荣王已经没了再加封进爵的可能,在往上,便是镇国公了,他已经是世袭的亲王,镇国公的地位和亲王相差无几,而小皇帝又年幼,这些关系根本无法梳理清楚,只得孝贤太后从旁协助。
静贵妃从垂帘听政伊始,便被朝臣谨言,受封敕号孝贤太后。
这么两年的太后坐下来,她自觉位子稳当了些,可是很多事情,尤其是兵部和工部,还有户部和刑部,这四个机要部,全都要仰仗荣王才能运作。
想到这些,她心里便不是滋味,目前的状况,等同于整个大齐的命脉,全都握在那个男人的手里。
皇城只有三万禁卫军守护着,若是他起兵造反,她和小皇帝,便是绝命的下场。
她从做妃子开始,便是在和他合作,两人各取所需,但她深知此人的能耐,现下,虎狼卧榻一侧,她夜里睡觉都是极不安稳的,可偏生,这人羽翼之下朝臣遍布朝野,小皇帝还不能亲政,只要他在的一日,他们母子便是一日都会受到威胁。
孝贤太后想了好几个日夜,该怎么册封才能平衡各方势力,还能让荣王的名头不那么高,她想的脑仁都疼了,到最后,才徒然地发觉,她已是毫无办法,身边没个得力的谏臣出谋划策,这太后的位子坐的甚是胆战心惊。
天气逐渐转凉,在后梁待了好些日子,葚儿早已习惯了没有冬天的感觉,乍一来到大齐,冬日来临,她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给自己加了一身衣裳后,就去了铺子里裁制新布料,打算给梓炀和梓姝两个孩子做几身新的厚实衣裳。
路上走着,入耳皆是议论后梁并入大齐的盛事,人们都在说,荣王是个传奇人物,得亏了他,大齐的疆域才能越扩越大。
她面无表情地听着,抱着裁制好的新布料往回走。
刚进得门,就听到一道细细地嗓音传进耳朵,她怔了怔,猛然丢下布料跑了进去。
楼钊熠正坐在桌边,身旁是两个孩子围着,梓炀特别高兴,都有些忘乎所以,拉着梓姝的小手就是不放,摇来摇去地。
“梓姝,你终于回来啦!哥哥可想你啦!”
“我也是呢,梓姝可想娘亲和你了,天天缠着爹爹问,为什么娘亲还不来看梓姝!”
就见一个扎着花苞头的小姑娘蹦蹦跳跳拉着梓炀的手,一口小牙还没长齐,说起话来有些破风,可她却是红扑扑着脸蛋。
“梓姝!我的梓姝!”葚儿顾不得什么,见着梓姝,便连忙奔过去,一把楼主了她,嗓音有些哽咽,“娘的梓姝……”
骤然被抱住,梓姝吓了老大一跳,待看清来人时,她便是瘪着小嘴大哭起来,抱紧了葚儿的脖颈,哭的小脸通红,撕心裂肺的。
“娘亲……”
“娘在这呢,一直在这呢,再也不离开梓姝了。”
葚儿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上下细细打量许久,见着梓姝胖了不少,那小小地下巴上都生出了一圈软肉来,摸上去手感甚是柔软娇嫩,又见她身上还穿着一件崭新的小对襟花妖裙裾,整个小人儿看上去就放佛花蝴蝶般圆圆乎乎地,她便放下心来。
“我将她一直带在身边,也就这几日有点忙,疏于对她的照看了。”一旁静默许久的楼钊熠忽地轻轻出声,望着她。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半垂着眼眸没了旁的声音。
对于他,她心里已是做到了非常平静,脑海里又是浮现那日和长公主一起用膳的场景来,只让她已经没了过多的言语与他交流。
“你还去长公主那里吗?”她拉过两个孩子,淡笑着问。
他淡然摇头,起身走到门口,将门带上出去了。
沿路都有仆人跟他躬身请安,他背着手走着,走出了寒雁庭,然后拐了个弯,走去了距离京郊五里处的一座庄子里。
那里的一处屋子里,坐着好几个男人,俱是朝堂上自得三分天下的重臣。
见着他来,他们纷纷起身,躬身冲他作揖行礼。
“免礼。”他面无表情地径直坐于主位上,然后点了点下巴,示意下面人说话。
“王爷,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您一声令下,我等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牵了这条线。”
“是啊,时机已到,王爷,您从孝贤太后进宫开始就在筹划了,现下,是该让她栽个跟头了。”
另外几个朝臣沉吟一瞬,有一个便是异议道:“你们别忘了,还有个长公主,这个女人虽然姓齐,但心性可不像先帝那般好骗,只怕是,这个计策会被她一眼就看穿的。”
“所以,王爷才会牵绊住她啊,荣王妃的名分是那么容易遭人诟病的吗?她现在的势力被我们削减的大不如前,手下唯一的良将还被我们满门抄斩了,纵使心性似男儿又能如何,下嫁给王爷,即使她想做些什么,也不得不多方顾虑才行。”
“而且,只要她长公主的名号和齐这个姓氏还在,对于咱们王爷成事,就事半功倍,可谓是顺理成章,将来就算有人私下议论,那也是被混淆了,不会说我们在造反,要知道,一个国家如果没了可继承正统的皇子,女流之辈是无法荣登大宝的。”
这么一说,这些朝臣俱是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转头齐齐向着楼钊熠看去,躬身跪下道:“大齐让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坐了,我等不服,恭请王爷顺位!”
他们的声音响亮,听起来热血非常,却丝毫没有影响楼钊熠分毫。
他还是淡然着脸色,就好像没有在听一般,沉默了半响,忽地幽幽地问他们,“男人打天下是为了什么?”
这些人一听,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互看一眼,楼钊熠转换的话题太快,他们压根没反应过来。
一个朝臣便小心翼翼地回禀,“为了荣耀,为了地位,为了家族辉煌。”
也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这些人跟着他很多年了,都是心腹,可是也从来都没有猜透过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就见他隐在暗处的唇角忽地微微上翘,淡淡道了句,“说的很对,不过,少了一样,还有挚爱。”
他说完,便是站起来,恢复了面无表情,冷声道:“将消息散出去吧,楼家的天下快要来了,且看孝贤太后如何应对吧。”
这些人神色一喜,纷纷恭敬地作揖,“是!”
晚上,葚儿和刘嬷嬷带着两个孩子聊了许久的天,玩闹了一阵子,才将梓姝梓炀哄着睡着。
细细瞧着他们两个的小脸,她眼底浮起一丝慈爱来,感叹着,世上只怕是只有这两个孩子是自己最亲的了。
给她们掖好被角,便是起身将烛火吹灭,动作极轻地带上门出去。
转身就看见在清浅地月光下,他正站在一簇月桂旁凝望着她。
走过来,将她耳边的秀发拢了拢,低声道:“夜里凉,进屋吧。”
她淡然笑了笑,唇角带出一朵梨涡,说道:“还以为你会去荣王府。”
“你在这里……”他很快回复,脸色平静。
葚儿没多大表情,心里也是平静至极,没话说了。
回到屋里,他动作自然为她褪去衣衫,瞧着她细腻白皙地肩头,忽地出声问道:“我要给你一样东西,你要吗?”
她垂着眸子,掀开被子躺下去,“不要。”
“可是我想给你呢……”
闻言,她转过身来,莹润地眸子凝望着他,“给我的是天下吗?我已经回答你了,那我问你,我问你要一样东西,你给我吗?”
他躺在了外侧,目光淡淡地瞧着她,没说话。
“爱,你爱我吗?”
他闭上了眼睛,只是淡淡道了句,“睡吧。”
一夜无眠,她的话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