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七见她不说话,便道:“我说的,你听进去了么?”辛一幽幽的道:“你说我‘美貌’的时候,为什么这么勉强呀,难道我生的还不够好看么?”夜七愣了一下,暗想自己刚刚的一番话又白说了,便道:“你同意回去了?”辛一也不回答,转过身来推了推夜七道:“你快回答我呀,在你的眼里,我算不算得上特别好看的那种?”
夜七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耐烦的道:“好看又如何,不好看又如何?你怎么老是在乎这些肤浅的东西?”辛一道:“可是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这些肤浅的东西么?”夜七无言以对,辛一接着道:“以前,别人都说我是害人的小妖精,的确,我无意间伤害了很多人。可是,这都是我我一个人的错吗?如果他们看我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邪念,根本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经上云:‘心不动,万魔尽归尘土’。他们先有了邪念,才会受到伤害。邪念越大,伤害越深……”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笑问道:“夜七哥哥,在破我魔相的那个夜里。你在月光下看着我,你有动过那么一丝丝的邪念么?”
夜七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道:“我叫你尽快回夏城,你都扯哪去了?”辛一笑着背过身去,长叹道:“你们男人啊都是一个样子,没想到夜七哥哥你修行那么高也不能免俗。”夜七闷哼一声,一句话也不说。辛一难得把程夜七挤兑的说不出话来,心里甚为得意,暗想:“让你平日里张口闭口的就教育我,怎么样,现在没话说了?”
她又转过身来,看成夜七还在一本正经的打坐,便像个孩子一样嘻嘻哈哈的趴在夜七的肩膀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她很享受这种胜利,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胜利。夜七被她搅得无心打坐,便道:“丫头,别闹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辛一笑道:“我不,我就不,看你能把我怎样,我气死你急死你!”夜七叹了口气,强定心神,暗想自己安心打坐,不去理她,她玩累了自己就会回去了。
辛一见夜七忽然不说话了,对她不理不睬,不管她怎么去招惹,夜七都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辛一笑嘻嘻的道:“怎么啦,又生气啦?你不是宗行者嘛,你不是大英雄嘛?你说你怎么一点肚量都没有哩?”夜七依旧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两眼半睁半闭,气息若有若无,好像已经入定。
辛一起身绕到程夜七的前面,蹲下身子,双手托腮,装出一副可爱的样子看着他。夜七仿佛一尊石像,根本就没有反应。辛一把舌头伸出来做鬼脸,夜七还是没有反应。夜七的无动于衷,没有让辛一变得索然无味。相反,当她近距离的看着程夜七的脸庞时,她的心里有了一股冲动……
林间弥漫着浓郁的雾气,微弱的灯光只能照出程夜七依稀的轮廓。辛一呆呆的看着他,心里的冲动越来越强大。终于,她再也按捺不住,快速的在程夜七的脸庞上亲了一下。夜七猛然睁开眼睛,一脸吃惊的表情,厉声道:“辛一,你在干什么!胡闹!”
辛一吓了一跳,向后坐在石头上,蜷缩着身子,像是一个吓坏了的孩子。夜七意识到自己过于严厉了,神色缓和下来,温和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有些事情要注意分寸,以后不能胡闹了。”辛一有些伤心,小声道:“你刚刚好吓人。”她跳下石头,头也不回的去了,夜七叫了几遍她也不理。不过很快的,她又折转身来,埋怨的对着夜七“哼”了一声,取下松枝上的灯笼,挑着灯笼回客栈了。
夜七看着辛一负气而走,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小孩子,完全还是小孩子……”
却说夜七这“混元坐”与“先天桩”不同,混元坐讲究顺其自然,心无旁骛的渐入佳境,一般不能强拧心神入定。刚刚夜七强压杂念,已经犯了大忌。而先天桩受到一点点滋扰倒是问题不大。如果在修炼混元坐时,心念突动,很容易走火入魔。所以一向冷漠平和的程夜七刚刚也发怒了,对辛一说话的口气极为严厉。
辛一走了之后,林中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四周的寒气也越来越重。难得如此清幽之地,夜七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又盘腿坐了起来。冬季林子的夜晚很安静,无鸟鸣虫叫之声,也无蠓虫飞蛾、蚊蝇蟑螂的滋扰,是一个坐盘的好所在。刚入定没多久,便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夜七心里一动,不敢随便应答:常有妖魔模仿熟悉者的声音在夜里唤你,一旦你应了声,就会着了他们的道儿。
“程大哥,你在么?”好像是江雪的声音。远处有一团光缓缓移来。夜七小声道:“可是江雪妹妹?”那声音喜道:“谢天谢地,我总算找到你了,这林子里晚上怪吓人的。”很快,江雪走了过来,也将灯笼挂在了松枝之上。
江雪的脸上红扑扑的,不停的挫着手,似乎觉得很冷。夜七道:“夜深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江雪道:“我找你有些事情,我估摸着辛小姐已经睡熟了,就到你房门口唤你。你没有回应,我才知道你并不在屋子里。想你是修行中人,猜你多半是来这林中修练了,所以我就找了过来。”听她之言,似乎并没有遇到返回客栈的辛一。
夜七有些奇怪,便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江雪道:“白天我和你说的那件事并没有尽言,其实……其实那张活地图此刻就在我的身上。”夜七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江雪有些吃惊,奇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她并不知道程夜七素来是万变不惊的人物,更何况有些事情他很容易就能猜出一二。早在程夜七救江雪时,就无意间碰到了她身上有一卷硬硬的东西,当时也没有多想,后来听江雪说出活地图的事来,猜想那多半是卷起来的油纸地图。
夜七从石头上跳下,笑道:“你贾哥哥是一个细心的人,对你也是真心的在乎。”江雪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夜七云:“他把地图放在你的身上,表面上是为了地图的安全着想,其实更重要的还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江雪还是迷惑不解,夜七接着道:“那些人抓到你,可能会一怒之下取了你的性命。但你的身上若有地图,危机时刻还是可以保命的。”江雪终于明白过来,有些担心起她贾哥哥来。
江雪道:“这地图对贾哥哥对我们华国来说都很重要,我想把它交给程大哥保管,留在我的身上终究不是办法。”她说着掏出那卷油纸地图。夜七并没有立刻去接,只是道:“你贾哥哥的一番心意,你还是留着为好。”江雪坚持道:“我爹爹他们不会就此罢手的,贾哥哥宁愿死也不愿让地图落入他们手里,我又岂能贪生怕死于国家利益不顾。如果贾哥哥死了,我就陪他一起死,这地图还请程大哥代我转呈华王。”她说着双腿跪地,将地图双手捧在额前。
夜七忙伸手将她扶起,收下地图道:“这活地图我先代你收着,你还年轻,不要动不动就提‘死’字。明日我带你进城打听你贾哥哥的消息。”江雪感激不已,由衷道:“程大哥,你真是个好人……”夜七笑道:“是不是好人我不敢说,不过现在常做好事。”江雪道:“程大哥,你刚才在练什么功,好厉害,我远远的看到这边,一会升起一股紫气,一会有有一道青光冒出,对了,还有金光,把这林中的雾气都照亮了。”
夜七惊道:“有这种事?”江雪道:“程大哥你自己不知道么?”夜七云:“我在这里静坐,万念俱熄,心如止水,很难发现四周的变化。”江雪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我贾哥哥也学过几门法术,不过跟你比差远了,他也从来不静坐的,说是练习静功没什么用处。说什么‘大男人要强健体魄,把自己练到无坚不摧’,想来他是练错方向了。”夜七笑道:“天下法术千千万万,各有各的修习法门,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夜七展开活地图看了看,上面什么也没有。听江雪道:“这地图需要咒语才能显现出来,当初爹爹和伯伯就是在学了富伯伯所有的咒语之后,才对富伯伯下手的。”夜七点了点头将地图收起。江雪意味深长的看了夜七一眼,忽然道:“刚才我听客栈的人谈到了你,原来程大哥你是一个大英雄,我江雪真是孤陋寡闻了。”
夜七淡淡的道:“难道他们就没有提到我曾是天盟的杀手,是十六国的通缉要犯?”江雪笑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只知道程大哥现在是大英雄大好人就够了。”正说着忽然有几片落叶缓缓飘落,夜七伸手接住一片,对着一处道:“你躲在那里干什么,我们两人说话有什么好偷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