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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夜坐(上)(1 / 1)

夜幕刚刚降临,外面一切都显得很正常。以夜七的经验,那些妖魔鬼怪都喜欢在深夜里出来害人。夜七踩着层层的枯叶走进林子深处,忽见前方有一块磐石平平整整的躺在那里,像是一个小小的校场。夜七一跃而上,在磐石上盘腿而坐,乃是玄门中的“混元坐”。夜七这些日子追踪第二件神器灵簠东奔西跑的,疏于练习。今夜难得这山中清静,便想坐上几个时辰。

由于在探幽谷内家法术功力大增,夜七很快排除纷纭杂念,极速入定。一段时间之后,山中开始起雾。寒气袭来,温度骤降。夜七虽衣衫单薄,却不为所动,呼吸顺畅自然,吞吐间吸纳着万物的菁华为己所用。不管是玄门还是奥门,都很强调打坐与站桩,这两项功法可以培养人的念力与灵力。这是那些一味强调攻击性的法术是打不到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闻脚步声传来,夜七心里一惊,睁开眼睛。林间的雾气打湿了他的头发,枯叶落了他一身。他轻轻的抖掉身上的落叶,缓缓起身。远处,有一团暖暖的光线在云雾中缓缓移动。林雾氤氲叆叇,看不清林中的景象,依稀觉得有人提着一盏灯笼轻轻走来。夜七不敢大意,将当阳剑提在手里。

那团灯光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渐渐的,夜七能看清楚来者的容貌了。那是一名少女,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从那云雾中飘然而出,霞绡雾縠,缟袂绡裳;乌云微堕,青丝纷乱,带着几分梦幻,淡淡的灯光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了她玲珑的身姿。少女在夜七的面前停了下来,微微的抬头看向磐石上的程夜七。

在少女的眼中,石上的男子潇潇洒洒,手提宝剑,衣袂飘飘,傲然而立,仿佛出世高人,这不正是她心目中一直以来的英雄形象嘛。那高高瘦瘦的轮廓,挺拔的身姿,甚至连那落寞孤寂的身影,清冷静谧的背景都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夜七看着眼前的少女,忽然想起了李美偲。在他的记忆中,李美偲掉下悬崖死了,只是这记忆不知是真是假。沈梦和无定闯入他的记忆后,把他的记忆,幻想和潜在的意识都搅乱了。对于太久以前的记忆,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真是假了。也许李美偲还活着,甚至已嫁作人妇,逐渐的忘记他了……也或是李美偲真的死了,只是不是掉下悬崖死的……再或是这记忆是真实的,李美偲却是落下悬崖而死……夜七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相,也许永远无法知道真相了。

少女轻笑一声道:“原来你真的在这里,晚饭后就没见你上楼,你果然来这林间静坐了。”夜七回过神来,淡淡的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说再也不会理我了嘛。”夜七说着又盘腿在石头上坐了下来。

来者正是辛一,她将客栈院子里的灯笼挑了一盏过来。听到夜七的话,辛一哼了一声,将灯笼挂在了松枝上,随后笑着摇了摇头,用微微不满和略带撒娇的口吻道:“哟,你还生气啦?”她跳上石头,推了推夜七的肩膀,柔声道:“好啦,你一个大男人心眼怎么比我还小呢……”

夜七冷冷的道:“别闹,我要静坐,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就和辛一心目中的英雄形象大不一样了。在她的想象中,她心目中的英雄也是高傲和富于才华的,只是对她情有独钟,万花从中过,片片不沾身。心目中的英雄看向她时,眼神里总是充满了一抹柔情蜜意,对她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现实中的和臆想中的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她轻叹一声,与夜七背靠背在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夜七听见她叹气,便道:“明日下了山,你买一匹马,早点回夏城。江湖凶险,你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你父母会担心的。”听见夜七又是一副长辈的口吻说话,辛一的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的怒火,她冷冷的道:“我就是要在外面游荡!我死了不与任何人相干!反正我从小就是孤儿,又没人关心我,没人在乎我!死就死吧,反正也没人疼爱!”听到她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夜七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还真是小孩子脾气。辛一见夜七居然还笑,更加火大道:“这世上竟是一些没良心的大坏蛋,白眼狼,狠心鬼!你在乎他,对他好,他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夜七闻言又笑了几声,辛一转过身狠狠的揪了揪成程夜七,恨恨的道:“你就是个最没良心的大坏蛋!”夜七笑曰:“你这个丫头说话越来越没有道理了。”辛一道:“我说话怎么就没有道理了?”夜七曰:“你说你从小就是孤儿,你父母好好的待在夏城里,你这样说岂不是没有道理?你这话要是让你父母知道了,恐怕骂‘白眼狼’的人就是他们了。”辛一也忍不住“扑哧”一笑,不过很快又板起脸来。刚才是她一时气急了,胡乱说了一通,被夜七一说,也知自己是胡说八道。也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到自己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尤其和程夜七在一起的时候,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辛一的气消了大半,仍然强辩道:“他们不关心我不爱我,把我一个人关在楼里,我不是跟孤儿一样嘛。”夜七笑道:“你这小妖精要是不害人他们会把你关起来么?再说,你爹爹即便对你严厉了一些,你那母亲还不是把你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疼爱。怎么说没人关心你没人在乎你呢?”

辛一的气基本消了,哼了一声道:“行行行,您老人家说的都有道理,小女子受教了。”说来奇怪,辛一特别喜欢程夜七叫她“小妖精”,每当夜七这么叫她时,她的心里好像快要被融化了一般。真恨不得一头扎进夜七的怀里,软在他的身上像小猫儿一样撒娇,扑腾着道:“是呀,是呀,我就是小妖精,专门害你的小妖精……”

只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奢望。每当看到程夜七那冷漠高傲的面庞,那一双深邃时不时的射出寒光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时,她的心里便没来由的生起一股敬意。这无形之间便拉开了一大截距离。再加上程夜七那冷冰冰的语气又总是弥漫着一股高深莫测的味道。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提醒她只能去仰望他,拜服他。他是神秘的,是高不可攀的……正是这种差距让她觉得越来越恼火。所以每当程夜七用长辈的口吻与她说话时,她就会异常恼火。

偏偏,她又很享受去仰望程夜七的感觉。这种矛盾的心情一直在折磨她。有时候她自己也分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又听夜七道:“辛一啊,你这样在外面是很危险的。你小的时候就很少出门,不知道这外面世界的可怕。你现在还小,又没有江湖经验,加上你又生的这般……美貌,很容易会出事的。你听我一句劝,回夏城好不好?”虽然也是一番说教的姿态,但程夜七这一次的语气并没有那么冷冰冰,甚至还有几分温柔。这让辛一有些受宠若惊,不但不反感,还巴不得他继续说下去。她想:“他还是有些关心我的,是真正的那种关心,不掺杂其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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