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萱腰上的伤口,还在痛,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有一次被一根钉子扎进脚掌,被母亲带到医院去打破伤风针。可是这是在古代,钰萱只希望于命运的垂青,不要让她因那样的"小病"而一命呜呼。
住在临水县的这几日,阿爹每日都会为钰萱的伤口换药,涂抹乙鸣给她的药膏。每次看见那瓶药膏,她都能想起,这样的药,她已经从乙鸣那得到过两次了。
第一次是她冒冒失失在蔺夫人的寿筵上撞向编钟,头破了皮。而这一次,则是他们经历了惊险无比的生死劫难。她总在心中一遍遍的重温着峡谷离别的场景,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还有那个额间的亲吻,都在她的记忆里反复出现,带来丝丝的甜蜜。
过了几日,钰萱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痛了,之前担心的化脓红肿的现象也没有发生。
第四日,钰萱吃了早膳,又觉得身体好了一些,便对她阿爹说:"阿爹,我不想耽误你做正事,要不分头行动,你赶往铜绿山,我则慢慢往郢都走。"
子徒燮听了钰萱的提议,问道:"钰萱,你真没事?伤口不痛了?"
"恩,只要静静不动,就不怎么痛了。阿爹,你和石纥副统领也不能来老是呆在这照顾我。你派你手下的两个人送我回去,应该没问题。"
"阿爹真有点不放心,可是我也的确该往铜绿山走了。我手下跟我过来的人,都是皮糙肉厚的男兵,照顾你不方便。伤口在你背后,你自己也处理不了。如果你要回去,我得给你找个贴身丫鬟,从这临水跟着你一路回郢都。"
"也是啊,要不你给我请个丫鬟,莲玉比我大,她也是要嫁人的。"
站在钰萱和子徒燮身旁的石纥副统领听到后,立即说:"也是个办法,司马,这事可以交给我去办,我让县长夫人帮钰萱挑一个看着机灵点的丫鬟吧,一路上照顾她。"
石副统领走后,阿爹继续对她说:"说实话,让你一个人回去,我还是不放心。我这就写两封信,一封你自己拿好,遇到事情你拿我盖了印章的信出来,好行方便。另一封,我快马加鞭让驿站先带回郢都,我让留守我军中的张副将,到固县接你。"
"钰萱,阿爹没有办法,楚王等着我处理铜绿山的事务,不然我肯定会亲自陪你回去的。你理解阿爹。"阿爹抱歉的说。
"阿爹,我没有怨你,反而觉得是我耽误了您的公事。我在家里养伤,等你平安回来。"
辞别阿爹,第二日,钰萱带着阿爹写在简帛上的信和新找的丫鬟,出发了。走的时候,阿爹依然担心她在路上的安全,他一再叮嘱那两位下属和新招来的丫鬟好好照顾钰萱,又给了她绰绰有余的路上盘缠。
石副统领为钰萱新找的丫鬟叫翼彤,只比15岁的她大2岁,她一路上话多得很,对楚国郢都更是好奇的向钰萱问这问那。这倒也好,钰萱一路上与翼彤相伴,倒是解闷不少。
因是原路返回,路途上的地方钰萱都还有印象。但古代的路坑洼不平,少些剧烈的颠簸,腰上的伤口才能少些痛楚。因此在钰萱的要求下,回程的速度自然是慢了许多。
在返程的第三个晚上,她们没能赶到上次来时住过的那个繁华镇子,而只能选择在一个看起来有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地方,住了下来。没有地方官员的接待,也没有条件稍好的客栈。
第二天早上,门上咚咚的敲门声音把她叫醒过来,钰萱睁开了朦胧睡眼,伸个懒腰坐起来,发现身体很沉。她走到房间门口,开门一看,正是那两个护送她们的士兵。
"钰萱姑娘,今天还动身不?你们可是睡到日上三竿了,我们都在门口快把门给敲破了,你才来开门。"
"是吗?我只听见了一两下敲门声,就来给你们开门了"钰萱的睡意未完全消退,她也纳闷了,在条件如此简陋的地方,自己居然能睡得如此踏实。
钰萱把还在呼呼大睡的翼彤叫醒,开始洗漱。她总觉得自己精神欠佳,依然有些睁不开眼。
该收拾行李准备上路了,她精神萎靡、慢吞吞的开始收拾包裹,突然,她发现最重要的钱袋子竟然不见了,那可是有阿爹给她的很多的钱啊。
钰萱的瞌睡瞬间被吓醒,她急忙找遍了整个房间,却依然没有发现钱袋的踪影。
她又立即问翼彤,问她有没有什么东西丢失。翼彤检查了自己的东西,不好,她的钱也全部不翼而飞!
钰萱紧张起来,冲到隔壁房门口,立即告诉了那两位叫醒她们的护卫。
两位兵哥哥进屋检查了一翻,桌子有脚印,门口还有香灰掉落地上的痕迹。一位护卫走过去,蹲在那簇香灰前,用手指蘸起香灰,凑到鼻下闻了闻,他耸了耸肩,对此刻的状态下出结论:"你们一定是被小偷用迷香迷昏,然后小偷进屋偷走了你们的钱袋。"
没有了钱,钰萱立刻担心起来,对于翼彤来说,她第一次出远门,仅有的一点钱就被偷了,她更是难过得差点哭出来。
翼彤愁眉苦脸的说:"小姐,没有了钱,这下我们可怎么回去?还得住,还得吃,我们该怎么办啊?"
正在钰萱沮丧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看见了床底下有一块白绢布。钰萱赶快捡起来,那正是父亲让她随身携带的那封他的亲笔信,幸好小偷不识字,他没有把这块有着司马亲笔信的简帛给偷走。
钰萱拿着这布,脑子飞转,突然冒出个办法。
她镇定的说:"别担心,我们4个人虽然没有了盘缠,但还有我阿爹也就是楚国司马的这亲笔信,我们就只有走一路,找沿路楚国的地方官员,救济一路了。"
钰萱想出的这个法子果然灵,她们拿着楚国大司马的亲笔简帛,又有两位兵哥哥模样的人一同随行,那些被我们求助的楚国地方官,都很买账,吃的、住的,全都以这种办法"化缘"解决了。
走到第五天,陪着她们一路回家的的两位兵哥哥告诉钰萱和翼彤,如果顺利的话,预计今天晚上应该能到达司徒燮所说的固县。
固县是离楚国郢都比较近的一个繁华大地方,钰萱心里盘算着,如果阿爹临走的时候,另一封通过驿站飞马传输的简帛信没有弄丢,那么按照阿爹简帛信里所命令的,会有阿爹军中的人来接应她们。
钰萱心想,最好接应她们的人能多带一些钱,借阿爹军中自己人的钱,总比拿着那简帛信,一遍遍述说她们的身份以及被小偷光顾的悲催遭遇,来得简单吧。
一大早起来,本来要早点上路的,可钰萱感觉她的身体状况并不如之前的几日轻松,身体不停的出汗,头昏沉沉的,还发了烧。出发上之前她勉强吃了一点早饭,就无精打采的坐在马车里。
走到后来,她越发的难受。心里预感不妙,这不是晕车,难道是潜伏几天的破伤风病毒在今日爆发了?
中午她们歇息的时候,钰萱身体的状况更糟糕,她竟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状况--呕吐,身体中仿佛有千百条虫子在经脉中乱串,胃部不可抑制的的翻江倒海。
她特别难受,看着翼彤和2位护卫吃饭,自己却一口午饭都吃不下,上路后她又斜歪在马车上。
傍晚,在那两名护卫彤终于告诉她:"小姐,固县到了。"
钰萱呼吸困难,说话都费力,她无精打采的,惜字如金,只说道:"麻烦,找医者来。"
说完这些,她意识更加模糊,胡乱猜测十有八九是潜伏在体内的破伤风病毒发作了,亦或就是蛇毒未清,导致毒性生发了。
她惶恐没有现代的医学诊疗,不能输液、打针,没有消灭病毒的抗生素可用,自己扛不抗得过去,会不会就这么死去?可是她不想死啊,在现代的世界中她有亲爱的爸妈、同学、朋友,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2000多年前的古代啊!
在害怕和难受中,钰萱感觉到有人把她抱下了马车,然后急匆匆的抱她进了院子,上了楼梯,把她安置在了床榻上。
此时,又一阵剧烈的肌肉疼痛传至整个身体,钰萱痛得大叫,原本迷糊涣散的意识被疼痛硬生生唤醒。她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离她近在咫尺,和钰萱落水来到这个世界苏醒刹那,看见的第一张脸庞一样,这个人是熊章,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熊章眼中一片焦急,他抱着钰萱,还轻轻唤着她:"钰萱,钰萱"。见钰萱身体如痉挛了一般,他双手不自禁的箍紧她颤动的躯体,试图减缓钰萱身体的不听使唤。
自从和父亲分别后,这回郢都的一路上,遭遇了小偷,正经历着病痛,此时钰萱看到唯一一个她熟悉的人就在眼前,她脆弱的神经终于崩溃,呜呜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吃力的说:"章王子,我是不是要死了?"
熊章紧紧的,用力的搂着钰萱还未停止抽痛的身体,平抚着她的后背,坚定又温柔说:"有我在,你一定会没事的,我去给你找最好的医者来。一定没事的。"
待钰萱全身的这一波疼痛停止,熊章匆匆离开了,他这是去找固县的县官,他一定要给钰萱找来此地最好的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