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臻画天，画云。他便看天看云，滕臻画绿的树，灰的瓦。他便看她。可惜，滕臻从来不画背后的事物。
侯科很少停下脚步看身边的一切，这之后，他的生活慢了下来。真奇怪，明明是一样的景，和昨天以及以前没什么不同，但自滕臻画过之后，侯科觉得似乎不一样了。一砖一瓦皆是年华静好的错觉。
每逢周三，他会翻墙出去，滕臻常翻的这块儿并不高，加上人为的堆了些砖块，侯科基本能够得着，砖头踩下去东倒西歪，侯科弯腰一块一块堆好，又将其中一块碎了的扔掉，找了块完整的堆上。
沿着小路一直走。他从不刻意找寻滕臻，却时常遇到她。凭着直觉，他总能找到她。墙外的世界很美。破败有破败的美，平凡有平凡的美。他觉得滕臻可能会来，下一次她果然来了。这种感觉太奇妙，就像他们两人心有灵犀一样。遇到了，隔着很远的距离，静静的待一会儿。
滕臻成绩虽不好，但是画画这块没的说。素描、油画、彩铅、漫画都有涉猎。她的嘴巴上叼着一只笔，耳朵上夹着一个。笔的类型不同，却从来没有用错过。偶尔她会用左手补上几笔，左手运用起来没有右手娴熟，却也不差。滕臻不是纯正的左撇子，食堂里几次相遇，她都是右手吃饭，他也曾见她左手勾选择题，转笔的速度不比右手慢。
她似乎从不在画画的时候吃饭。
侯科的包里还有一块中午买的面包，说来奇怪，平日他很少吃零食。一顿三餐饭，到点就吃，从不落下。可今天，莫名其妙就买了，即使从头至尾他没有想吃的**。
那个女孩对着画吹了一吹，眸子里有了一丝欢喜，与她平日事不关己的模样不同。侯科转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起来，直觉她要离开了。果然，滕臻将画卷了起来，拾掇着工具，背上包，似是怕画压坏了，全程拿着画，一只手按压腹部，嘴唇干裂且苍白。
她的胃不舒服，此刻绞痛着几乎站不住。她在原地站了会儿，从包里拿出杯子喝了点水，似是休息好了，转身一步一步往回走。她家的方向和侯科的相反，侯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跟在女孩后面，离得远，偶尔拐个弯看不到那一团白，他加快几步。直到下一个路口，女孩出现。他的心无端轻松了。女孩上了车，他不能再跟了，坐在滕臻等车的车站，从包里拿出面包，吃了几口，心中那种烦躁的气息又来了，他起身将面包扔进垃圾桶，去了对面车站坐车回家。
这之后，侯科再也没有去围墙外的世界。叶子开始凋零，光秃秃的指压将灰色天空分割成几块。那个女孩依旧我素我行，周三中午一放学她背着包就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知道体育课她很少来，张朝辉会替她请假，然后就是两个段子手的时间。
“老师，滕臻这次是身体不好，去医院了。”他连理由都懒得编了。
“上次去的是口腔医院，上上次去的是协和医院，上上上次去的是人民医院。滕臻同学置我们伟大神圣的校医院于何地？”
“校医院在心中。”
“行！那下次滕臻来的时候你和我说声，我怕她这么久没来，长大不少，我认不出来了。”
“那老师你说说我叫什么？”
体育老师想了想：“王辉？不对，李朝辉？反正我百分百确定肯定姓李！”
“我姓王，隔壁老王家的。”
哈哈哈…。
体育课后是美术课。临近期末考试，美术课改为物理课，每每从操场回去，滕臻已经在座位上，她眼睛无神，脸上没有血色，身子软软的趴在桌子上，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只有他知道，她对艺术的执着。这种执着超乎一切，起码，侯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他用一个词语定位滕臻：疯子。
对！是疯子无疑！
班上乱哄哄的，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了。上节课老师留了一个大题说是下次上课找人上黑板写，这会儿，个个挤在一起抄。教室里乱哄哄的，滕臻无所觉，始终闭着眼。
侯科知道她也没写。
上课铃响，物理老师进来了，开始点名。
“侯科，滕臻，你们俩上来写。”
滕臻愣了会儿，这才清醒过来，慢悠悠站起来，还不清楚状况。物理老师从第一排开始检查作业。侯科快滕臻一步上黑板，滕臻手上的书毫无预兆的被他抽走，接着他将自己的书挪了过来，整个过程不到三秒。侯科先上了讲台，拿起粉笔开始写。滕臻想了想拿着侯科的书也上去了，她只要将他书上写的解题过程抄上去就行。他的字很清秀，书的缝隙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答案。
这边侯科已经写完了，先下去了。不一会儿，滕臻也抄完了。回到座位她惊奇的发现侯科写的和她的答案不一样。
物理老师开始讲题目了，以侯科写的为示范，最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对勾，而后看向滕臻的，滕臻前几个步骤没有问题，后几个步骤跳跃性大，物理老师问：“滕臻，你能讲讲你后面为什么这么写吗？”
她能说什么？她根本什么都不会。
她摇摇头，物理老师倒也不为难，让她坐下来。接着讲下一题，滕臻惊奇的发现自己的答案及后几步是下一题的答案。
原是她抄题目抄错了行。
侯科低低的声音传过来：“抄答案都不会，这么笨你爸妈知道吗？”
幸而物理老师无所发觉。
“我妈不知道，不过我爸肯定是知道的。”她的手轻轻的抠桌面，脸上讪讪的。
“别抠了，我讨厌那个声音。”
“哦。”滕臻道：“我只是研究下桌子的材质。”
“白蜡木。”
滕臻哦了声，接着又抠了两下：“密度也值得研究下。”
“0。66—0。77g\/m3。”
她不敢再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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