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訢并没有很诧异,他所接到的母命似乎就是他发自内心一直想践行的。“是!儿臣谨遵母命。儿臣告退!”说罢,奕訢退出了禅房去,静妃眼神迷离的望着窗外,“玉曦,但愿你真能让我找到。”
已是午后时分,高挂在空中那火红的太阳照的紫禁城更加富丽堂皇,红砖金瓦的景仁宫在日头的照耀下更加显得是金碧辉煌。锦绣从门外进入内殿之中,全然无视在内殿服侍的小丫头们,径直走到全后面前行了常礼,“娘娘,童素琴出宫去了。”
全后正悠闲自在的歪坐在席上,冬铃替她捶着腿。听见这一消息,她立刻睁开了安逸闭上的双眼,表情十分疑惑。“出宫?她怎么可能出的去?宫里守卫如此森严,她一个小小戏子怎么可能随便进出?”
“是六阿哥带她出去的。”锦绣接着答道,全后的疑惑似乎并不是锦绣所侧重的点。锦绣接着补充道:“娘娘,童素琴不会真的是静妃的人吧?否则怎么会和六阿哥有如此密切的来往呢?”
锦绣的揣测只怕是让全后害怕这是真的,她仔细在思索着什么,然后说:“这事不能就这样放过,锦绣,你派全钧去查查看。”
“是”锦绣行礼退下,全后挥挥手,示意冬铃也退下。“静妃,本宫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和本宫来斗。”
再说六阿哥与素琴,从深山里出来了以后直奔城里,框裱了素琴的鸳鸯戏水图后到了城北的小院去。“六阿哥,你只需把我送到城北小院门口就好。”
“为什么?”奕訢很疑惑,“你同门姐妹的婚礼难道都不请我喝杯喜酒吗?”他倒不是故意为难素琴,而是和她套近乎似的口气。
素琴缓缓低下了头,她没有怎么做声,也无法开口回答奕訢的问题。“我怕你知道……”她似乎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暴露身份,立刻止住了,只说:“答应我,别再问了。”
奕訢没怎么注意素琴的可疑,他没有继续追问。马车依旧在行驶着,直至到了城北的小院。
还未进门,就已经听见了小院内人声鼎沸,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车停在了小院的门口,素琴撩开车帘,只见圆木桌子已经摆出了正厅摆满了院子。每张桌前都围满了宾客,这样大的阵势,想必是荣庆门上上下下全部出席了荀砚和绮梅的婚礼了。
素琴自觉的跳下了马车,完全没有顾及六阿哥是否跟上她,也没有拿上她的鸳鸯戏水图。“绮梅姐!”她一声喊,绕过觥筹交错,绕过喧闹的筵席朝着身着红装的绮梅。
绮梅亦是十分欣喜,转向狂奔而来的素琴,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我以为你在深宫里无法参加我的婚礼了,你能来就好。”她们各自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笑容,不是亲姐妹,却从小一同历经生死胜似亲姐妹。
许敏带着荀砚从后面跟随着绮梅一起上前来,大约是大好日子的洋洋喜气,映衬着他们脸上的喜气。素琴上前,大约是习惯了宫里的规矩,对着门主下了礼,“门主!”又对着荀砚见了礼道:“见过姐夫!”
“唉——快免了!”荀砚立刻上前去扶素琴,憨态可掬的笑容像是从小就生在脸上的一样。“素琴小姨子,你以前可从没这么多的礼节讲究,怎么进趟宫全变了啊!”许敏也注意到了素琴刚才行礼的过程,“你以前见我行礼都是军礼,怎么今天行宫礼了?”
“大约是在宫里拘束久了吧!”绮梅急急忙忙的从桌子上拿来两只大碗,端着荣庆门的陈年老酒,“素琴,现在在自己家里了就不要像在宫里那么拘谨了。”她倒了两碗酒,“好久没有聚在一起喝酒了,素琴,来!”说罢,绮梅举起了碗递给素琴。
素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恪守规矩了,这又不是在宫里,她瞬间卸下了在宫里的假面具,接过了绮梅手上的一大碗酒,“绮梅姐,祝你和姐夫白头偕老,永不分离!干!”说完,便全然不似以往在宫里的样子,豪爽的把酒一饮而尽。
奕訢从车窗看到了素琴如此豪爽的一面,不经觉得素琴在宫里是何等的拘谨。就算没有静妃的命令,他也不想让这样一个纯粹率真的女子卷入宫中。他准备要离开,可是一下瞥见了素琴的鸳鸯戏水图。他想去给素琴送在迅速回来也不要紧吧,于是带了素琴的绣图下车去。
奕訢拎着素琴的绣图径直向院子走来,对面正是端着盘子的陈玉娇,她不满童素琴,童素琴的归来使得人群都积聚到了一个地方,所以她独自在招呼着大吃大喝的兄弟们。“凭什么你童素琴一出现大家就全围拢向你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心中的不平与愤愤一下子燃烧到了极点,又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凳脚,一下子被凳脚绊倒手中的盘子顿时飞了出去七零八碎的砸在了地上,饭菜撒了一地,碎片零零星星的铺在地上。不仅如此,玉娇整个人也扑向了地上的碗碟碎片,脑勺朝着地上尖细而又十分多的碎片,眼看就要倒地了。
场内的气氛十分尴尬,似乎所有的喧闹都瞬间停止了一般,每个人的呼吸几乎都能听见。就在这时,迎面走来的奕訢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他只想到这女子一定和素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来不及多想,便将手中的绣图扔向空中上前接住即将倒地的玉娇,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身,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身,顺利的扶起了重心不稳的玉娇,有一下子接住半空中的绣图。
在场人一下子都被这情景惊呆了,特别是玉娇,她羞涩的直脸红起来,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起她。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奕訢,确实奕訢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唇红齿白,眉飞入鬓,又想起他救自己时身手是如此矫健,玉娇又立刻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看。
奕訢微微一笑,还是拿着素琴的绣图,“这位姑娘,凳子可不会像人一样长眼睛哦,你要自己小心点!”这话一出,玉娇的脸更加红了。她从未行过闺阁女子的礼节,却独独对奕訢行了礼,“谢公子恩典。”话一毕,奕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但玉娇却一直站在原地没动,静静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的倾慕油然而生。
“素琴,这是你的贺礼,你放在车上忘拿下来了。”奕訢径直上前来,走到围满的人群中去。素琴又变回了在宫中拘束的样子,接过绣图就行礼,“多谢六……”话还没出口她就又吞了回去,“多谢陆公子!”素琴一言差点就暴露了他六阿哥的身份,虽说许敏的聪慧必定猜的到这人是个阿哥,但还是要维护一下奕訢的。
素琴把绣图交给绮梅,“绮梅姐,我希望你能和姐夫如同这鸳鸯一般和和美美!新婚快乐!”说罢,又把绮梅和荀砚推上前去,向奕訢介绍:“陆公子,这是我同门师姐秦绮梅,这是我姐夫,荀砚。”
荀砚,绮梅与奕訢三人同时行礼表示问候,奕訢看着他们俩,“果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啊!”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对翡翠龙凤佩,对二人又道:“在下来的匆忙,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在框裱绣图时买下的。素琴只要我送她到门口,本以为送不出了呢!”
“陆公子,这礼物太贵重了!你还是快收回吧!”绮梅只是打量了一眼,那玉佩青翠欲滴,便知是上等的好玉,平常人家又怎么消瘦得起?
“荀夫人可别这么说啊!”奕訢立刻接了话茬过来,“玉佩再贵重也是有价可以买到的,你二人情意无价,又岂是这凡物所能比拟的?”他说的有理有据,似乎让人无法推辞。素琴上来道:“绮梅姐,你就收下吧,陆公子是一片好心啊!”
绮梅无奈,在他两人的劝说之下收下了玉佩。素琴随即又把许敏推上前,“陆公子,这是家师许敏。”“许师傅!”奕訢行礼见过许敏,“不敢当,试才听陆公子言语,素琴是没有让陆公子来喝喜酒吗?真是不懂规矩!”许敏表面上有些责备素琴的意思,她早就猜到这人不简单,盼着从他身上找到一些突破口罢了。
“对啊,素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荀砚说道,一旁的绮梅和他心有灵犀一般的另取了一只碗盛满酒递给荀砚。“陆公子远道而来你怎么都不请他进门喝杯喜酒再走呢?来,陆公子,我敬你!”
“好!祝你二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荀砚与奕訢一同举起碗,澄清的酒一下子被二人喝光了。“来,请陆公子入席!”
荀砚与奕訢坐定,绮梅作陪,二人有说有笑的闲谈起来。素琴被许敏拉到了一边去,“宫中可有什么异常情况?在宫里过的还顺利吗?”素琴答道:“并没有,但我侦查到全后的侄子全钧很可疑。他擅使各种武器暗器,和我不相上下,我与他交过手,真要过起招来我还不一定能在三五回合内取胜。”
许敏没有肯定素琴,但也没有否定她,“最近我们又经历了几次大规模的行动,荣庆门体力有些透支,但也不是徒劳无获。”两人相视之下达成默契,素琴不做声,任许敏继续说着。“我们在那些人身上搜获了一些字据,上面写有鸦片走私数量,地点,还有一个‘琦’字印。”
“什么?‘琦’字印?”素琴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天晚上在御花园里,端王依依不舍的看着全后喊道:“云琦!”……“是全后!全后钮祜禄氏名云琦。”许敏恍然大悟,的确,以全后的地位与声望,想要在宫中操作着走私鸦片的活计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