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章(1 / 1)

询问犯罪嫌疑人姓名是公安局讯问犯人的第一步,鬼眼精经历得多了,已经养成了反射习惯:“卢国华。”

程楚汉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嗤笑出声:“就你这么一小毛贼,取这么大的名字?你爹妈当年要知道你长成现在这德性,估计得把你扔尿桶里溺死。像你这种货,应该叫辱国耻才对!”

鬼眼精脸皮再厚,这时候也不由得嘴角抽搐,脸上虽然还陪着笑,神情却不如刚才自然。袁岁安就像没听到程楚汉的话似的,又接着问下一句:“你是哪里人?”

姓名、住址、性别、年龄、职业公安局里常用的都是公安局正常侦讯问的口供,这熟悉的套路让鬼眼精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他不敢看旁边的程楚汉,只敢把注意力集中在目前表现得没有什么威胁的袁岁安身上。

袁岁安顺从他逃避程楚汉的主观意愿,问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鬼眼精将自己入行做贼的原因说得凄凉无比,想引起她的同情。袁岁安也不吝于表现自己的心软,诱着他往下说。鬼眼精一开始的是想利用她,说到后来却是滔滔不绝,完全失了防备。

袁岁安直等到他完全陷入了催眠状态,才柔声将话题引到她家的盗窃案上。鬼眼精的意识已经模糊了,说明了盗画的原因:几年前道上的头脑就曾经接过一次米国那边的一个悬赏,私下打听一个女子的下落。如果有谁能够找到这女子的确切住址,经验证确是本人,就可以得到五百万美元的花红;而如果能把人带到米国,送到西海岸檀香山的太白公馆,则可以得到三千万美金的花红。

米国东南沿海道上的头目多与米国黑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对这种重金悬赏当然不遗余力,若不是挂红的事主一再要求行事要隐秘,不能打草惊蛇,这条悬赏早就发遍大江南北了。

因为事主的要求,悬赏只在小范围内传播,像鬼眼精这样的混了二十几年的老贼,本身也是扒手头子,才会知道具体消息,他手下的徒子徒孙,则是连什么事都不知道,只有亲信的手下才曾经见过这女子的照片,被吩咐如果发现有相貌类似的人,就留意一下,没有要求全力追踪。

鬼眼精带了一批徒子徒孙,这几年除非手痒,一般都已经不出手了。他鬼心眼多,闲着没事就爱瞎琢磨,接了这个悬赏消息后就忍不住打听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来才知道悬赏的这个女的是红门八家里一枝的传人。

红门是清末远渡米国的华人为了自卫组成的帮派,以司、范、何、朱、王、欧、李、袁八位家族的大族长为执掌帮派的长老会,演化到后来的股份公司,也是这八大家为代表持股。由于这个股份公司来历的特殊性,公司创建之初,就由八大家商定了特殊的控股方式,绝不允许股份外流。即使股份内部继承或者转让,也必须由八大家联席列会,各自盖上公司创建之初约定的印鉴。

一百五十多年的积累,这家做为母公司的集团公司的可控资产已经以万亿美元计算,牵扯到几百万内外围弟子的切身利益。这么庞大的利益,围绕着它的争夺能衍生出多少血腥大戏出来,可想而知。

一直位于国外的八大家中另外七家在一百年中最少都更换了十代以上的掌权者,最短命的连一个月都没有就“暴病”身亡了。反而是排位最末的袁家,由于持有印鉴的掌门人一直在中国大陆不露面,米国总部只能执行代理权力,无法达成世系更替的目的,成了最安稳地一支。

但这种安稳,在八年前也因为生死交替的继承关系打破了。鉴于新任的掌门人一直没去米国要求召开八家联席会议,持印鉴正式接掌股权,米国那边不知有多少人想把这个继承人挖出来,不管是拉拢也好,控制也好,又或是干脆直接干掉,使整个袁氏一系废掉,总之近几年针对这枚行权印鉴的继承者,整个红门势力暗潮涌动。

鬼眼精自从得知了这枚印鉴存在,心里就直痒痒,他倒没那么大的胃口敢吞货,而是想既然寻人的根子既然在于这枚印鉴,那他能找到印鉴,自然就能得到无数的好处。

何况他观察两个多月,觉得袁岁安虽然家境富裕,但为人谦和低调,一点也不像是那种享受惯了大富大贵飞扬跋扈的千金小姐,压根就是个规规矩矩上下班的普通女子,看起来没有半点威胁,就算他把印鉴偷了,应该也没什么事。所以他放肆的闯入袁家大翻特翻,直到确实找不着那枚传说中的印鉴,才死心跟最初发布寻人花红的代理人联系,对方要求他提供可以证明袁岁安身份的物件,他才拍完屋里的照片,摘了墙上的画像。

程楚汉在旁边听着鬼眼精的口供,不禁皱眉:国内的涉黑组织不少,但由于对结会和枪械的管制严厉,除非有官面背景,否则统统都成不了气候;但红门这种海外华人的由宗族、乡土、利益等在种种关系,在复杂历史背景下形成的传统组织,与一般的黑帮又有所不同,无论凝聚力、影响力都远非国内小打小闹的混子可比。

这样的利益集团,从清末革命孙大总统在它那里寻求钱财、武器、医药等各方面的支持起,就形成了一种与国内政权组织或是互利、或是反目、或是二者兼有的复杂关系,以政府的强势,虽然不至于这样的旁门左道视为对手,但也属于一种处理起来需要格外慎重考虑的麻烦。

袁岁安如果真是红门八家中的袁氏继承人,他虽然仍旧不会改变第一眼看到她时打的主意,但到底是件麻烦事——他的身份是注定结婚对象必须通过远比常人更严格的政治审查的,这操蛋的身份会让他们谈婚论嫁不方便!

袁岁安完全不知道程楚汉的思维已经放射到了婚姻这个外太空轨道上去了,详细的把花红发布的时间,悬赏的联系方式,画像的下落,包括原来有人冒领花红受到的惩戒都问了一遍,又转过头来问:“这条悬赏发布了六七年都没能找到人,你又是从哪里找上我的?”

鬼眼精呆呆的道:“我一个徒孙专偷手机,喜欢窥探别人手机里的隐私,有次从一部手机里看到了你的照片,觉得有点面熟,走赃的时候就问了我一声,是碰上的。”

袁岁安想到了去年年底常宾丢的手机,不由得长叹一声。她在广城深居简出,从不参与会被人拍照的公众场合,连行医的客户都是小圈子内的高端群体,接触的人十分有限。几乎断绝了与灰色人群接触的所有渠道,除了一个常宾,谁也没有机会拍到她的正面照片,却没想到正是这最不设防,也最不需要设防的地方,竟会让人顺藤摸瓜。

程楚汉还没有想到这件事也与常宾有关,看到她问完话后发愣,心里也有些发恨,拍了一下她的手问:“这老贼聚了帮徒子徒孙在广城大规模做案,完全能算黑社会性质的组织,深挖整个组织犯的案,从重判刑,他吃不了花生米也得无期,其实可以处理得很利落的。”

袁岁安摇头:“就是画像这样的实物还没送出去,他在我家拍的那些照片肯定也已经通过电子通讯传出去了。只是整治他一个,能利落到哪里去?”

程楚汉一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你放心,你的身份泄漏,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保证没有谁能勉强你做不想做的事。”

袁岁安瞥了他一眼:“你才是一直勉强我的那个人吧?”

程楚汉结实的挨了一刀,没法反驳,呵呵一笑,转开话题问:“那印鉴你想不想要?要是嫌麻烦不想要,随你想怎么处理,我一定给你办好。”

袁岁安摇了摇头,她倒不怀疑程楚汉会对红门的势力有异心。像他们这种红色家庭出身,却愿意凭着本身能力往上爬的人,必然有非同寻常的野望,不管目前怎么混,最终要走的终归还得是正道。即使寻求盟友或者外围支持,也只会找南振或者崔时俊、李经天他们这种他加以扶持,可以掌控,大体出身又于国无忌的人。

红门的势力再大,就那一百多年交错缠杂下来的复杂局面,与米国政府和其它各方势力暧昧不清的利益纠葛,对有志于高位的人来说,也不是值得信任的合作对象,只会是一种用完即丢的抹布角色,沾在手上会给自身抹灰。真要去谋取八大家之一的势力,费心劳神还给政途找污点,除非他脑抽了。

“这东西再麻烦也是我父亲传给我的,我不想要也不能丢了。留着以后有合适的人选再做打算吧。”

程楚汉其实有些担心她原来是不知道自己的继承人身份的,会因为鬼眼精的话而起心去谋取红门的权势。这时候听她完全没有在意这份在很多人眼里足以让人疯狂的继承权,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欢喜,笑道:“随你想怎么样,有需要我的地方开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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