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所谓王夫人
贾琏一惊,香菱早已成了胭脂,怎地薛蟠还是打死了人?转而又想,以那薛蟠的性子,闹出事儿是早晚的事,便是没有香菱,也自有别人。
“听说还是一青楼女子!”周氏恍儿又道,“也是,除了那等地方□□出来的人,哪家正经姑娘会引得两个男人去抢,还争锋吃醋,闹起官非的?”
贾琏眉头一皱,江南淮扬地带多瘦马,多为喜好美色之人推崇,不过,勾栏之地,大多也只是一时玩乐,逢场作戏,谁人会当真?如薛蟠这般为了个青楼女子闹出人命的,只怕还是第一个。
只听得周氏微微冷笑,眼里满是嘲讽,“不愧是她王家养出来的人,到底与旁人不同,以往我总有几分不服气,如今瞧来,却不得不服,果然不凡。”
贾琏噗嗤一声,终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周氏这一番含沙射影,指桑卖槐,说的不正是宝玉?那宝玉自衔玉而生以来,每每被人嘴上夸赞,无一不说其“与旁人不同”。
“既与咱们没有关系,妈又何必气恼,咱们只坐看着就是。没得为那起子人惹得自己不快活!”
周氏啐了一口,“就凭她们?也配让我不快活?只是……”周氏冷哼一声,“你可不知道,你那位好二婶想拿了咱们府里的名帖去托人呢!今日若不是我得了消息,赶去拦着,只怕如今这名帖早已送了出去。”
贾琏凝眉不语,人命官司,非同一般,一旦沾惹,往后追究起来便躲不过。其实,若说上位者如何看重这条人命,只怕也未必,便是当世贤君,也不会为了一无关紧要之人的性命大动干戈。可是,包揽诉讼,插手堂官定案,只怕任何一位帝王,不论昏明,都不会容忍旁人将自己拿来治国的大周律令视如无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弄权维私。
若再说的严重一点,便是藐视朝廷律令,继而也可说成藐视帝王。这后头的罪可就大了。况且,如他们这等随□□打天下而得富贵的旧臣,过得百年,已经没落。历代帝王都喜用新贵,忌惮老臣。
新贵关系简单,不如世家关系错综复杂,身后势力不够,便只能一心向着帝王。而与□□一道征战的旧臣之家,当年皆是军功赫赫,百年来,联姻同盟,早已扭成了一股,叫皇上砍不断,揉不得,如同哽喉之刺,每每思及,无不想除之而后快!
四王八公看着显赫,自建国来屹立不倒,只是这“不倒”却也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如今,如他们这等人家,最要紧的便是低调做人,敛锋芒,藏机锋。哪有再去招惹祸非,平白将自己命门送到别人手里去的到底。
如此做法,当真愚蠢至极。幸好!幸好!周氏阻止得及时。不然,往后这贾家的罪业之中不免又要添上一笔。
正庆幸着,只听得周氏耐不住,破口骂道:“她还真当这荣国府是她姓王的不成!让她们住着荣禧堂便真当自己是这府里的正主了?让她管着家便觉得攒着荣国府的大权了?她想得倒美!”
贾琏无奈苦笑,周氏每每虽嘴上说不在意,只是,哪能当真半分不在意?贾琏也只能好生劝着。
待得周氏发了一顿脾气,心情也略好了一些,贾琏才道:“此事,二叔可否知晓?”
周氏翻了翻白眼,“你二叔那性子,自命清高的主,每日里除了围着一堆的清客谈些穷酸诗词再无别的事。这后院里的事,他哪里会管?况且,终究是那薛家主母终究是她王家的人,连着筋呢!这事要捅出去,她自个儿脸上也无关,她哪里赶大张旗鼓地往后说?自然也没敢叫你二叔知道。”
贾琏一笑,“夫妻一体,二婶娘家人出了事,怎能不叫二叔知晓?二婶这般把苦水难处全往自己一个人肚子里吞,可不是办法。若叫二叔知晓,也可有个商量的地儿不是?”
周氏愣了愣,抬眼瞧见贾琏一副无害的模样,若她不是他母亲,只怕还要真信了他的话,当真以为他是在为王氏担心了。眼珠儿在贾琏身上转了个弯,笑着道:“好!你说的不错。正该如此!”说着便往外头去,唤了守门的丫头进来吩咐:“大老爷如今人可在府里?你去瞧瞧,若在,你便请大老爷过来一趟,便说是我又要事寻他!”
“说来也巧,亏得二婶得了门路……”
贾琏话还未说完,只觉头上一痛,已被周氏赏了一炒栗,忙转头无辜瞧着周氏,“妈!”
周氏一哼,“知晓你谨慎,只是我这院子里,难道还怕隔墙有耳不成?你当我和你二婶子一般无能,这点本事都没有?”
贾琏讪讪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这不是这些年来,众人跟前做戏做习惯了嘛!”
周氏无奈,“好好说话!你想说什么便直说!”
贾琏这才又道:“妈!你想想,王氏说能拿得到咱们府里的名帖,可是,若只是拿帖子去请个太医什么的倒还好说。这等人命官司,哪个心里会没半分思量?没有府里正经的男主子出头,就凭内院一个妇道人家,便是又名帖,只怕下面的人也未必敢做事,也未必敢接。况且,这等事情,便是备好的名帖,要给谁,如何给也是大有学问的!”
周氏心里一惊,如此瞧来,王氏似是熟门熟路,对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很是清楚一般。这般一想,突地有站了起来,“你是说,她或许以往也做过这事?”说着又摇了摇头,“她虽管着家,可我哪会容她胡来?她若有动静,我岂能不知晓。”
“俗话说,老虎也有打盹了时候。何况这等私密之事,王氏怎会不设提防。此次妈早早得了消息,阻止了这一时。可妈便敢断定,王氏举动都在妈掌控之中不成?这王氏虽不算聪明,可还不至于蠢笨至此。再者来说,她接了这管家之权过去也有好几年了,不免也有些自己的手段途径。”
周氏蹙眉,她这些年身子不好,也正是因为这般,才交了这管家之权。哪里有那许多精力去与王氏计较。不说老虎有打盹的时候。她这打盹的时候可多了去了。贾琏说的不无道理。看来终是她太过自傲,小瞧了这王氏。
贾琏想着原著里王熙凤放印子钱的事。这府里头捉襟见肘已可见一斑,王氏只会把钱财往自己兜里挪,可万万不会将进了自己口袋的银子拿出去的道理。自然不可能拿嫁妆来补。那么,这满府里金尊玉贵的如何维持而不叫人看出端倪?如今可没有王熙凤去给人当枪使,李纨偶尔搭把手还可,却不是能独当一面的人。能做此事的,自然便只剩了王氏。如今又有了这那府里的名头去随意弄权之举,贾琏嘴角一笑,心下思忖了一会,便已有了主意。
“妈,这可不一定是坏事。这府里的事,妈若得空,便好好查查。这外头自还有我。不论王氏做得多隐秘,总有蛛丝马迹。妈,你说,一个德行有亏的人如何再能管理这个家?而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自己妻子都管不住的人,如何能在安安稳稳地坐在荣禧堂主位之上?”
周氏眼前一亮,“你是想借此机会,让他们搬出荣禧堂?只是,虽说这荣禧堂是正院。我也有些气恼他们鸠占鹊巢。只是,我在这院里住惯了。那荣禧堂可不比这里舒服。”
贾琏噗嗤一笑,“到时妈想住哪便住哪。妈若喜欢,咱们便还住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