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都二十二了!换做旁人,孩子都满地跑了!”
“你要是实在不想成亲,就先给我定亲,定亲总行了吧?”
“你再这样一声不吭,我明儿就去找你姑祖母,让她也甭管姑娘的品性样貌如何了,只管挑个好生养的,直接给你赐婚!”
贺行恪的姑祖母,正是孝端太后。
可东平老王妃就算把孝端太后搬出来,贺行恪也依旧只能一声不吭———他如今这种情况,若是顺着长辈的意思挑个姑娘成亲,那不是害人家姑娘吗?
东平老王妃见恐吓无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最终退到底线:“旁的祖母也不求了,家世身份也统统不管了,只要你肯娶,只要对方是个姑娘,能给我生个曾孙就行!”
“恪儿啊,祖母这都六十了,你是想让祖母看不到你成亲就闭眼?”东平老王妃见自家孙儿盐油不进,最终只能老泪纵横的使出杀手锏。
贺行恪看似一声不吭,心里却是憋屈极了!
偏偏他又不能对祖母实话实说———总不能说“祖母啊,就算您老人家破天荒的让我自己随便娶,可有本事让您孙儿展现雄风,给您生曾孙的女人只有一个啊!”
可就算他不计前嫌,勉强自己娶那个女人,可他娘的那个女人究竟躲在哪里,他不知道啊!
要不,先随便抓个不讨厌的女人娶回来应付祖母?
免得她老人家身子骨不好,却放不下心来修身静养,都已满头银发了,还为他操碎了心……
贺行恪脑海里一浮现这个念头,不知为何,下一刻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竟是戴着面纱的顾永慧,以及她那双水汪汪、仿若会说话的大眼睛……要不干脆娶了她,也好圆了祖母她老人家的心愿?
她和那些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相比,看起来勉强算是稍微顺眼一点。
她每次一见到他就往他身上扑,应该是喜欢他喜欢得紧,他若是主动开口说要娶她,她一定会欣喜若狂、喜极而泣……
嗯,要不他就委屈一点,娶她好了?
至于她的夫君俞归鸿,贺行恪完全当他不存在,直接把顾永慧当成待嫁寡妇来对待———就俞归鸿那样的男人哪配得上她?
贺行恪虽只和顾永慧打过几次照片,却一眼看出她骨子里是个性情骄傲,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的人,笃定她和俞归鸿和离只是早晚的事。
她那双璀璨夺目的杏眸,望着俞归鸿时,从头到尾都只有鄙夷和不屑,一丝一毫的爱恋都没……等等!
贺行恪突然打住思绪,皱眉再度回想顾永慧那双漂亮的眼睛……想着、想着,他猛地站了起来,终于意识到为何初次见面时,他会觉得顾永慧的眼睛似曾相识———那明明是三年前那个带给他耻辱的长腿女人的眼睛!
是那双就算化成灰他都认得的眼睛!
贺行恪意识到这点后莫名的激动起来,也顾不上安抚东平老王妃了,不顾东平老王妃在他背后一直咆哮,火速离开松鹤堂,直奔承恩伯府———他要去找顾永慧那个该死的女人,把他们之间的账好好的算一算!
可此时此刻,顾永慧却并未在承恩伯府。
她昨日便没有回承恩伯府,而是用“养病”这个借口留在梅苑小住,打算住够了再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住回雪馨阁的原因,她最近做梦做得有些频繁,昨夜又一次做了艳丽奢靡的梦……
梦里和她恩爱缠绵的依旧是同一个男人,她醒来后依旧觉得那个梦无比真切,每一个细节她竟都记得清清楚楚,清楚到让她生出一种错觉———那不是梦,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
顾永慧醒来后想了很久,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一直不弄清楚,始终是把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尤其在孝端太后以“贞烈可嘉,堪为表率”这样的赞赏之词封赏过她后,这把利剑更能让她致命———她若是爆出未同俞归鸿圆房,却并非处子这样的丑闻,那不是生生打了孝端太后的脸?
孝端太后若是震怒,她在她老人家眼里变成不守妇道的荡/妇,能有什么好下场?
顾永慧几经思忖,最终心一横,决定主动弄清楚这件事。
这件事想找到答案其实很简单———她只要找个借口出去一趟,蒙上脸找个信得过的医女检查下身体,她是否还是完璧之身,即刻知晓。
顾永慧打定主意后立刻动身,带着阿雀和绿蕉堂而皇之的离开梅苑,一路往西而去,兜兜转转了许久,最终停在京城最富盛名的海宴楼。
她进了海宴楼后选了处幽静的雅间,招来小二点了一堆招牌菜后,一面等上菜,一面命阿雀悄悄从后门出去雇马车,自个儿则和绿蕉对换了衣裙,待阿雀回来后,留下绿蕉在雅间里假扮她,她则和阿雀一起,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一上马车就直奔离京城最近的大兴县。
马车一路疾驰,眼看着就要到大兴县了,赶车的车夫却突然放慢速度,有些不安的微微侧身,指着后头说道:“夫人,有个骑马的男人,一路上都不紧不慢的跟在咱们后头,小人慢他也慢,小人快他也快,看样子竟是想一直尾随我们……小人该如何做,还请夫人明示?”
顾永慧闻言将靛蓝色的窗帘挑开一条缝儿,眯着眼往后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白衣男人骑着高头大马,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后面。
她黛眉微蹙,略一思忖便果断下令:“我们靠边停车!倘若他有心尾随,定会装模作样的也停下来;倘若他只是碰巧和我们同路,只会越过我们离去。”
车夫依言逐渐放慢速度,最终将马车停到路旁。
顾永慧顺着车窗往后看去,见那个白衣男人策马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最后竟毫无顾忌的停在离他们五六仗远的地方,似乎一点都不怕被顾永慧发现他一直尾随其后。
顾永慧见对方无意闪躲,索性也大方一回,微微把头探出车窗,一脸挑衅的冲他勾了勾手指。
白衣男人倒也洒脱,毫不犹豫的扬手挥鞭、策马朝她奔来,一直到快要撞上他们的马车才猛勒缰绳……骏马嘶鸣、马蹄高举,一直到把阿雀吓得失声尖叫,那头骏马方才险险的在离马车半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
“你一直跟着我,意欲如何?”顾永慧也不和对方兜圈子,单刀直入的问道。
高坐在马背上的葛林神色复杂的看着顾永慧,目光深邃幽远、久久不曾移开,仿若她脸上的面纱并不能阻挡他的目光。
他看了她良久,才答非所问的问道:“你当真什么都忘了?”
他话音才落,不等顾永慧回答,就自问自答:“都忘了也好,忘了那人更好……”
他说完仰头大笑了几声,浑厚的笑声惊了那头大马,让它烦躁不安的原地刨着马蹄,似乎下一刻就会不管不顾的扬蹄飞奔!
葛林却丝毫不在意,只用单手勒马,另一只手摘下挂在腰间的酒葫芦,仰头猛灌了几口烈酒,灌完也不再同顾永慧言语,猛地一提马头调转了方向,夹马肚、扬马鞭,竟就这样策马疾驰而去……
顾永慧愣了愣,第一反应是这个男人真是奇怪得紧,尾随了她一路,最终却只说了两句没头没脑的话……等等!
顾永慧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明白了白衣男人话里的意思———他认识她!
他知道她过去的事!
顾永慧立刻激动起来,连声催促车夫:“快!追上刚刚那个男人,一定要追上他!”
可惜待车夫重新赶车上路,并照着顾永慧的吩咐,将马车赶到最快,但一直到进了大兴县,她却都没再看到那个白衣男人的身影……想来他胯/下的骏马品种优良,想要甩掉他们的马车轻而易举。
顾永慧不由大为失望,暗恨自己反应太过迟钝,才会生生错过上天送来的这个机会!
她再怎么后悔莫及也无法,只能按照原定计划,一面寻找偏僻不起眼、有女大夫坐馆的医馆,一面顺便在街上寻找那个白衣男人的身影。
可惜她最先找到的不是白衣男人,而是一间名为“千金堂”,专替女子看病问诊的医馆。
顾永慧想到此行的目的,只能按捺住继续寻人的冲动,带着阿雀先进千金堂办正事。
前来迎客的是一位梳着双刀髻,鹅蛋脸、细长眼,身着一袭黑衣的冷艳女子。
黑衣女子冷冷的扫了顾永慧一眼,问道:“看病还是问诊?”
“都不是,”顾永慧轻轻摇头,指了指内堂问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黑衣女子略微顿了顿,才有些不情愿的说道:“跟我来吧!”
顾永慧暗暗示意阿雀守在外头,自己随着黑衣女子进了内堂,一进内堂便客气的道明来意:“我没有病,我只是想到贵堂验一验身子,验清楚我是否完璧,还请姑娘把贵堂年长些的女大夫请出来。”
黑衣女子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忍不住再一次冷眼打量顾永慧,一双拂云眉下意识的皱成一团,似乎在思量顾永慧这番话里的真假。
她见顾永慧神色坦荡,且还刻意蒙了面纱,很快确定顾永慧没有说谎,相信顾永慧不是为了找葛林才入她的千金堂,而是真的有事……可她居然是来验身!
莫非顾永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