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华佗这么说,公冶隐与蔡琼两个人都长舒出一口气,放下心来,可华佗心中明白:公冶隐放心是为了自己的承诺,而蔡琼放心的则是自己兑现了为现在这个承诺而做出的承诺。看着两个人喜悦的模样,华佗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滋味。
良久,公冶隐才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开口说道:“华兄,有你相助,我心中大石总算落下。只是我尚有一事未明,还请华兄释疑。”华佗闻言点头道:“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来。”
此时,公冶隐对华佗再无隐瞒,将自己的身世与前些日子在京城的所作所为悉数向华佗说了。华佗虽早已知道公冶隐并非等闲,却未料到公冶隐竟是西楚霸王的后人,更是有那般惊天动地的经历。好在华佗也是一个早已不将争名逐利的世事放在心中的散人,虽然惊异公冶隐的身世,却也只是一惊过后淡然一笑,不作深究。不过听说蔡琼喝下奇毒鹤顶红,先是气绝而后又神奇般地复生,华佗却是不禁格外用心,随即就冥思苦想起来,以致后来公冶隐说了些什么,十成里面华佗没有听到一成。
及至道罢,没等公冶隐向华佗问出蔡琼中毒死而复生的疑问,华佗就已先对公冶隐问道:“公冶兄弟,你可是要问琼儿中毒之事?”话音落下,见得公冶隐点头称是,华佗接着说道:“此事确实蹊跷,我心中虽有猜测,但仍需诊脉肯定。”说罢,华佗站起身来,取过青囊走到两人案前坐下,接着拿出脉枕放在案上示意蔡琼伸手,继而蔡琼伸出手来,华佗无名指探上其脉关,将一道极细的真气输入蔡琼体内,会神聚精探察其内。
本以为华佗以无名探脉为蔡琼诊断,不消片刻就可得出结果,可华佗这一探,却是许久没有收指,面上也是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是一脸疑惑,到了后来,索性闭上双目,一副沉思之状。公冶隐坐在一旁,见华佗这般神情变化,心中着急,想问华佗,却又怕惊扰了华佗探脉,影响了其诊断结果,大气也不敢出,头上亦是沁出汗来。
好不容易,华佗收回了探脉的无名指,睁开双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继而站起身来,缓缓走回自己座位,还是久久不语。公冶隐憋了半天了,没等华佗开口,就先问道:“怎么样?华兄,琼儿的身体究竟如何?”蔡琼方才诊脉之时表面镇定,内里其实也十分紧张,如今见华佗久不开口,也忍不住问道:“华先生,有什么不妨直言?”
听了两人迫不及待的询问,华佗垂首摇了摇头。当下公冶隐与蔡琼以为情况严重,正要再问,却见华佗转身过来,满面尽是笑容,点头说道:“我行医半生,想不到居然让我碰到了如此奇迹,真是难得,难得!”公冶隐猜不透华佗话中意思,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是既然见华佗笑了,心中也是放松了下来,又再问道:“华兄,我还是不明白,什么奇迹?”
华佗闻言这才回过神来敛去面上笑容,郑重说道:“琼儿先前中了彻骨寒髓的奇寒绝毒,要解此毒,就需要与之药性相当且相反的炎鹰之心克制化解。其实若是要单用炎鹰之心,其也是狂热暴毒,我治疗琼儿,用的正是以毒攻毒的法子,琼儿之所以毒解,就是因为这两种天下无双的奇毒相生相克融合之效。也正因如此,琼儿的身体自然而然产生了一种可以抵御天下任何一种毒药的抵抗力。鹤顶红虽然算得上是厉害毒药,但论毒性又怎及得上彻骨寒髓与炎鹰之心,所以琼儿才能饮毒而无碍。至于琼儿先前气绝,而后复生,正是体内的彻骨寒髓与炎鹰之心融合产生的抵御力初始化解鹤顶红之毒的征兆。经过这次化毒的过程,琼儿的体内那种抗拒毒性的抵御力已经彻底开启,从今以后,琼儿就是百毒不侵之身,就算再中毒,也不会有气绝的假死之态。换句话说,琼儿的血也成为可以解除天下任何毒性的奇药。这等异事,难道还称不上是奇迹吗?”
公冶隐与蔡琼万万没有料到前次的中毒反倒成了后来解毒的契机,都不禁觉得冥冥之中果有定数,真是庆幸。不过公冶隐听得彻骨寒髓与炎鹰之心都已融合在蔡琼体内,心中还是有一丝隐忧,于是问道:“华兄,琼儿虽然百毒不侵,可以毒攻毒,她体内融合的两大奇毒会否产生另外一种新的毒性,反而在琼儿体内滋生,伤害身体?再有,如果琼儿是百毒不侵,那麻沸散的药性能否发挥作用;若是不行,又该如何?”
华佗象是早就已经考虑到了,只见其向着公冶隐微微一笑,开口便道:“公冶兄弟,你所说的几个问题我已考虑,你莫担心。首先,彻骨寒髓与炎鹰之心能否产生新毒,在琼儿体内为祸?这不可能。彻骨寒髓与炎鹰之心是两种性质完全相反的,互相克制的绝毒,正如阴阳一般,阴阳合贰为一,而这个一代表的就是新的生机,这两种奇毒相互抵消融合,化为的就是这样一种抵御毒性的生机。你所说的两种毒合在一起产生第三种毒,这种情况的确存在,可却是两种毒并没有达到融合,或是两种毒本就是一种药性,便如火上浇油,自是更为剧烈,混合在一起自然也可令毒性更烈;或是两种毒虽是两种药性,但其两毒必定是一主一辅,产生第三种毒是因为其中一毒引发了另外一毒,虽叫人觉得是新毒,其实内里仍是主毒为害。当两种药性相反却又相当的毒药彻底融合时,其是无害的。以毒攻毒,其下法就是用一种毒性比所中之毒更加猛烈的毒压制所中之毒,虽然可以暂解一时,却是饮鸩止渴,难免遭受更强之毒的反噬;其中法是用毒性相类或相反的毒药相引相弱,如此确实比下法更是高明,却是下法的延续,用后毒环环克制前毒,一点点地削弱,以求毒性对身体的危害减到最低,孰不知这是沙上筑城,貌似无事,实则是如履冰霜,稍有不慎,就可能一朝城崩,落得比下法更加悲惨的结果;我所用的是融毒之法,是将两种性质截然相反却又相当的毒药药性彻底融合化解,一劳永逸,可谓上法。此法看似简单,常人却不多用,只因此法要求医者对病患所中之毒的准确判断、中毒程度深浅认识、解毒用毒的类别、时辰、手法、用量乃至是医者的自信程度都完全具备,而又不能出半分差错。幸不辱命,对症下药,琼儿体内之毒已是无事。至于麻沸散,虽可令人不省人事,但却无毒,想来自是有效。要验证其是否生效,很是简单,一会儿让琼儿如同你昨日一般,饮下便知。纵然无效,我以金针刺穴封觉,虽然施术复杂,也不及麻沸散之快便,但其效却也与麻沸散无二。”
果然如华佗所言,蔡琼饮下麻沸散,也如同公冶隐般不省人事,昏睡过去,只是比公冶隐多睡了好几个时辰才醒来。等到蔡琼安然醒来,已是次日清晨,华佗又为其诊脉,确定其身无事,公冶隐这才放下心来,继而当面向华佗拜道:“华兄,我与琼儿能有今日,多仗华兄援手,请受我夫妻二人一拜。”说着,公冶隐就与蔡琼跪下,给华佗拜了一拜。
华佗受了二人一拜,忙将两人扶起,当下说道:“医者父母心,只要你们身体健康、平安无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公冶隐心知华佗此话并非客套,也就不再多说谢语,只对华佗又道:“既然如此。华兄,明日一早,我就打算回返潜龙峰,还是那句话,日后若有什么为难之事用得上我,尽管吩咐,我必尽力而为。”
华佗向来与世无争,自身亦是武功不凡,想来又有什么为难之事,本想推辞道声不用,却又不忍令公冶隐觉得欠自己一个人情,于是颔首说道:“好。公冶兄弟,若是琼儿有孕,产前三月务必让人给我带个讯息。届时我若出门采药救人,便让来人找我大徒弟樊阿,他知我去向,定会设法通知于我,而我自会及时赶去。”
公冶隐闻言点了点头道:“华兄想得周到,到时我会派我的首徒关羽前来。若是华兄寻不到进山路径,自可由其带路。”华佗笑了笑道:“我早就听你提起过关羽。吕布已是人中龙凤,这关羽又是怎样的俊杰,我真是挺想见他一面的。”
公冶隐听华佗道及关羽,不禁看了看远方的天际,随即面上皆是得意之色,继而说道:“如果说吕布像是一支寒光凌厉、无坚不摧的长矛的话,那么关羽就是一柄朴实无华、无锋无刃的重刀。他虽是我徒弟,可我这个师傅却是有名无实,甚至还从他那里获益不少。华兄,到时你见了关羽,自然能够体会。”公冶隐已是绝顶人物,可是其却屡次对关羽赞誉有加,华佗不禁对关羽更生兴趣,当下笑道:“果真如此,那这个关羽我更想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