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交换(1 / 1)

华佗自离了平安镇后,匹马向西奔行两日,到了一个奇怪的山谷。这个山谷外围方圆五里寸草不生,只长着黑压压的枯藤,而入谷之后形如人面,远远望去,直如黑发披面的骷髅一般。及至进了谷中,便见径有千步的谷中种满色彩鲜艳的奇花异草,风吹花香,令人不禁有身处霞端的眩晕感觉,而在花草最为茂密的地方,则有一间红房子,里面冒出浓浓的紫烟,笼罩谷中,即使阳光普照,这谷中仍是幽暗一片,说不出有多阴森诡异。

距离山谷五里之地,华佗已是下了坐骑步行前往,待到进了谷中见得这般情形,华佗当下摘下肩上青囊,先是从中取出一个瓶子,自瓶内倒出两粒药丸塞入鼻中,继而又再换上一双紫褐色的草鞋,当下踏入乱花迷草丛中,径直走向谷中那所诡异的红房子。

华佗一踏上草丛,那看似杂乱的花草顿时就像是活着的长虫一般,纷纷缠向华佗腿部,然而华佗并不惊慌,当下将脚一扫,凡是被草鞋碰到的花草顿然象是蛇中七寸般没了生气,纷纷枯萎。随着华佗一路直行,那花海草湖之中亦是留下了一条笔直的紫色道路。

不过片刻,华佗已经走到红房子的门前,当下从青囊中取出一双白丝手套戴在手上,接着轻轻地拍了拍血色的大门,开口扬声说道:“杜殇,华佗前来拜访。”声音虽然不大,但华佗以内力发出,屋中若有人在,决无听不见的道理。果然,华佗话音刚落,房间之中就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师兄并非外人,直接进来便是。”这个声音冰冷无情,正是杜殇的声音。

华佗深知这里虽然看似平静,却是暗藏杀机,丝毫不敢大意,缓缓将门推开,却见外间看来普通的房子当中却是装饰得极为考究,家具陈设,精雕细琢;器皿用物,非金即银,可谓应有尽有、华丽无比,只是其中竟有一个青铜大釜,与屋中布局甚是格格不入。那大釜之中,不知里面煮着什么东西,冒出浓浓的紫烟,正好从屋顶的天窗飘浮出去,而杜殇则是聚精会神地拿着一根银棍不断地翻搅着,头都没抬就冷冷问道:“我这幽冥谷师兄也有二十年都没有来过了,不知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华佗见得釜中之物,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即说道:“杜殇,我二十年前将你逐出师门,你不必再称我‘师兄’。今日我到此,确实是为求取一物,希望你能给我,让我拿去救人。”

“哈哈,师兄虽把我逐出师门,但当年同门学艺之情我从未忘记。虽然你不把我当师弟,我却还是要称你一声‘师兄’。师兄你能连破我的‘魔鬼花’、‘灵蛇草’与‘败血壁’,显然是这些年来在医道上又是更进一步,试问还有什么难得到师兄呢?”杜殇既已知道华佗来意欲求自己,当下更是头都未抬,接着冷嘲热讽说道。

华佗生性宽宏,并不在意杜殇的嘲讽,反而劝道:“杜殇,你在此隐居也就罢了。不必设那三道毒关,害人性命。当年你多行不义,被武林中人围攻的情景都忘了吗?”

杜殇闻言面上陡然抽搐了两下,随即猛然将银棍抽出握在手中,冷笑一声道:“我怎么会忘?说起来,要不是你当年引他们前来,我也不致被迫浪迹天涯。好在后来我入了朝廷,他们就算想杀我也杀不来。如今我重回江湖,要是没有三道毒关,我如何能安心在此练毒?”

华佗闻言上前两步,向杜殇又道:“这些都是你当年自己造成的。师傅的大好医道你不学,却非要以毒医人,结果以身试毒迷失理智害了师傅的女儿、我们的师妹,后来更加忤逆犯上,下毒谋害师傅,反出师门。下山后你滥杀无辜、**辱掠,犯下无数恶行,这才引起武林公愤,围歼于你。我说的这些,你承不承认?”

杜殇将手中银棍一扔,面对华佗的质问,并不否认,当下说道:“不错,师兄所说之事,我都做了,可是那又怎么样?你我见解有异,自然前路不同。我不像师兄你,在江湖上有‘神医’之名,人人敬重,我只是那个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的唯我毒尊。不过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是你和师傅。当年我在医隐门处处在你之上,可是师傅却将掌门之位传了给你,我一气之下研究以毒医人,方才以身试毒丧失理智害了师妹。那个老不死的怎么对我,他不听我解释就要杀我,难道我绑上手脚被他杀?自然是先下手为强,结果杀不了他,我就变成了过街之鼠,彻底成了奸险恶人。还有你,你表面上大仁大义,可是说一套做一套,我本已淡出江湖,可是你却指令江湖中人围剿于我。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说不是你,我都承认了,你还怕什么?告诉你,到了现在,我也并不后悔。谁敢来杀我,我就毒死谁!”杜殇说话时声音由微渐壮,对自己过往干过的事情直言不讳且理直气壮,大不像在长陵时那般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只因为杜殇与华佗同门学艺日久,深知华佗为人,也清楚华佗最大的弱点。只要有这个弱点在,华佗就算再如何厉害,杜殇也是有忖无恐。

华佗知道救人之身容易,医人之心却难,此时他救人心切,也不愿与杜殇多做口舌之争,当下说道:“人各有志,我也不与你多作计较。我需要炎鹰之心,你能否给我?”

杜殇听见“炎鹰之心”四字,两只小眼不禁一大,随即望着华佗问道:“莫非你已寻到了彻骨寒髓?”区区一问,杜殇的言语间连带面上,皆都是羡慕与贪婪。

华佗见状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找到彻骨寒髓,但是有人中了这蛇的毒,我需要炎鹰之心解毒。”杜殇闻言不禁面露失望,随即闭着眼睛,声音又恢复了刚刚的阴冷:“师兄,我当年费尽苦心确实驯养过一只炎鹰。只可惜前不久死了,此时刚好就有一颗炎鹰之心。”说到这里,杜殇双目一睁,话锋一转向华佗道:“只不过我不能白白给你。本来我想要彻骨寒髓,既然师兄没有,我就退而求其次,只要师兄的三枚乾坤造化丹。不算过分吧?”

“什么,你要三枚乾坤造化丹!”听了杜殇的要求,一向渊停岳峙的华佗也是一惊,不觉脱口叫道。倒是杜殇,此时倒是不慌不忙,当下坐了下来,等侯华佗的答复。

“杜殇,乾坤造化丹并非我舍不得给你。只是这药是师傅炼制,总共就只有五颗。当初它的效用你也不是没见到,直将一只普通温顺的猕猴生生地变成了一只铜皮铁骨、狂性大发的疯猿。若非师傅当机立断,全力击杀了那疯猿,让它到了外面,还不知道要闯多少祸呢?从此师傅将这药密封起来,绝口不提如何炼制。这药有害无益,但是师傅一番心血,所以不忍毁去余下四颗。你要来又有何用?”华佗当年亲眼见到服食了乾坤造化丹的猕猴发狂的情景,依然心有余悸,此刻听得杜殇要此奇药,不觉重提往事,言有拒绝之意。

杜殇闻言并不商量,只是坐在那里冷冷地道:“既然你知道乾坤造化丹是这等凶药,你接手后又为何不毁去?你我都是学医之人,面对有如此奇效的药物,岂有罢手的道理。我料定剩下的四枚乾坤造化丹一定有一颗被你拿去探究,所以我只要剩下的三颗。快拿来!这等奇药,你莫要告诉我你没有带在你的宝贝青囊之中。”

华佗闻言面色阴沉如水,继而缓缓将肩上的青囊取下,从中慢慢取出一个透明的水晶瓶,里面赫然有四颗蜡封的药丸,而随着华佗的动作,杜殇的嘴角浮起一丝成功的狞笑。

华佗从水晶瓶中倒出一枚,轻轻刮开外面的蜡封,便朝杜殇一抛,当下杜殇伸手接住,心中一边暗自纳闷为何华佗没有研究乾坤造化丹,一边手上将药放在鼻端嗅了嗅,接着点头说道:“师兄行事光明,杜殇佩服。”说着,杜殇伸手将这颗丹药握在手中,却又向华佗伸出一只手掌,示意其将剩下的两颗交给自己。

华佗当下又从瓶中倒出一枚乾坤造化丹,当着杜殇的面一把将那药丸攥住,随即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将手掌伸了出去,早被捏作粉末的药丸顿时随风不见,直看得杜殇好不心痛,却又有言在先无法阻止,心中连呼可惜,只怪自己猜错华佗居然没有取药研究。

“药你已经验过了,我要的炎鹰之心呢?”毁了一颗乾坤造化丹后,华佗将装有剩下两颗乾坤造化丹的水晶瓶又再收入袖中,随即向着杜殇问道。

杜殇闻言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房间的一角,挪开一个柜子,但见其下居然有一口深井,井口有一根铁条拦在当中,铁条上系着一条锁链,显是什么东西悬在锁链的另一头垂至井下,想必那就是自己想要的炎鹰之心。

露出深井之后,杜殇什么话都没说,不住地朝上拽着锁链,不过一会儿,扔在地上的锁链已经有不小的一堆了,而华佗估计井深至少有四五十丈,下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形。

终于,杜殇将井中之物取了上来,只见他解下锁链,转身过来,双手捧着一个不见半点瑕疵的五寸高的正方形白色玉匣,径直递给华佗笑道:“师兄,你用三枚乾坤造化丹就换走这炎鹰之心,你算是赚了,这寒玉匣我也一并送给你。”

华佗走上前去,杜殇小心翼翼地将匣上玉板抽开一缝,示意让华佗观看。华佗知道“炎鹰之心”此物乃是天下至**首,热性非凡,也不敢过于靠近,只用眼睛顺缝瞟去,就见里面赫然放着一颗小小的心脏,犹自不停鼓动,不是炎鹰之心又是什么,当下点了点头。

杜殇见华佗看得真切,将玉匣一封说道:“为了保存这小小的炎鹰之心,我挖了这足有五十丈深的深井,又用千年寒玉作匣将其密封垂于地下冻水之中。要不是师兄你要,别人就算用金山银海来换,我也是不肯的。”

这话若是让别人听了,定以为杜殇确实念及与华佗的同门情谊,所以慷慨无比。其实不然,杜殇如此保存炎鹰之心,一是因为其是天下间罕有的大热之药,珍贵无比;二是这“炎鹰之心”与“彻骨寒髓”一般,具有天下无双的毒性,即使以杜殇的使毒本领,也不敢尽服此药,恐怕热毒爆体而亡,所以与其如此,倒不如趁机得了自己垂涎多年的乾坤造化丹;其三,杜殇也并非真心要将匣中的炎鹰之心就此给了华佗,而是另有计算。

华佗救人心切,既知匣中确是炎鹰之心,当下就将水晶瓶递给杜殇,而杜殇亦将玉匣交到华佗手中。顿时华佗只觉入手冰凉,但冰凉中却隐隐有股强热传来,心叹幸好这玉匣是用千年寒玉所制,又不知在地下的冻水中浸泡了多少年,才能将炎鹰之心的热气封存住。

华佗将玉匣用青囊裹好,系在背上,当下就要离开,而杜殇也不挽留,亦是又自顾自地搅动着釜中粘稠的药汁。不过临出门前,华佗还是止住了脚步,转头对杜殇不无感情地道:“杜殇,善泳者溺、善骑者坠,各以所好,反自为祸,你要好自为知。”话音落下,杜殇还是连头都没有抬上一下便就应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以后谁福谁祸,还未可知,师兄你也要好自为知,多多保重。”听了杜殇的话,华佗怔了一怔,想要再说些什么,嘴唇亦是嚅动了两下,但最后毕竟还是没说出来,只是低声叹了口气,推门就走了出去。

等到华佗走了有半个时辰,杜殇这才停下手来,走出屋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将盖打开,从中飞出一只小蜂,身子较普通蜜蜂稍小,只是全身冰色,在阳光下近乎透明。那小蜂在杜殇头顶飞绕了两周,继而被杜殇用手指轻点了一下蜂头,立时就飞了出去,而看着小蜂渐渐消失在远方,杜殇的嘴角又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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