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整整一天家里的人都在忙着给阿澈办丧事,房俊荷作为她的堂弟,自然也是忙得不亦乐乎。阿澈年纪轻轻便去了,罗琴的主张是盛办身后事。丁老夫人心里难受,道:“死都死了,做那些花里胡哨的表象给谁看,不过是活着的人图心安罢了。”
罗琴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婆婆必定是怪儿媳妇没有照顾好妹妹,您说得对,我的这点儿心思也逃不过您的法眼,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丁老夫人没说话,依旧是闭着眼睛佯睡,由得罗琴去张罗诸事。
一家子都在忙,倒是真无人看着丁诚那个傻孩子了,却说丁诚自打服了罗琴给了解药,虽说依旧懵懵懂懂,但心智却实实在在的慢慢恢复了。尤其这几日经历了这许多的事,脑子竟慢慢的开明了起来,竟也晓得找自己的娘了。只见他摇晃着依旧肥胖的身体慢悠悠的走进了听雨阁,却只见四周一片寂静,素日里极疼爱自己的母亲跟姨娘都已经不在了,不由得心里悲苦,坐在自己素日里最爱的糖果糕点之间,将甜点拿在手里却是不肯再吃了,只一个劲儿的哭了起来。家里的人都知道二夫人死了,听雨阁一个人也没有了,丁诚哭了半天,终于累极了,沉沉睡去。
夜色将晚,微觉寒冷的丁诚慢慢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却木木的坐着。如此一会儿,却听到房外有动静,他站了起来,静静的站在黑暗的屋子里。屋里进来一个人,确切的说应是一个人抱着一个孩子。丁诚站在月光斑驳的黑暗中,却清清楚楚的看清了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舅舅房俊荷。
房俊荷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正是凌渊。听雨阁的屏风前有一只精致巨大且空着的花缸,房俊荷貌似看了看四周,竟将凌渊放进了花缸之中。然后仿佛自言自语仿佛对着凌渊道:“孩子,你可别怪舅舅,不是舅舅心狠,实在是你娘将你大哥托付给了我,我不能不照顾他。他怎么能跟你相比?这个家有你,谁能瞧见他?唯有你不在了,他是这个家唯一的孩子,那么就算是疯的傻的也是家里唯一的命根子。我便是唯一的命根子的舅舅。可是你,我晓得你将来肯定是不会稀罕我这个舅舅的,所以对不起了,到那边跟你娘团聚去吧!她想你的很。”房俊荷说完,便悄悄的出了听雨阁。
丁诚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由于花缸比他高,他看不见里面的凌渊。于是只得搬来了一只小凳子,放在脚下站在上面往下看,果然凌渊正坐在花缸之中疑惑的看着外面。丁诚懵懂无知,并不知道这样天寒地冻的夜晚,一个幼儿坐在冰冷的花缸之中一个晚上会怎么样。故而又退了下来,坐在了凳子上,直到缸里的凌渊冷的大哭了起来,他才又爬上去看了看。此时外面却已经炸开了锅,二小少爷居然不见了,丁老夫人如同疯魔般找了起来,举家都找了起来,却没有人想到这两兄弟会在听雨阁。
凌渊虽然在花缸中大哭,怎奈声音却无法传到外面去,幸而丁诚终于有所悟,站到门口大声的喊了出来,“啊……啊……”的几声,才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此时花缸中的凌渊已经冻得飕飕发抖起来,丁老夫人于是大哭道:“阿澈你若是恨我,将我带走便是,可是求你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众人也都是拭泪,还当是阿澈还了魂,转而回头来要这个孩子呢!至于丁诚,在看到房俊荷那一刻便已经悄悄的走了。他瞬间明白了许多,在他的眼里,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可怕的,奶奶从不疼爱自己,大娘,舅舅,他们都是伤害娘亲跟姨娘的人,特别是舅舅,亲眼看到他伤害小弟弟,丁诚只觉得对他适才狰狞的面目无比的害怕。他们都是大人,却都是极可怕的人。
可笑的是丁诚这个素日里傻不拉几的孩子,本来就没几个人将他放在眼里,此刻为了找凌渊,家里已经乱作了一团,自然更没人在意这个孩子了。于是他便在众人的忽视下顺利地走出了丁家,沿着记忆中的路,慢慢的竟自己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