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小蝶正为张三抹去头上的汗水,不过张三脸上仍然水珠不断。
水珠不是汗水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雨水,而是小蝶的泪水。
小蝶在哭泣,若不是自己将敌人都引去给张三,张三就不会身受重伤。
带着张三逃脱的路上发现自己一直被跟踪,不论自己施展任何手段都无法摆脱。
唯有先下手为强。
岂料跟踪自己的是张三的庇佑之兽,询问得知连自己都无法医治张三的伤势万兽山庄一样对此无能为力,而且张三刚刚重伤痊愈之下又遇重伤,唯一的办法只有靠张三自己。
老虎交代张三上一次重伤用了大半年时间才痊愈,这一次养伤的时间恐怕难以估计。
每次为张三抹汗抚顺头发的时候,小蝶都会想起抱着张三的时候向自己提问,当时自己下意识回答,事后发觉那时认为眼前之人是聋哑人士,不过现在却发现不是,心中顿时一道怒火上升。
为何那时他对我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当小蝶想向张三讨要说法的时候,看着张三苍白的脸庞愧疚后悔之意顿时将心中怒火浇灭,不禁留下两行热泪。
泪水一次又一次落在张三脸庞上,又一次又一次地为其抹去,不论泪水多或少终有抹去的时候,但心中的忧愁何时才能抹去呢?
又是谁将其抹去呢?
春去秋来又过了一年,小蝶在山洞外的空地开辟一片菜地,菜地旁栽种几棵果树。
张三正躺在果树旁的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依旧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其身上的衣服早也被小蝶替换,不过衣服是由兽皮简单编织而成略为粗糙。
只要遇上天空晴朗小蝶便会将张三从山洞里抬出,在大石头上晒太阳,多少会对张三病情有帮助。
此刻小蝶不知何处找来几对蚕,正看着它们吃桑叶,只要待数月之后就能用蚕丝织成衣服。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平凡乏味的生活丝毫不影响小蝶无微不至的照顾张三,仿佛这里是一处世外桃源。
两人正过着隐居的生活,自给自足无忧无虑,若此刻张三不是昏迷状态这一切美好的状况便犹如一对老夫老妻。
想到此处小蝶又一次落泪,仿佛流泪能将背负在身上的枷锁暂时减轻重量让自己好受一些。
但泪水不断,枷锁仍在。
此地的哀愁伤感与外面的生离死别有相似也有不同的区别。
试练者踏入十万大山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人数有减无增,日子越接近期限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但到了试练者在十万大山第六个年头的时候,死亡人数反而越来越少。
因为仍然生存的试练者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而且都是结伴而行,妄想围剿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所以围杀行动终止,不过这并不意味仍然活着的人就能成功通过十万大山这一道考验,围杀行动虽然停止,但全部人等都集结在小镇之中,就算试练者完成十万大山的任务也要通过小镇的传说阵回到所属宗派,这最后一道杀着宗派留守者仍然不会出手,他们的任务只是保证传送阵不会消失在此地,就算损毁也能将其修复。
试练者能成功闯过去吗?
围杀行动结束不过仍活着的试练者对此依然一无所知,仍然十分警惕。
在十万大山的六年时间里生死徘徊磨练自身,试问世间有比生死磨练能让人快速成长的捷径吗?
仍然活着的人不论是实力或是智慧比起刚进入十万大山的自己都有质的飞跃,倘若能活着走出十万大山必然会有一番作为。
六年时间能让人蜕变成长,将一个懵懂幼稚的少年变成成熟稳重能独当一面的人。
但是张三昏迷五年有多,虽然曾经历生死,不过时间短暂,苏醒后的张三将会是刚进入十万大山时懵懂幼稚的张三,还是已经变成成熟稳重的人呢?
夜。
漆黑的夜色,璀璨的星光。
风依旧温柔地吹。
小蝶依旧在树下编织衣裳。
仿佛这里并没有转变,转变的是山外生离死别。
小蝶又一次习惯地望向张三,忽然久违的笑容自五年几前再一次绽放。
张三苏醒了。
“你醒了?身体怎么样?”
张三循声而望,只见一名女子安静地坐在篝火旁凝视自己。
小蝶看见张三的神情,心不由得一慌。
“难道他受伤过重失去记忆?”
张三看见那名女子甜美的笑容忽然间变成惊惶失措的样子不禁莫名其妙。
张三仍然和女子对视。
篝火的火星不断在两人视线中冒出,爆裂的火星前仆后继幻起幻灭。
张三忽觉自己是认识眼前的女子,不过又仿佛不认识,矛盾的感觉令张三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为何眼前的女子会带给自己一种矛盾的感觉,认识又不认识…”
张三心里不断自问。
小蝶看见张三痛苦的表情,恐怕真如自己所料丧失记忆,不禁流下两行热泪。
张三忽闻哭声,看见女子低头哭泣样子忽然想起眼前的女子是何人,难怪会让自己产生矛盾的感觉,认识又不认识。
同时也想起昏迷前自己是被眼前的女子所救,当时自己下意识的询问女子的姓名。
“小蝶。”张三轻轻地道。
声音虽然如蚁语般不可细辨,但小蝶在那一刻身体不由一震。
“虽然不能动,但死不了。”张三笑道。
这段话语明显比之前一句大声,小蝶当然听得见。
两人相对而笑。
“你真的姓小名蝶?”
“你的名字真的是张三?”小蝶反问道。
“我叫张三有何不妥?”
“张三如此平凡的名字,但我感觉你并不像名字那样平凡。”
“名字可是父母起的,难道要等成年后根据成就才起名字?”
小蝶摇头。
是否定张三的言论?还是仍然不相信张三?
张三又道:“我起码有名有姓,但是至今我还没有听说过有人姓小的。”
小蝶道:“姓名只不过是一个代号,人最后都会化作黄土,姓名也会消失在虚无中,在世时有谁会记得你这样的一个人?在记得你这个人的人中有多少是你在意的?你所在意的人中又有多少人是在意你呢?在在意你的人中你还记得他/她是谁吗?当化作黄土时,你在意的人中有多少人还记得你?你一直在意的人中是否也一直在意你呢?又有多少不在意你的人还记得你?你又是否记得那些一面之交的人呢?也许萍水相逢之人也会是在意你的人,但当在意你和记得你的人也化作黄土,那么姓名的存在除了是一个代号还能有什么意义呢?”
张三静静地听着小蝶的言语一时间陷入漫长思考之中,似乎是想从中反驳什么。
漫漫长夜寂静无声。
良久张三终于长呼一口气。
无可辩驳。
仰望星空不禁鄂然,三颗硕大星星散发着璀璨的银光在夜色中十分夺目,旁边还有几颗小星也一样散发璀璨的银光,不过形态和亮度比不上那三颗硕大的星星。
这些星星没有规律排列十分散乱。
张三不禁问道:“天上的星星为何有别于其他星星?这景象我还是第一次见。”
小蝶抬头凝望星空淡淡道:“摘星图已经开启,天上那三颗硕大的星星分别是属于黄天殿、血圣宗还有天玄门。”
张三一听心头巨震。
想起血圣宗,自然而然想起程顺心。
“她离开十万大山了吗?”张三心道。
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小蝶道:“你还有三年多的时间。”
当一个人意识自己白白浪费数年时间,难免一时惆怅。
青春不再复返。
年华逐渐逝去。
人不可避免地衰老,但不愿面对也不愿意接受。
张三一直认为自己是乐天派,没有什么困难能打倒自己,不过这一次让整天都很乐观,经常笑口常开的张三出现难得一见的惆怅、哀愁、失落。
小蝶此刻明白张三为何沉默不语。
因为小蝶是女人。
女人比男人更懂得更珍惜青春。
自女人懂事的那一刻起便明白青春为何物。
但男人却是从失去之后才明白青春为何物。
理解不同,对待青春自然不同。
女人先知先觉。
男人后知后觉。
因此女人先明白先体会先懂得先珍惜青春。
所以小蝶问道:“你完成万兽山庄庄主交代的任务吗?”
作为一个先知先觉的女人绝对明白不能在男人的伤口上洒盐,但又不能够自欺欺人。
所以小蝶将张三的注意力转移到比较浅的伤口上,也只有将注意力从深伤口处转移到浅伤口上才能暂时忘记深伤口的痛。
张三继续沉默,不知道是继续沉沦在深伤口的痛?还是已经回忆起浅伤口的痛?
小蝶继续引诱道:“万兽山庄庄主交代的任务是什么?”
张三反问道:“你如何确定万兽山庄庄主亲自交代任务于我呢?”
小蝶微微笑道:“能够让万兽山庄庄主亲自交代任务的人当然是实力出众,当初第一次相见便发觉你与众不同,后来从老虎口中得知你是天玄门张三,四处打听得知你可是人之殿的第一人,连地之殿的人也不是你对手。”
张三问道:“老虎在哪里?”
“就在山脚下,此地加上我布置的阵法才没有人来打扰。”
张三一听此话身体不禁以震,问道:“我昏迷的时候你一直都在?”
“对啊。”
“何必如此呢。”张三叹息道。
小蝶细语道:“那些人是我引诱给你的。”
“哪些人?”张三不明白问道。
小蝶不答话,低着头玩弄衣角一副害羞的样子。
张三忽然想什么道:“你是贼…”
话语一顿心知道若说出贼婆娘一词等同于侮辱小蝶,于是改口道:“你偷他们东西?”
小蝶微微点头。
张三不禁一笑,但随后想起自己是为了救程顺心受伤与小蝶无关,小蝶出于愧疚一直照料自己,但内里的真相张三由从何说起呢?毕竟自己也因此耽搁小蝶的青春,误会已经产生如何解决?青春无价自己又如何赔偿呢?
此刻两人都心存愧疚。
一时之间两人沉默不语。
小蝶开口道:“那天你有没有发现我?”
张三支支吾吾道:“没…有…”
“你是天玄门人之殿的第一人,你不瞎也不聋,就没有发现自己被人跟踪吗?”
张三解释道:“那时我在思考没注意。”
“十万大山生死一线,就算思考也要保持一份警惕,你不是普通人不会如此草率的。”
张三答道:“想得太入神一时忘我,之后才发现自己被人跟踪。”
小蝶急忙道:“发现自己被人跟踪还无动于衷,至少也要回头看看啊。”
张三解释道:“当时发觉身后之人没有杀气,以为是十万大山的居民跟踪我,自己是外来人不好意思回头。”
“十万大山如此险恶怎么会有居民?”
张三想起正北深处的死寂境地有几间房舍便道:“就算没有居民也会有野人啊。”
“噗呲。”
小蝶不禁一笑,道“如果野人跟踪你就是要吃你的肉,怎么会没有杀气。”
“那天下雨你不会…”
小蝶话未说完,张三便插嘴问道:“你那天拿出来的药丸是什么?”
小蝶微微一愣后不禁暗自偷笑,明白张三为什么打断自己的话语,也明白张三无意说出话语内的意思。
既然不回头也知道自己当时手拿药丸,当然也能看见自己,这意思恐怕张三自己也不明白,不然也不会说出此话。
小蝶心里甜丝丝的,回答道:“那是御兽宗的药丸,可是怎么不见你的粉麝貂呢?”
“它消失了。”
张三失落地道。
原本徘徊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顿时被哀愁失落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