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行人一见如此,都自觉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远离。
沉默的人群,悲惨的叫声,形成鲜明的对比,弥漫在这冷漠的街道上。
面对被打之人嘶声裂肺之声,路人都不为所动,仿佛对此事见怪不怪。
众人如共识般静静地看着那人的叫声渐渐弱小,其反抗动作也变的缓慢。
此情此景张三才明白李明的话语:“在这里同门之事,不论生死都没有人插手干预。”
此刻谁又能为弱者拔刀相助。
此刻谁又能凭一己之力打破现在的格局。
此刻谁又能不顾后果地仗义出手去干预其门派之事。
这付出的可能会是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名誉、还有自身背后的家庭和师门。
人随着成长所背负的包袱与枷锁也随之增加。
但谁又能甘心放弃身上诸多包袱和枷锁去帮助素没谋面的陌生人?
那陌生人有资格让人在瞬间作出如此选择吗?
没有!
在这冰冷的街道上,一个个冷漠的杀人凶手便是最好的见证。
他们虽然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但其冰冷的眼神所带来的伤害力却远远大于挥舞拳脚的杀人凶手。
因为心灵所受的伤害是远远超出肉体所承受的伤痛。
路人中有混迹江湖的老手,也有初生牛犊的新生。
救与不救在这些人中早已不是一道选择题,江湖老手们面对如此之多的场面,这时能救一个,救两个,还能救第三、第四个吗?
这样的局面,在这个天地,在这个世界各个地方,都在不断地上演,江湖老手们早已司空见惯,如果现在得救,日后的下场可能会比人暗中追杀,终归日日提心吊胆,面对如此得失,江湖老手们得出一个大众的答案——不救!
而初生牛犊的新生,心中满腔热血,打算挺身而出,但敌众我寡,欲呼唤同伴齐出手,奈何同伴中也有怕死之人,思量之下,江湖老手也没有出手干预,而且又是门中之事,外人不知由来难以插手,若冒然出手,失败有可能有性命之忧,成功更有可能遭受无穷无尽的报复,劝说之下也唯有按兵不动。
有时候做事是需要一时冲动,但不能只有冲动。
路人纷纷左右相望,盼望有人出手打破这局面,能牵头带动,但此终却无一人站出来。
不救!
不救者毫无损失,这答案仿佛呼之欲出,而且都对双方有利,但当中总会有人付出,这就是第三方的下场。
此刻那弱者也明白这道理,那眼神已经由当初渴望被救,渐渐变成放弃抵抗慢慢地等死,那毫无神髓的眼神扫视着这冷漠的人群,与之触目者都不禁暗自低头。
世界上最可怕的眼神不是凶神恶煞的眼神,而是现在那弱者那一双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神,扫视之下都会引起一部份人颤抖。
为什么如此冷酷无情的人身上也会出现这不该有的颤抖?
是内疚?
是自责?
或是真的如斯恐怖?
每一个都有落魄的时候,那时都渴望能有人伸出缓手。
而现在的落魄者不是自己。
此时此刻入世未深的张三犹如感同身受,想起自己在新生擂台赛上也是这样渴望别人的帮助。
张三回忆之下正想跨栏而出去准备营救之时,这冰冷的街道忽然被两声正义之词打破。
“让开,让开,别挡着道爷的路。”
“什么状况,当街打人还有没有皇法,你们就这样看着别人挨打,也不去劝阻,还有没有天理。”
当中一化骨门弟子道:“同门之事,生死勿论,还请两位道长回避。”
“黄天在上,岂能如此见死不救,快快让开,莫怪道长替天行道。”
话毕两位道长从背上抽出桃木剑,摆出一副要战便战的姿态。
此时化骨门中人不断口头接耳暗中商量。
“竟然黄天殿的弟子如此插手我门派之事,我们也有理由开战,就算光天化日下杀死两位道长,想必黄天殿也不会为正参加内试,连正式弟子都不是的人为之而出手,如此我们也不必担心黄天殿的报复。”
“对,同门之事,理据在先,黄天殿干预在后,凭这一理据我们便可以大胆杀人,也可以减少师门对我们下达的秘密任务。”
“哈哈,那就动手吧,先把这两个兔崽子宰了再说。”
“就让这小子多活一阵子,解决了黄天殿之人,我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速战速决,在他们缓兵来之前尽快将其就地格杀,让黄天殿之人救之不得。”
随后化骨门弟子纷纷拿出自己的法器,骨剑、骨棍、骨刺等朝两位黄天殿道长扑去,战事一触即发。
乒乒乓乓。
自古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现在十对二,两位黄天殿的道长顿时显得相形见绌,落败之势渐渐显露。
这时一人飞出落入战圈中喝到:“见死不救,岂不连禽兽都不如?”
此人正是张三,拳脚挥舞间便加入战团,原先略显败像的情况仿佛得到缓解,但并没有绝对的挽回劣势,反而化骨门之人见来者是天玄门之人,顿时皆心领神会地拼命抢攻,因为他们知道,在这里围观的群众中也有正派之人,若有人再次跳出干预,怂恿之下极有可能引起正派之人加入战团,形势会变得不可收拾,所以现在化骨门之人攻多守少,不顾自身伤势,力求将眼前三人尽快击杀。
渐渐地,张三和两位道长在敌人不要命的攻势下,败像越加明显,身上也不断挂彩。
就在此时,化骨门其中一人手摸头顶凶神恶煞道:“是谁扔我?”
此话一出,顿时便有酒杯、酒壶、菜碟、饭碗、筷子等东西从天而降,纷纷命中化骨门等人。
此时争斗双方不禁手中一停,张三和两位道长也趁此机会略作休息,双眼也开始不断四周张望,寻找仗义相救之人。
化骨门之人看着同伴身上沾满酒水饭菜不禁大声道:“是谁?有种就出来决一死战,这样畏畏缩缩躲在暗处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话毕,忽觉同伴们都愕然地看着自己,那目光已经由愕然变成恐惧,如其说看着自己,倒不如说看着自己身后,发觉身后有人连忙回头望去。
不禁张开大口,双眼猛睁,战战兢兢道:“白…狼…”
双脚不禁连连后退,绊脚之下被同门中人搀扶。
此时白狼不温不火道:“我是人不是禽兽,所以我出来了。”
淡淡的话语却蕴含浓烈的杀机。
化骨门中人一听此话便知道白狼插手此事,自白狼成名以来,第一次出手相助,化骨门中人恐慌之下连忙四散而逃。
此时张三和两位道长纷纷上前抱拳答谢白狼,白狼一声不出地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街道上。
而人群此时也仿佛从白狼挺身而出的惊讶中清醒过来。
白狼竟然插手此事?
第一次出手干预,真实闻所未闻,为什么呢?
种种猜测的矛头都指向天玄门的张三,与白狼同台而坐,不被赶走,到现在白狼仗义相救,而之关联的人便是张三,这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连张三自己都不得而知。
但这件事,看似一般的争执,因白狼的出手,因张三的存在而变得扑朔迷离,霎那间便在小镇上传开。
张三和两位道长不理会路人的反应,来到伤者身旁,为其进行简单疗伤后,那人道:“在下化骨门简平,多谢三位仗义相救,日后定当以命相报,请问三位尊姓大名。”
“黄天宗钟乾,钟坤乃亲兄弟。”
“天玄门张三。”
钟乾道:“敢问简施主,为何遭到门人如此对待呢?”
简平答道:“我乃家中独子,家父本来在门派中担任要职,最近外出时竟然重伤而回,此时门中正值新掌门接任,权力交接下,家父之位便引人垂涎,若将在下杀害,家父伤势恐怕无法自愈,有心之人便能取而代之,便发生今日辱杀之事。”
张三闻言道:“你现在趁乱尽快赶回师门,寻找义气之人相助庇佑,毕竟你父亲仍有余威,他们也不敢在宗门里做出如此出格之事,此刻正是他们没回过神来,赶快回师门准备一切吧。”
简平闻言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连忙点头拱手答谢道:“多谢张兄提醒,你们在此地也要多加小心,在下就此拜别。”
话毕朝三人叩头三次,期间道别时还暗中用手扣住张三腰带猛拉几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只有四人看到,但张三和两位道长都不明白是何意。
简平叩头完毕后道:“别送,日后相见之际便是报答今日此恩之时,再会!”
话毕便跑向传送台而去,消失在光芒之中。
留下的是带着疑惑的张三和钟乾钟坤三人。
张三思量之下便告诉钟乾钟坤二人,黄天殿弟子被人暗杀于荒野之内,自己孤身一人发现此时却难以阻止,心感遗憾之际叮嘱二人在小镇上谨慎行事,钟乾钟坤一听之下连忙道谢张三的提醒,略作寒暄后大家分道扬镳,两位道长根据张三的指点回到荒野之内对同门弟子作最后一次的道别。
张三静静地步行在街道上,回想着简平那细微的动作,思索着白狼为何要帮自己。
黄天殿的弟子为何被暗杀?
自己又为何被跟踪?
这小镇里到底蕴含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渐渐日落西山。
黄昏后又是夜幕再临之时。
张三并没有再回客栈,而是一路思考着。
是否问题是伴随着成长而增多呢?
此时种种疑问不断充斥张三的脑海中,这一切仿若无底洞深深地将张三吸入其中。
“别想不属于你现在不能理解的问题。”
义父的话语又再一次回响。
张三深呼吸一口气,将其吐出之时便已发觉自己再次被人跟踪,内心便有了一个决定,迈着决定的步伐朝城头而去。
感受着跟踪之人的追随不禁心道:“鱼儿要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