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心有点奇怪他的反应,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继续追问:“你觉得小环怎么样?”
“还好吧。”殷边瓷语气不咸不淡的,随手拿起一册书卷开始品阅。
对于他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糖心显然是不太满意的,什么叫“还好吧”,如果他不喜欢小环,她就可以另做打算,如果有戏,她就可以多为小环制造制造机会,但殷边瓷现在的态度,分明是对她爱答不理的。
糖心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他始终目不移书,连眼皮子也不抬,这实在不符合常态,以前哪次回来,他不是跟胶皮糖一样黏着她,甩都甩不掉,糖心还故意探着脑袋扫了扫他手上的书卷,居然不是想象中的小黄-图,那就更怪了,什么时候起他看书变得这么一本正经了。
糖心嘟着嘴,仍不放弃地道:“我一个人成日在屋里委屈无趣,身边若能有个说说话的就好了。”她意有所指地投来目光,小羽睫一个劲乱颤,假若他再不吭声,她就打算盯得他头皮发麻为止。
这回殷边瓷总算出声:“夫人若是喜欢,就把小环留在身边吧。”
“诶?”糖心眨眼,“为什么?”
殷边瓷撂下书卷,朝她笑了笑:“夫人刚才不是说闷么,有了阿萝跟小环,兴许就会热闹许多。”
糖心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小环是专门来服侍你的,还是给你留着吧。”
殷边瓷默不作声。
糖心故意握住他的手腕,嗓音一下变得婉转动听,甜糯糯地,宛如撒娇的小猫在舔人耳朵:“话说,我只是希望能有个姐妹啊,光是小丫鬟能有什么用,再说,多个人跟我一起服侍你,不是也很好吗,你若觉得小环不错……”
说到一半,她就被殷边瓷拨开了手,殷边瓷径自起身,淡淡道:“本阁主要去沐浴了。”
糖心傻傻地眨巴两个眼,平时他总爱自称“夫君”,今儿个语调一变,倒变成“本阁主”了,不过她还是积极主动地道:“那让小环来帮忙吧。”
“不必了。”殷边瓷的声音忽然冷得仿佛寒窖里的冰柱,头也不回道,“我不喜被人伺候。”
糖心气得干瞪眼,觉得他态度也太阴晴不定了。
当晚二人睡在一处,殷边瓷居然难得的没有碰她,这让糖心大感意外,之前还说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其实这话用来形容他才对,害得糖心紧张兮兮怪不习惯的,一整晚都没有睡好,不过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她算琢磨过来了,男人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需要,心里恐怕却想得要命,否则为何一见了小环,他就不碰自己了?
第二日,糖心叫来小环,启唇询问:“昨个儿你在书房,阁主都吩咐你做了什么?”
小环如实回答:“阁主没吩咐奴婢做什么,用完糕点,就让奴婢在一旁静静守着。”
“只是这样?”这可超出糖心的预料,按说怎么也应该摸一摸小手,拿眼神瞄几眼吧?
小环也是比较失落地摇头:“没有,阁主未对奴婢有任何举动,倒是后来……”她仿佛不好意思看糖心似的,脸一红,神情尴尬而窘迫。
糖心纳闷:“后来怎么了?”
小环只好吞吞吐吐地讲:“后来阁主看完书,就进了内室,奴婢也赶紧跟进去,结果发现内室的墙上,挂满了夫人的画像……”
“画像?”糖心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环嘴里跟吞面似的,越说越磨唧:“而且画像上面……夫人都没有穿衣服……阁主对着那些画看得专注,随后说暂且没事,便命奴婢在外间候着了。”
此刻糖心整张脸已经青成了冬瓜色,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
小环说的那些画像,她心里当然清楚,就是在成亲当日,殷边瓷趁她昏迷时偷偷画下来的,没料到他竟然真的挂在书房里了!
糖心现在恨不得啖了殷边瓷的肉,而且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知道小环看到画像后会来告诉自己?
糖心憋了一肚子火,觉得自己这个主母在下人面前也太丢面子了,缓和好半天,才恢复正色:“总之我给你机会,你自个儿也要见机行事才对,名分的事成与不成,就看你自己的了。”
小环受到鼓舞,颔首应道:“是,奴婢一定会竭尽所能,不会辜负夫人一片用心的。”
结果五日之后,阿萝便急匆匆跑进来:“夫人,出事了出事了,小环被阁主打发出天蝉阁了。”
糖心当时正逗着笼子里的画眉鸟,还是大婚之后,殷边瓷送给她用来解闷的:“打发走了?”
阿萝点头:“是呀,听说小环犯了错,惹得阁主不满,现在已经打好包袱离开天蝉阁了。”
糖心有些措手不及,原本小环这几日踏踏实实留在殷边瓷身边,她还等着有好消息呢:“她犯了什么错?”
阿萝解释:“听说……是阁主沐浴的时候,小环擅自进去服侍……”
听说男人沐浴时,最容易鬼迷心窍,小环这一招虽然大胆,但成功率却是极高,是以小环此举,糖心都要竖起大拇指给她个赞了,然而结果没料到却是失败。
糖心赶紧前往书房找殷边瓷理论,殷边瓷坐在桌案后,见状笑道:“怎么过来了?”
糖心急得直想跺脚,脱口而出:“你怎么把小环打发走了?”
殷边瓷不紧不慢地道:“我先前下了命令,她却擅自违逆,这种没规没距的丫鬟,留下来有何用?”
糖心知道他说的没错,但嘴边一瘪,还是替其求情:“念在小环初犯,这事又没什么打紧的,总应该再给她次机会吧?”
“不打紧?”殷边瓷笑着起身,伸手环住她的腰,“一个妄想爬主子床的丫鬟,夫人认为她动机单纯?”
糖心当然晓得小环动机不单纯了,脸上晃过一抹虚红,结结巴巴:“那也不至于就把人赶下山了吧,反正……我觉得小环还是挺不错的……就算真当了妾也没什么关系……”
殷边瓷眯了眯眼,抬起她的下颌:“噢,这么说来,夫人很希望我有位妾室了?”
糖心发觉他虽然在笑,但环在腰际的手臂却越勒越紧,紧到几乎要让她喘不上气来,糖心看着他眸底的浓黑,忽然觉得自己一旦说是,或许她就真的彻底喘不上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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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她下意识改口。
怀在腰际的力道这才略松三分,殷边瓷邪魅地笑起来,用食指摩挲着她的唇瓣:“其实夫人这么心疼为夫,不如夫人就来代替小环,随时随刻在为夫身边服侍如何?”
糖心如今可不傻了,一听他说“随时随刻”,就知道其中肯定有陷阱,想到什么,咬牙切齿地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算什么账?”殷边瓷疑惑。
糖心指向屋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你、你在里面都挂了些什么?”
“你不是知道么,都是你的画像。”他笑了笑,居然一副大言不惭的模样。
糖心恼怒不已:“你挂它做什么!”
他笑得眉眼上弯,好似新月一般:“夫人有所不知,当为夫一个人在书房看着夫人画像的时候,是一件非常有情趣的事。”
糖心可体会不到他所谓的情趣,不过一想到他独自在屋内,看着她衣不-附-体的的画像……竟莫名其妙地替他红了红脸。
她跺着脚:“不行,你赶紧摘下来,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殷边瓷肯定:“没有我的吩咐,无人敢进来。”
糖心心道你就鬼扯吧:“可小环就看到了。”
殷边瓷用哄小孩子的语气:“今后你听话,我就不再给别人看了。”
糖心不理解他的意思,搞得好像她之前犯了错一样。
不过跟殷边瓷谈条件,那必须是要付出代价的,最后糖心特不情愿地被他抱在椅子上弄了一回,激烈的颠簸,让她直担心椅子会不会承受不住他俩的重量而垮掉。
精疲力竭后,糖心被他抱回床上,看着某人一动不动的背影,似已沉沉睡去,糖心则将肚兜跟小裤穿上,悄悄伸手将床边的外衣扯近,从袖内掏出一个小瓶。
对于糖心来说,她自然是不打算要孩子的,是以红花丸是必需品,尤其殷边瓷现在行事,愈发不分时间地点,红花丸也就成为糖心的随身携带之物。
结果她刚打开药瓶,耳畔就传来殷边瓷的声音:“干什么呢?”
他懒洋洋地翻个身,把她轻轻揽入胸口,用唇亲吻着她的耳垂。
糖心才知他原来没睡着,顿时吓了一跳,手指一抖,几颗红花丸就滑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糖心暗念一声“糟”,想把药瓶塞回袖子里已经来不及,因为她已经被殷边瓷握住了手腕。
“红花丸?”他念出声。
糖心这个时候吃红花丸,其作用用脑子想一下也能明白,糖心回忆他之前总期盼彼此能有个孩子,此际被他发现,忍不住狠狠咽了一口吐沫。
“你一直在吃这个?”殷边瓷紧紧握着药瓶,眼神倏然变得晦暗莫测。
糖心知道他惯常爱笑,尤其笑的时候眼底波光荡荡,涟漪点点,宛若浮动着万朵桃花,引人不饮自醉,但这一刻,他嘴角虽在微翘,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甚至还给了她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糖心与他成亲也有段时日了,但至今摸不清他的脾气,不过在他眼皮子底下撒谎那是不可能的了,为此糖心的第一反应就是装无辜装可怜,泪雾弥漫,泫然欲泣,主动开口解释:“我、我是还没有心理准备嘛!”
她蹬着腿,揉着眼睛,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听说生孩子很痛的,就像从鬼门关走回来一趟,又危险又可怕,所以我真的不想生孩子啊。”
她觉得自己哭闹一阵,就能换取殷边瓷的同情心,毕竟他总哄着她不是?
不过这回她失望了,殷边瓷的眼神始终冰冷冷的,就像看着她在台上做戏。
然后糖心亲眼看到他握在手中的药瓶,被攥成一滩齑粉。
糖心吓得心脏病都快出来了,想着那五根修长充满力劲的手指,如果掐在自己的脖子上……噢,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殷边瓷披衣起身,糖心见状傻傻地问:“你去哪儿?”
他没回答,糖心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内室,随即“哐”地一声,外面的门大概被他给踢坏了。
糖心急匆匆穿好衣物,心里忍不住埋怨殷边瓷的态度,她不就是不想生孩子么,至于模样那么吓人,害得她刚才以为他要亲手掐死她呢。
殷边瓷一连两日都没回绛珍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直至某天的深更半夜,她突然醒转,睁开双双目,就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糖心屏住呼吸,立马支起身。
“吓着你了?”殷边瓷坐在床边,笑嘻嘻地道。
糖心还当是自己做噩梦呢:“你怎么回来了?”
殷边瓷没有回答,伸手轻柔抚过她的耳鬓:“这几日想没想为夫啊?”
想起他上回的态度,糖心就觉得他性情阴晴不定的,没好气道:“你别总是大半夜出现行不行,吓死人了。”
殷边瓷脱鞋上了床,捱在旁边搂住她:“好、好,是为夫错了。”
糖心嗅到他身上隐隐约约有股酒味,颦着眉:“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殷边瓷笑而不语。
糖心最腻味他一副“你猜对我才告诉你”的表情,不过她其实根本不关心他的去向,将他往外推了推:“我要睡觉了。”
“嗯……为夫陪你一起睡。”殷边瓷说着就压了上来。
糖心被他按在床上一阵乱亲,嘴巴都被咬疼了,她“哎呦”大叫一声,捶打他的肩膀:“放开、放开!”
“不放……”昏暗里,他的目光深情而灼热,让人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