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双方既已谈妥,余下的问题很快就解决了,陈冲还年轻,做事不及他父亲沉稳,但是办起事情来却是很快的。
在官府备过案后,姚碧云这边付钱,陈冲这边交房契和田契。
许是这桩生意做得痛快,又或是为了以后着想,待交割完毕后,陈老经济顺便送了一个人情,他让姚碧云先在城里住上几天,由这边出些人把房子打扫干净。
如此好意,姚碧云自然不会推却,在谢过对方后,她继续开始上街采买。
这次要买的,可不是房子,而是奴仆。
人口买卖这种事情,对一个曾在现代社会生活过的人来说,是不人道的。
姚碧云自然知道这点,但是她也知道,每个社会都有一套自己的运行法则,既然来到这里,她就得适应这个社会的法则。
适应并在有能力的时候做出一些改变,这是姚碧云给自己定下的处世之道。
道县的人市设在菜市口旁边。买人跟买菜一样,也是越早越好。早一点,挑选的余地大,晚一点,可能就剩下些老弱病残了。
姚碧云并没有故意赶早,她这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牙婆精心训练出来的丫环小厮对她来说太精细了,不好使。还是那种力气大,会种地,能干活的人比较符合她的口味。
三进的大宅院,五十亩地,一般的人家,最少要配上十几个奴仆才算运转得过来。但姚碧云掂量了自己的钱袋,还是打算精简精简。
从姚府出来,她身上总共不到2000两银子,路上花了一些,买这栋宅院又去了一大笔,接下来还要买人,买起居物品等,零零碎碎加起来又是一大笔。
所以,在找出赚钱的法子之前,还是省着点花好。
刚到菜市口,就有几个牙婆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替自家招揽生意。
“哎呀,姑娘看着面生得很,在哪家府上当差呀?”一个自称是崔婶子的富态中年妇人热络地抓住姚碧云的手,“可是要给府上的小姐少爷挑人,我这里可是有几个好苗子,姑娘过来看看吧。”
姚碧云见她错认,也不指正,而是不着痕迹地拂开她的手,瞟了她身后站着的几个姿色不错的女孩子,笑道:“这么漂亮的人儿,用来担水挑柴是太可惜了点。”
崔婶子一听是要找干粗活的,态度立马冷淡下来,“那我这还真没有,姑娘上别家看看去吧。”
周围几个牙婆想是都听见了刚才那番话,一个个都散去了,干粗活的人到处都是,还卖不起高价,她们平日都不太做这种赔本生意。
姚碧云乐得没人理会,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人市也是分一块一块的,她进来的这块,应该说属于偏高端,说白了,就是往县城里比较有财力的人家输送人力的。
那些比较低端的,大都挤在不远处几棵乌桕树下,待卖身的人看着也大都灰头土脸的,不怎么惹人注意。
看到姚碧云朝这边张望,一个坐在马车上抽烟斗的中年汉子跳了下来,过来问,“姑娘可是要挑人?”
姚碧云点了点头,中年汉子踢了踢由几块木板拼成的简易长凳,喝到:“都站起来,让东家好好看看。”
姚碧云听见这话,有些不喜,但看到这群人虽然身形瘦弱了点,却不像是被饿了几顿的,心里对这牙人的观感稍微好了点。
中年汉子手上的人不多,大的小的、老的瘦的,加起来也就8个。这些人看到姚碧云过来,眼里都闪过一些希翼的光。
姚碧云见队伍中有两三个气质阴柔的青年人,便问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中年汉子回道:“这些人原是县上李府的下人,李府的公子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儿,祖宗的大半家业都被他败得差不多了,如今入不敷出,到了发卖下人的地步。”
姚碧云听了,心下了然,那几人见姚碧云特意问了,以为有戏,眼神就更加急切,有一个甚至露出献媚的笑来。
姚碧云问道:“你们平日都做些什么?”
其中一个立马回道:“回姑娘话,我们是公子的贴身随从,平日里都是在公子跟前伺候。”
“哦,这么说,种田插秧什么的,你们都不会?”
那人没想到居然是要干这个的,笑容当下就裂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恼怒,而他的同伴,也是一副嫌弃的样子。
倒是最边上那个一直垂着眼睛的青年,此刻却说话了,“我出身农家,虽然现在有些生疏,但还是能干的,姑娘可以考虑下我。”
姚碧云瞅了他一眼,没说话,那青年有点急了,说道:“我还识字,多少能帮府上一点忙。”
姚碧云笑了下,说道:“我也识字。”
那青年听了,脸色有些发白,随即又沉默了。他那两个同伴,不约而同地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来。
姚碧云转过头去,看向队伍中那个面色黝黑的中年人,问道:“这个是干什么的?”
中年汉子回道:“姑娘若是要找会种地的,这个最合适了,不过价格却是贵了点。”
“怎么说?”姚碧云有些好奇。
中年汉子敲了敲烟斗,说道:“这人就是附近的农户,家里有妻儿。他的妻子身体不好,前番遭了大病,房子田地都卖了,还欠下一屁股债,眼下实在是没有东西可卖了,就出来卖身为奴。”
中年汉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人干活挺利索的,以前在村子里也是出了名的好把式。”
姚碧云知道,人牙是在为这汉子说话呢,于是,她也就趁势问道:“这个怎么开价?”
中年汉子说道:“我买下他时,替他还了30两银子的债,我也不多算,35两吧。”
35两买一个人,确实很贵,就是那种送往各府大院的俊俏丫环,也才20两一个。
那汉子见姚碧云有些犹豫,立马跪下了磕头,“姑娘行行好,买下我吧,多亏这位大哥,我娘子才能救回来,我后半辈子一定给姑娘做牛做马。”
姚碧云还没说话,中年汉子却踢了他一脚,说道:“起来,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这不是坏人心情么。”
姚碧云再瞅瞅剩下的几个,一个是四十来岁的矮小妇人,一个是七八岁大的孩子,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额角有一道伤疤。
听那中年汉子说,那个妇人是夫家养的童养媳,夫家瞧她年纪大了,又没有子女,所以发卖了事。那孩子是被自家叔叔婶婶卖掉的,而那少女,原是县城郭府的丫头,因为做错事,被主家发卖。
介绍完毕,姚碧云心里打量了一番,心下有了主意。
“这个丫头吧。”姚碧云指了那个丫头,春桃毕竟年纪太小,有些事做不来。这个丫头在原东家受过一定训练,可以立即使唤。
那丫头听了,朝姚碧云深深地行了个礼,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姚碧云打量了剩下的人,又挑了之前那个会识字的青年以及卖得很贵的庄稼汉。
其实庄稼汉的价格真心贵,姚碧云有点肉疼,但她目前正缺人,而且这人处境不好,这个时候施以援手应该会让他更加衷心,所以才咬牙买下。
至于那个识字的青年,姚碧云觉得他态度端正,稍加培养,或许可以朝管家的方向发展。
还缺一个厨娘,那个做了人家多年童养媳的妇人,应该比较合适。
“就这几个吧。”姚碧云指了那妇人一眼,说道。
中年汉子见姚碧云一口气挑了4个,板着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一共是62两!”
姚碧云让春桃给了钱,就准备带着人走。
没被买下的小孩却抓着妇人的衣角,眼里含着泪。
妇人眼睛也红了,回过头低声说了一两句,那小孩就放了手,无声地哭。
“小姐!”春桃叫了一声,眼里带着祈求。
姚碧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这个状况也有些不忍,于是对那中年汉子说:“把这个小孩也捎上吧!”
“好咧,一共67两。”中年汉子又把那小孩的卖身契递了过来,又说了一句,“姑娘心善,以后必有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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