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巳,两方的交战如期展开,不知是楚尘恣的料事如神,还是鹫楚的过于轻敌,天啸骑仅用了一刻的时间便成功攻进了濮阳城内。
濮阳城内,万户人家门窗紧闭,乍一看,如同已被遗弃的一座空城,实则是安驭宸应下了战书中写到的“不伤及无辜百姓”。
短短三刻,一切鹫楚之军皆被赶出濮阳城北界。速战速决的打法使得天啸骑占领濮阳城门。而纵观两方阵势,看似并未有任何的不妥。
城北外界,一向让安驭宸引以为傲的八卦阵吞并了楚尘恣事先安排冲锋陷阵的两个团的士兵,而在八卦阵四周,包围了多多少少近五千余骑兵,等待着城门上的将军下令围剿。
而城门之上,士兵们正相互递着大大小小的陶俑罐,放置在投石机上。只见楚尘恣手中的符令挥下,近百余枚陶罐向城外的八卦阵砸去。陶罐落地,破裂,顺便砸晕了几名士兵,但它真正的作用,可不止如此的不济。每个陶罐中都放置着十余条毒蛇,蛇的生命力如此坚定,自是不会因如此的自由落体而全军覆没。
本是井然有序的阵法被从天而降的毒蛇打破,自乱手脚,毕竟这世间不怕蛇的人真的不多。在高墙上看着慌然失措的鹫楚之军,楚尘恣的嘴角不由上扬,符令再次挥下,战鼓之声再次踊跃,八卦阵外的骑兵听闻战鼓,纵马上前破阵与被困的步兵里应外合,短短半个时辰,此阵已面目全非。鹫楚之兵落荒而逃跑回楚境,而天啸骑也并未上前去追。
这场夺城之战终是以郗醉轩的出其不意胜了安驭宸的魔高一丈,只是.....纵观方才的战事,这两方主帅却是真真实实的都没露过一个脸。
战事已过,天啸骑皆退出濮阳城,留下镇边的士兵清算着伤亡的人数。城中的百姓终于松了口气,纷纷出门感谢着将士们。
此时的郗醉轩,一身黛蓝女装,黯淡的颜色掩盖了布料本名贵的质地。她长发及腰,青眉如黛,美目如盼,容色绝丽,显得与这一方小城格格不入。
她漫无目的地在濮阳城中私房,想来在这身子中活了近十五年,却还是第一次穿着女装示人。她随意穿梭在行人之间,忽然耳畔传来的琴声将她吸引,她寻声而去,入了一间茶楼,上至二楼,见一男子旁若无人地抚琴,走上前去坐于他对面的长椅上,静静的看着,一语不发。
郗醉轩自顾倒上一杯茶,一手撑腮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一身脏乱粗麻,墨发未束却难以掩盖风华。男子心无旁鹭地弹着,琴声悠长,也算的上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濮阳地偏,却藏有如此绝色佳人,在下一见,即便今日出不了怀关,回不了鹫楚,亦死而无憾。”一曲终究止了,男子开口,声音好听得令郗醉轩忍不出发颤。
郗醉轩虽还沉浸在男子好听的声线当中,但还是抽出一些理智,淡淡一笑摇头回答:“公子言重了,在太子殿下面前,无人可称之绝色。”
男子举起手边茶杯,闻了闻茶香,轻抿一口,笑出声来:“怀竺太子真有国色几般不过世人谣传罢了。在下觉得,他若有姑娘一丝娇容,便不负谣传。”他说完停顿了下,放下茶杯,笑的意味深长,语气却由温柔转硬“姑娘身上一袭泰黛锦价值不菲,想必姑娘并非濮阳城中人吧?”
郗醉轩听言举着茶杯的手不由自主一抖,溅出少许茶水。她面上故作淡然的笑着,第一次对上对面男子的双目,再一次感叹这人的风华绝代。他一双凤眸轻佻上扬,本该生在女子身上的柳眉在他脸上竟看不出一丝的维和,若非脖子上的喉结,郗醉轩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女人。郗醉轩不是个信好玄学的人,但她还是听楚无忧无意当中提过“男生女相,悟性非凡,衣重六铢”,说白了点就是富贵一生。如今看来,怕是没说错几分。而他一语道破她身上所穿之服,说价值不菲是好听,皇廷贡品才是正解。如今濮阳逢战,一个穿着怀竺宫中贡品衣物的女子出现在濮阳,想必定与太子郗醉轩有关。
正因如此,方才郗醉轩才会心下一慌,不过随即平复:“那公子呐?方才一眼听出公子并非怀竺之人。如今琛岚逆贼皆被宸王赶尽,鹫楚宸王入我怀关镇守多日,公子既为鹫楚之人,想必定是见过宸王绝色。敢问公子,宸王是否这能担起绝代风华四字?“
对面男子听言默然,但一直是笑,他看向郗醉轩的眼睛,似是在邀请她继续说下去。
“小女子三生修来的福分,侍奉太子殿下左右,殿下国色真艳非我一个俗人能比。即便这泰黛锦着身也穿不出太子半分神韵,今日竟让公子拿来和殿下比,真是折煞了我。”郗醉轩说的一脸虔诚仰慕加爱恋,在别人看来就是一痴情的主,但男子却不以为然。
“姑娘拿在下与宸王殿下比,不也折煞了在下?”男子依旧是笑,可郗醉轩看不出,他究竟在笑什么。
“在下今日看与姑娘有缘,想为姑娘算上一掛,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郗醉轩闻言更加不解,她疑惑地看向男子,还是木木地点头,私有想起什么事,从袖中掏出一玉佩递出:“此行出怀关怕是不易,何况是公子是这鹫楚之人。此玉佩如太子殿下亲临,见玉如见太子殿下。公子不是怕回不了鹫楚吗?你替我算一卦,我便以此为酬,可好?”
男子笑的风轻云淡,伸手接过玉佩却又反手抓住郗醉轩的手,脸上尽是不符合方才的轻浮。郗醉轩欲想收手奈何对方力气太大,并未起什么效果。
“姑娘五行看似皆聚,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可姑娘命中缺一味,缺这一味,五行难聚。”男子看似正经的开口。
郗醉轩挑眉,出生时国寺方丈说她有帝后之命,可驭众生,楚无忧告诉她今生即便庸庸无为也可享一生富贵,如今看这男子架势,分明是借着算命的由头吃豆腐,但她不恼,嘴角扯出一个比他更加风轻云淡的笑,歪头看他,问:“缺何?”
那人本就倾城,一笑怕是早已倾了一国,可郗醉轩不知,她这一笑倾的不是国,而是对面男子的心。
男子依旧保持着嘴角的弧度,他起身走进郗醉轩,近得能让他的薄唇贴近她的耳垂,语气带着轻笑:“缺我。”
郗醉轩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惹得无所适从,竟不由脸红起来,慌乱之中收手低垂下头,不敢看他。她只听男子再次笑出声来,随即传来的,是他迈开脚步的声音和从他口中传出的天籁:“濮阳一行在下怕是被姑娘勾了魂,来日怀竺宫中再见,在下必向太子讨人。”
郗醉轩听言抬头欲想叫住正在离开的男子,却未曾想到再次对上那对令她万劫不复的凤眸,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姑娘方才问我,我与宸王殿下比,谁更风华,那在下现在便回了姑娘,本王风华,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