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天香楼可是整条无柳街,整个苏州府最大最火的妓院了!您身边的美人更是我们楼里最红的姑娘!”
我汗,暴汗,望庐山瀑布汗。头晕目眩,脚下一滑向后仰去,朱纪眼疾手快揽住我的腰身……我下意识靠向他的怀中,勉强站稳脚跟。脑中萦绕一个“历史性”问题:我啥时成楼里的姑娘了,还是最红的,没人通知我啊。
我刚要解释,就见朱纪龙目含威,严肃地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比真金还真!对吧,玉凝?”说着用胳膊肘顶了下玉凝,示意她附和。玉凝还处于“发梦”状态,在沈妈妈一顶之下反应过来。本想实话实说,却被沈妈妈一个警告的眼神吓了回去。
“说啊!”沈妈妈嗔道。
“说,说什么?啊……是,是的。”
璀璨的双眸瞬间失去了光彩,朱纪饱含怜惜与自责的凝视着我,“慕晗,是真的吗?都怪我,竟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不,其实……”
“晗儿!没什么好瞒的,我们敞开门做生意最不忌讳这个!”沈妈妈故意打断我。
我倒!惊现小名……百口莫辩,申述无门,窦娥也不过如此。
“你们怎可欺负一个柔弱无辜的女子!!?”朱纪愤怒了。
“欺负?公子可冤枉老身了!老身最喜欢我们家晗儿,是最疼她的!楼里的姑娘属她聪明伶俐,老身怎么能欺负她呢?”
我哭死的心都有了,朱纪和沈妈妈你一言我一语激烈的争论着,却不给我这当事人分毫插嘴余地。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活的这么无助,这么悲哀。
朱纪挡在我身前,豪爽的对沈妈妈道:“好!既然她是你楼里的姑娘,那我替她赎身便是!多少银子,开价吧!”
“公子当真不介意晗儿是我楼里的姑娘,愿意为她赎身?”
“是!尔只管开价,我朱纪决不还价!只要你速速放她自由即可!”朱纪蹙眉答道。
“那……那就400两吧!”沈妈妈伸出四指。
我倒吸一口冷气,400两?狮子大开口——忒黑、忒狠了吧!我抿嘴看向朱纪,复杂矛盾,既希望他爽快的答应,又不愿他花这份冤枉钱。
朱纪深深的看着我,隐含担心的问了句“张姑娘,你相信我吗?”
我说不清原因,但却异常坚定的点点头,“信!”
“好!!”朱纪扬高声音,转向沈妈妈郑重承诺:“区区400两,不多!我这就回府取钱,最迟明晚,一定来为她赎身!”
沈妈妈听朱纪并不还价,笑容如花,如老花,要败谢的花,客气道:“那好,朱公子是吧,老身等着您为我女儿赎身了!”
朱纪深情款款的回望着我,像是祈求,“慕晗,这次你一定要等着我,一定!一定!”
我早已丧失了正常的思考能力,木讷的点下头。朱纪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会心的笑了,笑得那么幸福满足,那么甜美释然。我呆呆的目送他不顾天气寒凉,一身湿衣,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去。
天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莫名其妙的成了天香楼的红牌姑娘,并以400两的天价卖给了朱纪。400两呀,那可是400两!够普通人家衣食无忧地过上好几辈子了。
沈妈妈像接了个大主顾似的,笑得心花怒放。我一屁股坐回桶里,面无表情的看着皱纹笑开的沈妈妈,冷哼一声,尽量平静地说:“该给我个解释了吧?”
玉凝上前扶我,让我先出来,免得着凉。
“我回去拿套干衣,你和沈妈妈先聊着。”玉凝说着转身出去,不忘关好房门。
我脱掉湿衣,躲在屏风后用棉布擦干身子,对依旧满面笑容的沈妈妈道:“我一直在等您的解释,还要多久,还要问几遍?”
“哎呦~我说张公子,不,该叫张小姐了吧!聪明如你,怎会看不出老身的意图?”
“谢谢夸奖,但我除了知道自己值400两外,就什么也看不出了。莫不是沈妈妈嫌我的日子过得太平淡,给我找些调剂不成?”
“呵呵,张小姐可愿听老身一言,肺腑之言。”
“愿意,您就叫我慕晗吧。”
“好,张,慕晗,呵呵……”沈妈妈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开始说道:“老身不敢说自己阅人无数,但在这特殊的行当做久了,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了,也见多了。老身初见那位朱公子,就觉此人定不平凡,少年英俊、气宇轩昂,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气,比一般世家子弟要气派得多!又见他对你深情款款,才想考验一下他的。他若不是个世俗之人,对你痴心一片,倒也值得托付终身。唉!老身是想,你一个女子成天男装打扮,东奔西跑的终不是个长久之计。若得良人,天大的福分啊。”
肺腑之言——痴心一片?然后整出这么荒谬绝伦的戏码?我的形象啊,全毁了。可沈妈妈也算出于好心,我责怪不得。我一面擦着脚丫,一面无奈地说:“沈妈妈如此热心,乱点鸳鸯,该去开个婚姻介绍所,肯定比经营妓院有‘钱途’!”
“何为‘婚姻介绍所’?慕晗是不信老身的眼光了?”
我把湿衣晾到屏风上,有气无力地答道:“沈妈妈,拜托您不要胡扯了。朱纪的家世背景或许如您所料,可那痴心实在离谱得很!我们今天才第二次见面,朱纪为人相当的纯洁,遵循礼教,您这样做,让我们今后如何面对对方啊?”
我把另一块棉布像浴巾一样围在身上,走出屏风,“我看朱纪之所以要为我‘赎身’,完全是出于对朋友的道义,他这个人责任感很强的!”记得初遇时,那小子只因意外亲了我下,外加摸了把我的大腿就非要对我负责。现在赎我,估计和这份“责任”有关。
“慕晗呀,不是老身说你,责任心强的男人不多了。你既遇到了,又怎好错过?难得他家世好,你若嫁了过去,衣食无忧的当个少夫人有何不好?”
我坐到沈妈妈身旁,反驳道:“沈妈妈,您觉得我离开男人就活不了吗?我相信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活得很精彩!”
“丝萝终需托乔木。”玉凝娇柔的声音伴随一声门响传入耳中。
“慕晗,衣服……天啊!你,你怎么围成这个样子!”玉凝一脸的心脏没力,回手闩上门,急步上前把我往屏风里推,“快!快进去把衣服穿好,女儿家不穿衣服出来,成何体统!”
我不以为然,我围得挺严实啊,该挡的都挡上了。你看人家沈妈妈只是瞪大了眼睛多瞅了几下,照样坐得住,哪像你啊,真是没见过世面。我接过衣服,“咦,裙子?没男装吗?”
“青楼怎会有男装?只有龟奴护院们的粗布衣服,一股子汗臭味,慕晗哪穿得惯。再说,你都这样了还挑什么挑,先换上!去,去!”
我恍然发现玉凝也挺有脾气的,一通话把我说“没电”了,亦或者我今天沦入“风尘”,所受刺激太大,才无力和她pk的。我撇撇嘴,走回屏风后换上女装,捋捋长发,复走了出来。
“你看,这才像样子嘛!明明是个清秀的姑娘家。”玉凝看看我,对沈妈妈道。
沈妈妈点点头,“慕晗要是我楼里的姑娘,我保你1个月红遍苏州府,3个月名满江南!”
“我可‘高攀’不起!您有空想想我的‘赎身’问题吧!可别再把我扯进来了。”
沈妈妈“呵呵”一笑,“此事好办,明日他来为你赎身,老身去解释清楚便是。”
“你真能解释明白吗?”我表示质疑,声音从牙缝飘出。沈妈妈没听清,又问了我句。我叹息,“我是说,由我亲自解释吧!毕竟欺骗朋友是种很恶劣的行为。”
玉凝听得失神,表情凝重起来,又让我和她回屋。
“嗯,哎等等,我这身衣服怎么出去呀?”
沈妈妈“扑哧”一笑,“权当楼里来了位新姑娘好了,反正没人帮你‘赎身’。老身倒想看看那位朱公子明日会否真的能来,400两纹银可不是小数目呀!”
“知道你还狮子大开口?”原以为沈妈妈是经营妓院这种高利润特殊行业久了,才没有物价观念,没想到她比谁都了解行情。
“大开口?老身还觉得要低了呢!慕晗的姿色谈不上极品,可拾掇下,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能歌善舞、聪明伶俐的,要400两不多了!你若真是楼里的红牌姑娘,没个500两,老身绝不会放你离开。”
“谁有钱没地方花,往这里砸啊?未免太奸商了!”
“呵呵,怎么是奸商呢?老身是看出你这‘奇货可居’,做生意哪能一条道跑到黑!说实在的,老身这大半辈子都在和不同的女人打交道。”沈妈妈瞅了眼玉凝,继续,“什么寻死觅活的、委曲求全的、甚至随遇而安的都见多了,也见腻了。说到底骨子里都一样,女人罢了!”
这话虽是在夸我,可我听得咋这别扭呢?我撅嘴问:“我不是女人?”
“呵呵,是,当然是,可也不是。”
我被沈妈妈模棱两可的话说蒙了,我是变性人还是双性体啊?枉我活了17年都没发现的自己身体竟藏有这样诡异的秘密。
沈妈妈见我一脸迷茫,说道:“女人嘛,不管什么样,其实心里就那么一个念头,找个男人托付一生也就是了。可慕晗不一样,老身虽不知你想要什么,却看得出你不打算依靠男人过活。依老身看来,慕晗是个敢与男人一争高低的女子。”
我苦笑,没想到沈妈妈这般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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