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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元秋一时间手都不知该放哪里,捧着那袋包子晕乎乎地向家走去。她推开门刚要请景澜进来,顺势抬眼一看,几只母鸡整整齐齐地蹲在墙头,听见声响,纷纷向她看来。
洛元秋:“……”
领头的依旧是那只羽色斑斓的大公鸡,十分倨傲地仰头立起,众母鸡环绕在其身侧,犹如帝王携美出游。公鸡金钩般的右爪抬了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门边。
这群鸡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赖上她了吗?洛元秋心感讶异,微微侧头,见景澜就在门外站着,而家中院墙上还蹲着虎视眈眈的鸡群,简直就是进退两难。
她在门边犹豫了片刻,再回头时肩膀差点撞着人。景澜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手轻轻扳过她的肩,浅红唇角微抿着,问:“怎么?”
洛元秋想了想,指着墙头道:“那里有一群鸡不知怎么停在墙头,你若是介意……”
她本想说那咱们就出去吃,正好回请景澜一顿,了却一桩心事。不想景澜却道:“无妨。传闻晨鸡报晓,其声能驱毒害邪肆。它愿意停留在你家也是一件好事,不必特地驱赶,就让它们留着罢。”
既然客人如此发话了,洛元秋便任鸡群在墙头蹲着。公鸡仿佛通晓人性,知道现下有客人到来,便带着众美展翅飞离墙头。
洛元秋困惑不已,转头与景澜道:“它们又飞走了,鸡还能这么飞吗?”
景澜笑笑,若无其事道:“禽类既生两翅,会飞也没甚么稀奇的。”
洛元秋瞧着那群鸡扇翅远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忙请景澜进了厨间,烧水煮茶,翻出桂花放在瓷碗中,沸水一浇,溢出浓郁芬芳,萦绕满室。
因有求于人,洛元秋态度难免要殷勤些许,只是家中空空荡荡,说是徒有四壁也不夸张,一时半会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招待景澜。洛元秋思及此处,更觉愧疚难当。待茶水静放了片刻后,她摸了摸碗壁,感觉水温差不多合适了,这才将碗双手奉至景澜面前,笑盈盈道:“喝茶喝茶。”
景澜摘下斗笠,却不接过瓷碗,反倒是就着洛元秋的手呷了一口。
洛元秋顿时想起方才她借着自己手吃包子的情形,莫名面红耳赤,觉得难以启齿,更怕景澜重提包子的事,慌忙用手肘把那袋包子悄悄推开了些。
景澜似是笑了笑,从她手中接过瓷碗,又低头喝了一口。洛元秋见状松了口气,未免尴尬,她红着脸强笑道:“你的手怎么了,难道是受伤了?”
景澜端着瓷碗,手支着下巴,唇上镀着一层水光,显得更为潋滟。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放下碗,在桌上轻快地叩了两下,她懒懒道:“不是,只是不愿动而已。”
洛元秋无言以对,脸上热度褪去几分后,她起身为景澜续了些水。倒水的时候,她只盯着碗,不敢去看景澜的脸。虽然那张脸准确来说只能看见嘴唇与下巴,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却叫人更能清晰地记起,那嘴角上扬时的弧度。待水加完,景澜忽地问:“你先前说有事请教我,是什么事?”
洛元秋回想起陈文莺中咒的事,便如实告之景澜。景澜沉吟片刻后道:“开锋之事,我亦听说过几桩。不过现在会用这种咒法的人也不多了,遑论施以邪咒血祭法器。若能在人身上下咒留存至今,恐怕只能是禁咒之类了,想要化解开,实属不易。”
听她这话,洛元秋反倒是更加担心起陈文莺来。景澜似有所感,又问:“你想帮她?”
洛元秋点头道:“是。”
“若我不曾记错,她应当是你的同僚罢?”景澜端起瓷碗一口饮尽,淡淡道:“你入太史局为掣令也不过数月,她与你非亲非故,难道情分便已如此之深了么?”
不知怎么,洛元秋觉得她好像不大高兴,便有些纳闷,心说难不成是之前陈文莺见她时多有冒犯,故而引得景澜不悦了吗?她连忙答道:“文莺她只是年纪小,或许因中咒对咒师略有芥蒂,不过她人并无恶意,只是一时不察,非是刻意而为。”
景澜唇角勾起,手指摩挲着瓷碗边缘道:“她年纪小?我看不尽然罢,难道你的年纪便很大么?”
洛元秋神色一僵,当下指尖缩了缩,状似如常笑了笑道:“文莺大概十七八九岁了,我是比她大了许多……”
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纤细玲珑,连手骨也是一般小巧。肤色莹白细腻,宛如少女。恰好景澜牵起她的手,洛元秋避之不及,仿若被猫拿住了尾巴的耗子,性命尽在人手,不敢出言相询,只得任她摩挲着手腕,由手骨摸到指骨。
那种酥麻之感又起,从两人肌肤相触开始,顺着手臂攀上。洛元秋心中哀叹一声,睁大了眼睛看着景澜的动作,连动也不敢动,心跳的砰砰作响。
半晌景澜才放开她的手,缓缓道:“是吗,我以为你与陈文莺年岁相差无几,原来你是比她大。”
洛元秋飞快收回手,下意识看了她一眼,见景澜唇角抿着,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不由心生不安。她自知个头较与寻常女子高出许多,是看不出什么来的,说是二十来岁也能令人勉强一信。却没想到景澜如此细心,竟能发觉出这种不同……
她强自镇定答道:“我天生长的慢,从小个头就矮,是让人看不出来,觉得我年纪尚小。”
其实这话是假,她从小个头就长的飞快,竹子拔尖似的突飞猛进,拦都拦不住,每年师父都要为此带她下山做三四次新衣裳,若是碰上赶集,还能顺便凑个热闹。
景澜沉默片刻,仿佛是在思量着什么,好一会才开口道:“陈文莺出自南楚玄门世家,又拜入河州派映风门下,有家族与师门照应,理应不会出什么事。她中咒一事,父母师长不会不知,你不必为此事挂心。”
她说从袖中取出一叠用蜡纸包裹的东西,放在洛元秋面前:“上次的案子虽还在查,但功过已定,该罚的人已经罚了,便轮到该赏的人了。本应召你去局中领赏,不过如今年关将近,太史局中人多事杂,正巧我去调卷宗,碰上冬官正,便将这份奖赏顺路带给你。”
居然还有东西赏!洛元秋闻言眼睛一亮,登时高兴起来,看着那叠东西,期待地问:“是银子吗?”
景澜顿了顿,答道:“不是,是一些符师常用的东西。”
洛元秋一听不是银子,略有些失望,收回目光轻轻哦了一声,将瓷碗中残存的一点剩茶晃来晃去,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符师常用的东西能有什么,无非就是符纸朱砂盒画笔一类的,洛元秋自己会调配,也会做各种颜色的符纸,并不觉得这些东西有多么稀奇。沮丧地坐了一会,她才勉强收下蜡纸包,刚要把它放到桌角,一面银光闪烁的银镜突然出现,压在纸包上,只比手掌大了些许。
这面银镜边缘镶嵌着一圈细碎的紫晶石,微光隐现。且巧思不凡,将镜柄做成了一只花枝,花叶相映,风雅非常。盛放的花朵沿着镜面环绕,洛元秋这才发现,那些紫晶石原是银花的花蕊,镜子最顶上镶着一颗碧色的猫眼珠子,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银镜镜面氤氲着一团轻薄的雾气,洛元秋吹了吹,那团雾气散做流萤飞开,少顷又渐渐聚拢,重新掩住镜面。
她心中不禁赞叹起来,这把银镜精巧绝伦,形似闺阁女子把玩的妆镜,却是一柄威力无匹的法器。
将银镜翻过来,镜背镶着一块微蓝的玉石,其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洛元秋看不懂,举着镜子问景澜:“这上面刻的是什么?”
景澜道:“是风雷明咒。”
洛元秋手指轻轻滑过镜背,惊叹道:“居然是明咒!”
正所谓符咒本出同源,符师能请借万物之力以为己用,不因时度所限制,此种金书玉诀,亦被称为神符。而咒师却能集风雷火雨等之力,注入咒术中去,这便是明咒由来。符有神符,咒有明咒,皆为至高至上的精妙道法,其高深玄妙,非寻常修士所能触及。
洛元秋不敢细看,轻放回蜡纸上,听景澜说道:“明咒不同与符术,不可以符纸书之,只能刻在地脉所出的云母石上,以同为地脉所出的金银铜铁相辅,方能生效。这面古镜中聚有风雷之力,大约是百年前所铸,曾供奉在文武塔中,相传能镇压邪肆。”
洛元秋啧啧称奇,规规矩矩地坐着,摸了摸镜子的手柄,道:“那这把镜子一定很贵重了。”
景澜微微一笑:“再贵重的东西也不过是死物,怎么比的上……”
她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洛元秋不明所以,盯着她的嘴唇,等着下文。
景澜拿起银镜,塞进洛元秋手里,漫不经心地道:“先前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你不是要去破咒?这面镜子暂借你一用,用完记得还我。”
洛元秋看着银镜,慢慢眨了眨眼睛。那些雾气散开,露出明净光亮的镜面,映照出一双色如青山、浓淡适宜的弯眉。长长的眼睫轻垂,遮住了深黑的眼眸,眼角染着桃花般的淡淡粉意,恰与镜边环绕的花朵相衬。
她忘了多久没照过镜子,但其实不必看也知道,这副容貌,与她十几岁相较,其实并未有多少改变。
洛元秋放下镜子,那团雾气重回到镜面,景澜不经意般问道:“看见了什么?”
洛元秋轻轻叹了口气,答道:“看见了我自己。”
景澜语气平淡道:“嗯,那就对了,带着它去救你的同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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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的总结:倒霉葵的倒霉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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