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1 / 1)

唐倩这次的行动效率极高,第二日便独自出门寻了个裁缝铺子,画了张胸衣的图纸,吩咐人做出来。那制衣匠看着她所画之图,直言这等闻所未闻之物超出能力范围,他们做不出来。然而当唐倩将几个金元宝拍在桌面上,说这还只是订金后,他们便又立即改口道:“一定竭尽所能,为女郎分忧!”

古代没有海绵,还好当初她从魔修截获的那批货物里有替代品。

体验了把有钱人的快乐,唐倩约定好半月后取货。

半月后的这日,她带着姬莲一起出门,买了些杂物,顺便取货。待到了制衣铺门前,唐倩却不让他进去,只道:“你在门口处等我,我去取东西。”

姬莲温柔地问:“姐姐要取的是什么?”

唐倩神秘兮兮地一笑:“送你的好宝贝,等会回去你便知道了,现在我不告诉你。”

姬莲又温柔地嗯一声,于是回去的这一路上,幂篱下他都面带微笑,这微笑是那种很正常的微笑,不是渗人的。

情花也觉察出他的心情很好,不由地也十分放松,话都多了,因为它知道,这时就算说错了话,被捏的风险也很低。然而当两人回到客驿,唐倩从布包裹中取出那件胸衣,比划在姬莲身上,又解释了这件物事的功用后,姬莲脸上的微笑僵住了。

“你,你不喜欢这个吗?”这一次,唐倩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僵硬。

“没有呢,”姬莲否认,含情脉脉地说,“姐姐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听她这话,虽然心中暗自纳闷,妹妹愈发橘里橘气了,唐倩却也相信了,语带期待道:“那你快穿上给我瞧瞧。”

姬莲又是一僵。

情花心里要笑翻了,哈哈哈哈哈你不是个娇娘子吗,你快穿给她看看啊!

妹妹似乎不喜欢穿戴胸衣,尽管颇为失落,但唐倩也不勉强她,只当她是个不爱束缚的女子。她自己其实也穿不惯,一想,便想开了。这次出门,除去取货,也买了不少小玩意,于是这天夜里,她把买的东西拿出来给姬莲看。

“我小时候特别会翻红线。”唐倩从捡出筐内的一条红线,说道,心想,我从前可是翻红线的好手,打便小学无敌手。

回忆了一下翻法,竟然还记得,连秘诀也记得。

唐倩:“我教你怎么翻,秘诀都传授给你。”

“嗯。”姬莲看着她,温柔地应声,身体前倾,素白的手将她落到耳边的发拂开。

屋内灯火莹然,纸窗上,两人的剪影像是交颈在一起。

唐倩教妹妹如何翻红线,姬莲模样认真地学着,时不时温柔地望她一眼,知道她接下来就要说那个故事了。翻红线她教了他千百遍,故事也说了千百遍,只是他从来学不厌,也听不厌。

果然,教了一会,唐倩忽然一顿,道:“你知道有一个女侠就叫红线吗?”

“嗯?”姬莲微笑着,发出问声,心想,从前有两个节度使,一个姓薛,一个姓田……

唐倩:“从前有两个节度使,一个姓薛,一个姓田,姓田的飞扬跋扈,骄横凶戾,是个坏人,姓薛的效忠皇室,是个好人。当然这都是故事里的需要,设置为好人和坏人。姓薛的有个婢女叫红线。红线女侠身负异术,她潜入守卫森严的田府,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了姓田的枕边的供神金盒,交给了姓薛的。姓薛的谴人把金盒给姓田的送回去,姓田的吓个半死,收敛气焰,回书表示自己从此洗心革面,要做个好人,还遣散了亲军,对了,你知道这个亲军叫什么吗?”

姬莲摇摇头,道:“不知道。”心中却想,外宅男。

又想,她要笑倒了。

唐倩拍床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叫外宅男!!!”草怎么这么好笑,还是我笑点太低了?

她直接笑倒在床上了。

姬莲温柔地看着她在床上笑的滚来滚去。

“他们是宅男,宅男就是整天呆在屋子里的男人,”唐倩从床上爬起来,顿了一下,故意拉长了声音问,“我看也整日呆在屋里里,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姬莲温柔地看着她说:“不知道。”

唐倩:“你就是外宅女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绝绝的宅宅子哈哈哈哈哈哈!”她又笑倒了。

等唐倩笑完,再一次从床上爬起来,看到烛火辉映中,妹妹青丝披散,举袖遮脸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如若秋水,那眼下的淡淡红痣似也带上羞意。

“怎么,我说你是宅女,你还害羞了?”唐倩说。

“嗯?”姬莲仍旧以袖遮脸,眼睛盯着她,温柔缱绻地嗯了一声。

“遮遮遮,遮什么遮,在我面前有什么好遮的,等遇上你的意中人你再遮不迟,”唐倩像一个欺凌弱女的恶霸那样说,又伸手去扯他的袖子,蛮不讲理道,“不许遮。”

她一扯,姬莲向后一退。

唐倩又去扯:“不许遮。”

姬莲再向后一退,已退至床头。

这次他退的猛了,唐倩手里还扯着他的大袖子,被他向后一带,身子扑了过去,正扑到他的怀里。姬莲遮面的袖子已经被她这一扯拽拉下来。

一时间,烛光中,二人四目相对,鼻尖几乎相触。

唐倩感受到温暖柔软的呼吸拂在脸上,而近在咫尺的那双眼里,是溺人的温柔。

她想到那天晕了头时关于“妹妹是不是喜欢我”的猜测,莫名心头一跳,又有些恼怒,怨妹妹的橘里橘气让自己想歪。

当下唐倩从姬莲的怀中爬出,向后退了几步,心想,务必要离这绝绝子远点。

然而退了几步后,她又凑上前去,猛打了姬莲大腿几下:“让你扯我!”显然唐倩颠倒黑白的本事愈发精进,明明是自己偏要扯人,此时却变成了别人倒扯她。

只是被她口头上倒打一耙,又被她真的打的人明显毫不在意,反而享受无比。

在挨了第一下打时,姬莲白皙的脸便飞上红霞,快乐地小声吸了口气,又挨了另三下打后,只恨她不多打几下。

打人手也是会累的,唐倩停手:“你干什么又把脸遮住了?”

姬莲袖下的面容泛着红晕,也不说话,只拿明若秋水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唐倩:她是不是在撒娇?

没用的,她心里想,我是不会心软的。

“你真是一点不听话,”唐倩用被熊孩子缠上的语气说,威胁道,“我下面的故事不跟你讲了。”说完,扭啊扭,退到后面去,与姬莲隔出了一段天涯海角。

尽管对这个故事几乎倒背如流,但姬莲还是凑过去:“姐姐与我讲吧,姐姐讲故事真是好。”

他一凑上来,唐倩便向后扭一点,最后两人都转移到了床的另一头。唐倩准备生个五分钟的气,再和妹妹和好,心中还再倒数,却感觉身边的妹妹站了起来。她一抬头,望见姬莲拿了一把大剪子过来。

唐倩:……她想干嘛?

姬莲用剪子在她面前把袖子剪了,把掉落的袖子捧着给她看:“没有袖子了。”

唐倩:“……”

“我又没要你剪袖子。”她忽然有一种仗着辈分欺负人的感觉。

“姐姐不喜欢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姐姐喜欢我做什么,我就做给姐姐看。”眼前的绝世美人温柔无比地说,似乎完全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唐倩:“……”她是不是性情有些极端?

气早就生完,说明白了自己对她的袖子没有意见后,唐倩又重新讲回刚才的故事,“红线的行动避免了两城的战争,保全数万人的性命,可谓侠举。而且真的很帅啊,梳上乌蛮髻,簪上金雀钗,穿紫袖短袍,胸前戴一只龙文匕首,额头上写太乙神名,转瞬间就不见踪影,盗完离开的时候也很帅,‘铜台高揭,漳水东流。晨飚动野,斜月在林’。最后她离开,姓薛的为她践行,红线哭了,拜谢,但也没有留下,假装醉倒,再无所踪。不要留恋姐姐,世上只留下姐姐的传说。”

“姐姐想要做侠女?”

“没有啦,不要乱说了,我没有想做侠女,我连架都没有打过,这些修为其实都是……嗯……怎么做侠女。”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

她说着,又去拿簸箩里的泥娃娃,这也是早上买的,此地不称泥娃娃,而称为摩罗。

唐倩将摩罗一一拿出来摆列。

大人和小孩形态的都有。

“还在腾江县时一次去街上,看到过卖这个的,那时就想着买来给你玩,可惜没多久就闭关了,出来后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她感叹地说。

姬莲拿起一个摩罗,温柔道:“姐姐现在买也是不晚的。”

“便当不晚吧,”说起腾江县,唐倩想起那封信,“也不知道如今那信到了没有?”

姬莲看着摩罗没说话。

这时,窗门明明关的严实,屋内却陡然起了一阵风,这风不大,却将烛光吹得摇晃了几下。而这阵风一过,唐倩忽然忘记刚才说了些什么。

“我刚说的什么?”她挠挠头,心想我是不是年纪大了,记忆力不行了。

姬莲终于说话了。

“姐姐方才说,这些摩罗惟妙惟肖,着实生动。”他温柔地说。

“是啊,”唐倩接着他的话道,“做的都挺好的。”

她用这些摩罗玩起了角色扮演。

“爹和娘带着孩子,”她按照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的规律排列,可是男小人不够,于是最后一个小人只有一个妈妈,“单亲妈妈带着孩子,单亲妈妈就是和一个人带孩子的娘。”

唐倩童心大发,却不知道刚才无心的一句话,让姬莲想起了很多久违的,以为已经忘记的东西。

烛光下,他闭了闭眼。

“你说,应该是让她遇到渣男变成单亲妈妈?渣男就是不好的男人,还是给她配一个深情的亡夫?”她因为给小人的设定陷入了纠结。两个都蛮惨的,乍听第一个比较惨,但仔细想想,第二个更惨。

还是不忍心小人这么惨,唐倩道:“算了吧,这是爹和娘出去过二人世界,惨被姐姐召唤过来带小孩的小姨,小姨……”

她没说完,抬头见到闭着眼睛的姬莲。当他闭上眼时,火光莹然中,眼下的那颗淡淡小痣有一种妖异之感。

“你的眼睛累着了?”唐倩关心地问。

姬莲睁眼,摇头,拿起那个女摩罗道:“城中有女名平婉。”

唐倩不知她何意,一怔,然后反应过来,这是在做人设!

这么认真地做人设吗?那我刚才的是不是糙了点?

“城中有女名平婉,是商户幼女,”姬莲将那只成女摩罗放在手中,缓缓道,“商户家中植莲,莲叶田田。书生赶考,饥暑交加,路过商户,乞食,遇见平婉,折莲以送。三月后,山盟海誓,平婉与书生奔。又三月,书生北上,平婉待于家中,发现有孕。又三月,接到夫亡信函,平婉泪流,北上寻夫尸骸。又三月,平婉入国都,看到红妆十里。相国嫁女,满城钦羡。”

唐倩对狗血故事的敏锐度一向很高:“狗男人考上了对不对,然后把原配踢了,娶了相国的女儿。”王宝钏和薛平贵之异界版《妈的狗男人,私奔的我悔不当初》。

“平婉寻夫,一日出街,被掳,醒于花街柳巷。”

“狗男人为了不让原配找过来把怀孕的原配卖了???”《危险的丈夫,男人你好毒》。

唐倩边骂边心里感叹,妹妹真是什么都会,会做饭,会缝衣绣花,还会编故事。还知道编故事越狗血越有人看,边看边骂,骂完继续看。

我妹妹真棒!

“又三月,平婉诞下一子,被弃于街边。平婉委身馆仆,接回幼儿,帕巾塞口,以防啼哭,藏于柜中。幼儿渐长,白面红唇,貌若好女。”

“渣男遭报应了吗?”她很关心这一点。

“没有,一世富贵,”姬莲又拿起那只小的摩罗,他的语调平静柔和,一如以往的温柔,听不出什么区别,“有一天,平婉死了。”

“那柜子里的小孩呢?”

“也死了。”

姬莲看着手中的小摩罗,想起藏于柜中的日日夜夜。那时候不知道白天和黑夜的区别,因为柜中是没有白天的,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黑夜。不能出声,更不能哭,他蜷在衣柜里,像一只孤独无依的小兽,听着外边的声音。可是外边也没什么声音。能有什么声音呢?

白日永远是安静,而夜晚,有的永远是奸/□□荡之声。

他知道,等那声音结束,便是一天中难得可以从衣柜中出来的时辰。

母亲会把他拉出来,把客人剩下的残羹剩饭给他吃。有时候她会像个慈母一样,喂给他吃饭,抱着他,亲昵无比地抱着他,用柔软温暖的脸贴着他的脸,身上是劣质香粉的气味。可有时,她又反复无常,一巴掌打掉他的勺子,把食物扔到他的脸上,又把他推到在地上,一声声,声嘶力竭地问:“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

一开始他还会哭,可是越哭,打骂就越凶了。

于是学会了不哭。

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她骂完了,打完了,便又会抱着他哭,像慈母一样搂着他,一声声地道歉,哭的脸上花了一片。被打倒在地时,他的眼中是迷茫,心里也是迷茫,被抱在怀里时,眼中心里也依旧是迷茫。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犯了什么错?

娘……娘……你怎么了?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一个人无需犯错,如果命运要他受尽磨难,他便要受尽磨难。而被命运怜惜的人,便是受了磨难,也会有一人从黑暗中走来,带着光明走来,把他从泥沼中拉离。

而他是没有的。

他不配获得这些。

所以想要的,只有自己去拿了。

“你怎么这么漂亮,怎么这么漂亮……”娘死了,藏在柜子中的孩子被发现了,那些人把他从柜子中拉出来,却一个个露出了惊艳的神色,孩子被装扮一番,送给一个大人物,那个大人物在床上朝孩子爬过来,脸上尽是激动贪婪的表情,这害怕让孩子表情,孩子一点点地向后退,大人物一点点地向他爬,孩子继续后退,可是贴到了墙,退无可退,“你过来啊,你过来啊,你跑什么跑,快到我怀里来,嘿嘿,我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穿金戴银……”

就要被碰到,忽的剑光一闪,大人物人头落地,一黄衣道人持剑从空中落下。

孩子以为自己得救了,却不知道,这才是一生噩梦的开始。

……

唐倩有点被虐到,觉得比起遇到渣男,或者失去深情的丈夫,这种把渣男当深情亡夫的更惨。

“阿连你真棒,能想出这么惨的故事,”她先夸一句,先后从妹妹手中拿走大摩罗和小摩罗,“但故事不能这么编。”

姬莲从恍惚回神,温柔地问:“那要如何编?”

被小说荼毒不浅的唐倩说:“平婉死了,但是孩子侥幸逃出,虽然吃了点苦头,但是好歹平安长大了,一日他捡到一个戒指,无意中手指破了一道口子,血珠落在戒指上,只听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戒指中传出“孩子,老夫终于等到这一天,你是有五行混沌灵根的人,虽然混沌灵根已经不吃香了,众人都追捧单灵根,但要知道,在上古时代,这可是最好的灵根”。原来这个苍老的声音属于一个陨落的元婴大能,他一直藏在戒指中,等待有缘人。孩子有了戒指和老爷爷,升级到厉害的元婴修为,找到母亲魂魄,帮母亲投了个好胎,又惩罚了渣男父亲,让渣男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然后把渣男爹的挫骨扬灰,帮他转入畜生道,下辈子享受公猪护理。”

姬莲一直认真地倾听,直到唐倩说完,失笑道:“元婴算得什么厉害?”

唐倩瞅着她:“你什么时候学会说大话了,元婴都算不得厉害,那你比元婴厉害吗?”

姬莲凑到她耳边,轻轻道:“姐姐,我可比元婴厉害多了。”

唐倩把他的头推开,满脸写着“你真是不要脸”。

姬莲一点不恼,温柔地看着她。

收拾东西的时候,唐倩把摩罗放回箩筐里,看到那对大小摩罗时,她忽然问道:“既然你给大摩罗取了名字,那不能厚此薄彼,也要给这个小的取一个。”

“姐姐让我想想。”

“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叫什么?”

“姬莲。”

“哪个lian?”

“芙蕖之实也。”

唐倩:她不是没读过书吗,怎么突然这么有文化?

“好听吗?”姬莲又凑到耳边,轻轻道。

“好听好听。”唐倩一脸受不了地这张美脸推开,又靠这么近,橘里橘气的。

说完,她一瞥,看见妹妹又脸红了。

唐倩心想,爱脸红害羞也是病,妹妹怎么老是发病?

刚被推开,姬莲又不要脸地凑了过来,轻轻问道:“真的好听吗?”

“是真的,”唐倩点点头,“就是有点娘。”

姬莲:“……”

……

这天晚上,当唐倩再一次打坐修炼时,姬莲出现在她身边,忍痛将魔气转为灵气,输入玉佩中,情花百无聊赖地趴在一旁。这时,突然一团白光出现在阒静的屋室内。情花顿时警惕地直起身子。而姬莲甚至没有向那里看一眼,继续转换、输入灵力。

输毕,他收回手,才道:“我没有拦你,你跟着我。”

那团白光口吐人言:“我是什么?”

它被佟老发现并带走后,才忽然有了意识。白光能看见人心中的欲望,能做很多事情,知道自己是一件宝物,想要大放光芒,而大放光芒需要很多很多的力量。除此之外,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就这么跟着佟老,佟老死时,它看到这个浑身充满死气的男人,从这死气中察觉到一丝和自身相近的熟悉气息,于是就跟了过去。

只是但凡看到它的人都会将它留下,而这个通身遍布死气的男人却没有。

“我为何要告诉你?”姬莲说。

白光一滞,连周身的光芒仿佛都停了一瞬,却也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佟老听它行事,是因它助他回复修为,眼前的男人既于它无所求,自然不必回答它。白光不通人情,便也无有人类的喜怒哀乐,更不知什么叫被下了面子,听到姬莲的话,没有丝毫恼怒。

它能望见人的欲望,在人眼中成为欲望的模样,也可看见人的内心和本质。

当下它又道:“你的心里充满着痛苦、怨恨、嫉妒……”

“还有什么?”它自言自语,顿了顿又道,“还有自卑。”

情花听得这话,心下惊诧,向姬莲望去。痛苦、怨恨、嫉妒它倒是能理解。但是自卑?他还会自卑?

姬莲不说话。

白光自顾自地把所见全都说了出来:“你怨恨自身遭遇的一切,嫉妒她为何是为另一人而来,却不是为你而来,也因此自怨自卑……我看见了,看见你们在一个布满云雾的地方,那个人就是为你所嫉的人吗?咦?你的身形不是现在这般,你为何要扮作孩童……啊我知道了我又看见了……你本来便是孩童是也不是,你从来没有长大过,现在的模样才是扮演的模样……”

情花听的一头雾水,它在姬莲体内扎根后,虽说也见到了他的一些过往,但不过片段而已,没有白光所见这般全面细致。情花心头纳闷,什么叫“你本来便是孩童是也不是”和“你从来没有长大过”?

白光仍在自言自语:“咦?那又是什么,好粗的锁链,好多棺椁,你从里面爬了出来,不对不对,你掉了出来,你的头和四肢怎么都是分开的……让我看看……我看见了,你被人切开了……为什么你没有流血?啊,原来你的血早被放光了……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好痛’……咦?痛是什么?为什么被人放干了血切断了头颅和四肢会感觉痛,你在想‘谁来救救我’,你的心也好痛,你的心也被挖出来了,他们为什么要放你的血,切断你的头颅和四肢,还挖掉你的心……没有人来救你,你在等死了……咦……什么东西掉在了你的身体里……你周围好多孩童,为什么他们的头和四肢也是被切断的……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又爬起来了……他们不是切开了你吗?为什么他们都开始跑,那是什么表情,是惊慌,对是惊慌,惊慌是什么?”

“云雾,云雾,我又看见了云雾,这是什么时候?没有人了,没有人了,他们都跑走了吗?你怎么又掉出来了?咦?这人是谁,是床上的女人,她的身边是谁,啊,是你嫉妒的人,他为何不在床上,为何不在这里,你为何嫉妒他?啊,我想起来了,你嫉妒她是为他而来,不是为你而来,可她又不认识你,为何要因你而来,你好生不讲道理,我没有帮助过你,你不告诉我我是谁是合理的,我讲道理你不讲道理……啊不对,你还没有嫉妒,你只是跟着他们,跟在他们身后,跟着,跟着,一直跟着,然后,然后呢?然后你看到了什么,你的心开始嫉妒了,不对不对,你没有心,你掉出来的时候忘记带上心脏了,你没有心,你的心还在棺椁里……再然后,再然后呢?咦,那是什么,你在床上,一个人向你爬过去,这又是谁,等等,等等,她出现了,她为何出现了,她救了你……不对不对……她不该救过你……我知道了!这是幻觉,你把她困在了幻觉里,让她救你……”

“几次几次,你让她救了你几次,让我看看,让我看看……”白光依旧自言自语。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一百次……又来了又来了,那个人朝你爬去,她突然出现救了你……两百次……一千次……一万次……”白光的语气流露出吃惊,喃喃道,“一万次,一万次,你把她困在幻觉里救了你一万次,你不讲道理,你好生不讲道理……”

黑暗中传来姬莲的笑声,他宽大的袖子从头罩住了脸,倒是给人一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白光:“你笑了,你为何笑?”

情花想,因为你把他老底都揭穿了。

“我真想杀了你呀。”姬莲大袖罩脸,微笑着叹息说。

“你没有,”白光飞近了一点,“你听到的我话,立即想到的不是杀我,而是再来第一万零一次,你觉得不够,你不满足,你想要更多。”

情花:“……”死变态。

白光一转,面向情花的方向:“死变态是什么?你为何心中叫他死变态?”

情花:“……”

“让我助你,”白光又向前飞近,来到姬莲跟前,“尔后你需得告诉我我为何物。”说完,不待姬莲说话,它周身光华大绽。

唐倩觉得自己在做梦,清明梦。

梦中她看见一道耀眼的白光,于是用手去挡眼睛。手放下后,眼前却是一座深宅大院,宅门大敞着,传来歌舞乐音。擅闯民宅不好,她回首向后,就要离开,却见身后茫茫一片,哪里有路。唐倩心想,反正是我的梦,闯就闯了,走起。当下转身,走进宅院里。

宅中假山流水,好不精致,湖上飘着莲灯,有戏子艺妓在假山前表演,人影憧憧,穿着华贵的宾客云集,统一装束的婢女手托木盘,穿梭往来。

唐倩注意到,这些人好似都看不见她。甚至她恶作剧地把一个客人手中的酒杯拿走,换成身边经过的侍女托盘中的大鸡腿,客人也只愣了下,然后津津有味地啃了口鸡腿。

好玩好玩!这个梦我喜欢!

但唐倩没有停下,冥冥中仿佛有什么让她向前走,一直向前走。

她穿过宾客,穿过翩然而过的侍女,走在水面上,脚尖踢开了几盏莲灯,又蹦蹦跳跳地来到假山前,扯了下一名戏子的大袖子,然后在对方发怔的同时穿过假山,犹入无人之境。过了假山和长廊,宅院的另一部分却是漆黑安静,她继续走,一直走,边跳边走,将歌舞乐音都抛到脑后。

唐倩身后漆黑的夜里,勾勒出三道影子,正是姬莲、白光和情花。

白光:“她在想印度歌舞,印度歌舞是什么?”

情花:“她倒是过分活泼。”

姬莲没有言语,温柔地看着前方。

唐倩便走边跳,像身怀奇术,穿过一间间屋舍,跳上屋檐又落到地上,好不快活,只觉得这个梦真是太棒了。又飘然而起,飞上一处滴水檐,再飘然落下后。她到了一处院落。和刚才一样,唐倩边走边跳,迎面撞向正屋的大门,穿墙而入,本以为也是无人,却没料到这间屋里有人。

她站定,屋外的风从窗而入,吹开白色帐幔,露出大床上的景象。

一个猥琐男向一个孩子爬过去。

唐倩愣住,想该怎么做,不管离开,反正这是个梦,还是管一管。

白光:“她好像想要离开。”

姬莲:“一万次,没有一次她离开。”

唐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吊/子脏了我的梦!我的梦我做主!!!

白光:“她脑子里好吵。”

唐倩冲了过去,伸手扯住猥琐男的领子,她没想到梦中自己的力气这么大,向上一扯,就像拎小鸡一样把一个中年男人扯了起来,发现梦里还有这等好事,唐倩嘿嘿一笑,直接把猥琐男给扔开了。

这次的动静太大,这男的看上去是这家有头有脸的人物,尽管是梦,她还是有点心虚。扔完后,她抄起床上的小孩就跑。一阵疯跑,再抬头看时,已经不再深宅大院里。

面前是一处月下的旷野,唐倩把小孩放下,见她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然后她蹲了下来,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互望着。

良久。

“你好。”唐倩说,

小孩仍旧怔怔地看着她。

又是互望。

良久。

“你吃了吗?”唐倩再问。

这次小孩终于说话了:“没有。”

“哦,那行吧,”见她终于说话了,唐倩呼一口气道,“小姑娘我带你去吃饭。”

小孩:“我是男的。”

唐倩:“……哦,弟弟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橘灯、张鲑鱼之梦和十二的营养液!!!还有季望宝宝的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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