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1 / 1)

她们被引入一间静室。这艘花船的隐私性很好,一路走来的路线,确保不会碰到其他的客人。小说里那种看见搂着美人的死对头,然后和死对头大打出手争美的场景在这里应该不会发生。屋内的摆设和从业人员的打扮一致,不是奢华艳靡类的,反而一径透着素净雅致。

唐倩:看来走的是高端路线。

少年:“女郎是喝琥珀酒还是清酒?”

有未成年人在怎么可以喝酒,唐倩:“不喝酒。”

“那女郎要饮什么茶?”

唐倩:“我们喝白开水。”喝了茶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少年:“……”一言难尽的表情。

唐倩想象中,逛馆子应该是一排花枝招展的小哥哥齐刷刷站出来,站着给人选,但想象中的场面没有发生,少年下去没多久,她还在喝白开水,一个看上去挺正常,一点不像牛郎的男人进来了,还是花满楼那种类型的。一开始唐倩还没反应过来这就是小倌,直到聊了一会,这男的开始了才艺表演,她才猛然醒悟,不知不觉间服务竟然已经开始了!

而且是先用后付!

叼!!!

“花满楼”用笛子吹了一首曲子后,和她聊艺术。

可惜唐倩不懂古典艺术。

“花满楼”:“……”不是贵女嘛!

唐倩不吃这种类型的,也不想花钱聊艺术,隐晦地要换人:“你有哥哥弟弟吗?”

“花满楼”心领神会,下去了,换了另一个进来。

唐倩:这个我喜欢!!!

新来的这个不谈艺术,而且比较骚,还会讲笑话,既把她骚到了,又让她笑个不行。唐倩边笑,边用一只手捣姬莲,以姐妹间的方式表达心中的激动之情。而姬莲全程跽坐着,一言不发,面上带着一个微笑。只是这个微笑诡异无比,又透着冰寒,让情花缩着不敢一句话不敢说。

就连对面的小倌都渐渐感觉到了异常,觉得后背发凉。

唯一察觉不到气氛,仍在笑个不停的只有唐倩。

那莫名小倌后背发凉,笑话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唐倩:他怎么了?这个服务质量虽然好,但是水平不能保持啊。

于是她让这个也下去了,换了其他的来。

这艘花船可能比较高端,是按照一炷香一收费的,价格不菲,光刚才的两次服务,花费的银子都够普通人家几个月的花销了。

唐倩:我缺的钱吗?不,我缺的是快乐。

可能是以为摸准了她的口味,接下来上的几个都挺骚的。但是唐倩觉得,既然来都来了,当然要尝试更多。而且她的口味比较驳杂,什么样的都吃。具体来说,只要好看的她都吃。于是接下来,一个接一个气质不同,或温雅、或豪放、或清冷的男人到场,又退下。

情花伸出身上所有的须须给姬莲看:“一个都没亮。”

然而就在这话说出去,下一个进来的小倌就让它的一根情丝亮了。

这是一个叫明枝的小倌。

这个小倌比起其他小倌,算不得最好看的,容貌也颇为清淡,但是他气质很温柔,最主要,他够惨。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要让女郎见笑了,女郎来此处该是开开心心的,明枝要是让女郎难受了,就是明枝的过错了。”他黯然神伤的样子,自有一股教人怜爱的神态。

明枝:“本来家中虽说不富裕,也是不愁吃喝的,我上面有一个姐姐,先严和先慈也俱都是极好的人,待人宽和,与人友善。那年我还小得很,先慈生了场病,要治好破费银钱。洮阳从商的风盛,但做商人是要本钱的,也有血本无归的风险。先严是个小心谨慎的手艺人,一直安分守己,也没有本钱,从没想过经商,可是先慈的吃药钱是个大窟窿。先严有个朋友,说那年邻国的棉花好卖,可以一齐跟他去卖棉花,如果把棉花卖到邻国去,别说先慈的吃药钱,就是姐姐的嫁妆,我读书的钱也都齐了。先严一咬牙,费了全部的家资买棉花,还贷了一笔款子,想着就做这一笔。可却在途中出了事故,丢了性命。讨债的人找上门来,母亲急病攻心,撒手也去了。姐姐和我被卖掉抵债……”

唐倩眼里含着泪水。

真惨。

情花看了眼那根亮起的情丝,难以置信道:“她竟然喜欢惨的会哭的……”

“那你的姐姐呢?”唐倩眼里包着眼泪:

“姐姐?”明枝一怔,摇摇头,眉眼间又锁上了一股哀愁,为她的杯子斟满白开水,轻声道,“不知道姐姐被卖到了哪里,这些年也是打听过的,可天下之大,我困身一舟,茫茫人海,又到哪里找呢?”

唐倩:“你不要放弃希望。”真是太惨了。

明枝眼眸中也泛着泪,回身一避,抹掉眼泪,转身回来,红着眼睛安慰道:“让女郎难受了,女郎不要为我难受,不然明枝就是死了,也心中难安。”

“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还年轻,要好好活着,”唐倩也红着眼睛,“未来还长,不要说这些丧气话。”

明枝左手握住了她的手,泪眼汪汪:“多谢女郎。”

唐倩不太喜欢被陌生人碰触,但看在他这么惨这么难过都哭了的份上,便借手给他握。

姬莲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

如果陪聊也算上/钟的话,那比起其他人不到一炷香的钟,明枝的这次钟可算是很长的了。整整有半个时辰。若不是看夜色已深,妹妹一个未成年还要回去睡觉,不然影响发育,唐倩还能再呆一个时辰。

两人下了船。

此时月已中天,河岸上一片清冷,不见人影。来寻欢作乐的,来社交的,要么已经中途归家,不归家的也已经在酒酣之际,被船上一只只酥手扶上了床。

唐倩发现妹妹走得有些快。

她跟在后面,要加快脚步才能保持同步。

“阿连你是不是没玩好,生气了?”好半天唐倩才反应过来。

也确实有生气的道理,明明说是带妹妹来快乐的,最后却只好像只有自己快乐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妹妹的口味是什么。

姬莲:“没有。”

唐倩:妹妹说没有就是有。

想到只顾着自己了,唐倩歉疚起来,拍着胸脯作保证:“明天我们一定挑你喜欢的!”

姬莲想,明天?明天你还想来?

唐倩:她为什么不理我?

……

唐倩发现,妹妹可能真的生气了。

那天从访琴河回来后,妹妹就不再橘里橘气了,不帮她缝衣服了,也不抱她了。可能人性本贱,当姬莲橘里橘气,在家里和要和她抱来抱去,在外面也要和她搂搂抱抱时,唐倩嫌弃他橘里橘气,在外丢人现眼。可忽然,姬莲不这么做了,唐倩倒成了难受的那一个。

此时两人坐在正屋内,气氛有点凝滞。

唐倩知道,按照以往的定律,如果她和妹妹出现在一个空间里超过半个小时,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像连体婴儿一样抱起来,她拒绝都拒绝不了。

可是今天……

她装作看书的样子,偷偷瞥了姬莲一眼。

我已经看书有一个小时了,她为什么还不来抱我?

唐倩自认为这一眼看的十分隐秘,但其实逃不过姬莲的眼睛。只是访琴河的事情还没有过去,他当做没有看见。

装着看了一个小时的书,唐倩坐不下去了,回到自己的那间屋内,找出一件衣服,用剪刀划拉开一个口子。抱着故意损毁的衣物到了正屋,她走到姬莲面前,把衣服一递:“我衣服破了,你帮我缝一下子好不好嘛?”

剪衣服的小动作当然也早被姬莲看到。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衣服的破口。

“我手疼。”手疼,缝不了。

唐倩立刻把衣服一扔,捧起了他的左手,不停揉着,不住问道:“哪里疼哪里疼?是不是这只手疼?”

姬莲从她的手中抽出左手,用左手食指指了指右手,又用右手食指指了指左手。

然后把两只手都递给了她。

唐倩:……行叭,原来是两只手都疼。

这十指修长白皙,一看就是绝世美人的手。

她抱着绝世美人的手又揉又吹,哄了好一会。终于妹妹的手不疼了,开始头疼,她又给揉头。今天的妹妹尤其娇气,力道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不情不重也不行,到最后,唐倩都要分不清什么是轻什么是重了。

好不容易揉完,唐倩觉得差不多了,拉着姬莲的手问道:“你为什么生我的气?”她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有问题一定要问清楚,不然睡觉都睡不安稳。

姬莲瞥了眼被她握着的手,嘶了口气道:“你握我握的好重。”

唐倩默默松开她的手。

然而一松开,却被反握住了。

唐倩眼睛一亮:有门!

于是她加大进攻力度,不停地哄,坐着哄站着哄,从左边哄,从右边哄,抱着哄,像挂件一样挂在姬莲身上哄。经过唐倩的不懈努力,姬莲终于被哄好了,而唐倩得出结论,妹妹不是因为没有尽兴而生气,而是她的道德标准太高了,接受不了逛窑子这件事。

相比之下,唐倩觉得自己就是道德败类。

作为道德败类的她,对道德标兵姬莲发誓:“我再也不去了!”

姬莲往床侧一倒,不看她:“你去过那么多次。”一幅我不相信你的样子。

唐倩心中大叫冤枉:我没有啊!

但话是她自己说的,此刻后悔也没有用了,发了好几次誓,妹妹才睁开眼睛,表示勉强相信了她。

唐倩呼出一口气,心想,你真是难哄。

好不容易哄好妹妹,然而第二天,她收到了明枝的信。

唐倩亚历山大地当着姬莲的面把信打开了。这封信是谢谢她那天安慰他,说得到了姐姐的消息,可是身在欢场,无法去寻,诉了一番苦后,最后邀请她再去做客。尽管妹妹坐在旁边,应该看不到信的内容,但感受到她的的眼神,唐倩莫名地头皮一麻,如坐针毡。

姬莲微笑着说:“姐姐真是受欢迎啊,见了一次面,便让人念念不忘呢。”

明明这话听上去没问题,语气还很温柔,但就是给人不对劲的感觉。

唐倩:你这种大老婆抓奸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你的橘里橘气又要进化了吗?

于是她头皮更麻了。

飞快地扫完后,唐倩还点火把信给烧了,一脸改邪归正:“我是不会去的!他让我去我就去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姐姐还要什么面子,随便被人哄一哄就走了,”姬莲看着她说,“随便说什么就信了。”

唐倩:???你是不是到了叛逆青春期?

俗话说戏子无义,其实唐倩也知道明枝可能是骗她的,但一来他故事讲的好听动人,让她哭爽了;二来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根本不怕被骗钱;三来,如果是真的呢?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不是骗她的呢?为了这个可能性,唐倩愿意在自己能帮忙的情况下帮忙。

花船她是不准备去了,却拿了些钱让人带过去。如果是真的,这笔钱能帮他赎身去找亲人。

经过这件事,唐倩偶尔有一种“妹妹是不是喜欢我”的感觉,尤其好几次,和上次一样,当她从主屋回到就寝的侧房,明明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妹妹总是站在房门,静静地目送她回去。当她回到屋里,关上门,从窗隙看过去,她仍兀自遥望着。

唐倩从窗隙收回眼神,轻手轻脚地回到双上,揉揉头,想,我真是魔怔了,妹妹只是橘里橘气了一点,怎么可能对我有那种心思呢?

是我的心不干净了。

访琴河的夜晚是艳靡热闹的,丝竹舞乐声不绝于耳。清晨的访琴河岸比较不上夜晚,却也有人气。一位位宿醉后被掏空的公子,脚步虚浮无力地被扶了出来,登上自家的轿子,被迎了回去。

这天午时,一艘艘累坏了的画舫,停在河边,画舫上累坏的人,也都停在床上。

明枝打了个哈欠,醒了过来,起身数了数那笔钱,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自知不论是容貌资质,还是口才,都比不得舫里的其他公子,向来不讨贵女们的喜欢,故而大多接的都是折腾人的男客。那天倒是好运气,碰到个出手大方人又傻的,他不过去封信,就给他送来这样大一笔钱财。

想到那些让他去寻姐姐的话,明枝心里又是好笑,也愈发得意。想了一圈要如何拴牢这冤大头,他懒懒起身,洗漱后去外间找吃的。舫上有规矩,如果夜里通宵陪客,第二日是有下仆送饭的,丰盛营养。

他昨夜没有彻夜陪客,现下想要吃上热饭菜,还得自己去后厨花银钱买。

傍上一个人傻钱多的大客,手头赚了好大一笔,明枝今天也舍得,让厨房给自己做了份好的。出来时遇上素日瞧不上自己的明奴,假装热络地邀请对方一齐来房中吃,“顺道”说了这件事。

明奴皮笑肉不笑地听完,心里暗呸了一声,又嫉又恨,想这贱人难道真要转运了?

明枝:“过几日贵客又来了,你我情如兄弟,随我一起去,我也把你介绍给女郎。”

明奴:“那就多谢哥哥了。”呸,才不信。

明枝:“只是你不是女郎喜欢的那类,你听我细细说,你得——”他说这话,话语却一顿,眼中不易察觉地滑过一道诡异的光。

明奴还等着看他要说什么恶心人的话,明枝却话也没说完,一转身,径自走了。明奴以为对方故意的,顿时心中又把明枝骂了一遍,也转身走了。

此时的明枝已不是原来的明枝。这个“明枝”拎着食盒回到房内,把食盒放置上妆台,转身要推门离开,推门的手一停,去而复返,走到台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品拨齐整了。

然后他看向了自己的左手。

将左手拔了下来。

血淋淋的断掌被一同放进了食盒中。食盒合闭,整齐地与台上其他物品摆放在一起。

“明枝”出了卧房的门。画舫上的公子白日是不许离船的,可“明枝”一路往外走,无论是与他擦身而过的人,还是守在出口出的人,却皆似看不见他,任由他下了船。

“明枝”的一只手滴着血,微笑着,步伐不徐不疾,下了船,走在青/天/白/日的河岸,往河里走,恰当时,一个在另一艘画舫上直睡到中午,曾是他的客人的男子,刚下了船,看到他,大吃一惊。

“明枝!”那男人喊道。

“明枝”转身。

男人还带有几分宿醉的头痛,没有看清还滴着血的断手,跌撞着走到“明枝”面前,只觉得明明是一样清淡的脸,今日的明枝却不同以往,有一种无与伦比美丽的仪态与气质。

尤其是他脸上的微笑,是那样的温柔。

男人看得有几分痴了,喃喃道:“今夜我便去找你……”

“明枝”微笑着,伸出手,两指插进了他的眼眶。

自打将那笔银子让人送过去后,明枝的事在唐倩这里已经画上了句号,她不是很关心那笔钱,自然也没有打听明枝到底有没有赎身。更何况,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倌的淹死,能在这偌大的洮阳激起多大的风浪呢,就算另有一个富家子弟被人挖掉了眼睛,口口声声说是那个淹死的小倌挖的,也不过只被人当奇谈传了几日,便被别的事情淹没了。

唐倩虽然喜欢打游戏,但也不是宅女。去不成花船后,便想着去其他的地方玩,洮阳作为首都,娱乐场所一定不少。

然而这场出行计划泡汤了。

因为息国的皇帝崩了。

老皇帝年事已高,又病了好几年,驾崩这事不是很让人意外。皇帝的遗诏让六王登基也不是很出乎人的意料。毕竟三王意外薨了后,剩下的几个皇嗣,矮子里拔高个,也只有跟着三王做出了些政绩,又性情敦厚的六王能顶上了。

让人惊讶的是五王被幽禁了。

五王虽然没做出什么耀眼政绩,碌碌无为,但也一直老实得很,在皇帝刚崩之际,就被向来性情敦朴的新皇清算,让人不禁感慨皇家真是波谲云诡。

唐倩听到这些,联想到刚到洮阳那天遇到的事情,再结合各种宫斗剧历史书,猜想那个魔修便是五王捣的鬼。

然而无论是五王被幽禁,还是六王登基,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唯一影响到唐倩生活的是国丧。

但凡皇帝驾崩,按照旧礼,举国都要衔哀守制,一百天之内,“四海遏密八音,凡是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一律不许出声”。

别说去娱乐场所玩了,就是一般的宴乐婚嫁,都要禁止。

“规矩是规矩,要是全国上下真的守满一百日,不说戏班杂耍,就是那栏里的牲畜,都要饿死一片,先先王崩了的那时,也只是守了一月,这次该也差不离,”来送饭的仆妇放下食盒,对她说,“贵女放心,禁不了多久的。”

既然不能出去玩,又大雪漫天,唐倩便安心在家中学习。

原主的功法早就不够练了,如今她修习的是玉佩中找到的一本功法,名为《真仙灵本》。唐倩很早就知道,对于普罗大众来说,想要做成一件事,没有容易的。高考不容易,减肥不容易,就连学驾照都不容易。她从来都不是天才俱乐部的一员,只是普罗大众。

修行上没有天赋,她修炼速度并不快,甚至因为没有老师指引,金丹期的都看不懂。但她也不气馁,又有的是时间,便从这本功法的练气卷开始从头学习。

尽管进度缓慢,但也不是一点进步没有,至少国丧结束时,她已经把《真仙灵本》从练气卷学到筑基卷了。

《真仙灵本》进入筑基卷后,出现了一套剑法,叫做落英缤纷,名字很好听,舞起来也很好看。有大学时学的太极剑和原身的剑术打底,唐倩倒是能舞得起来。她发现比起打坐修行,自己对练剑更有兴趣。原先她是半天学习,半天陪妹妹的,现在索性上午和晚上打坐,下午就在小院练剑。

修炼很重要,陪妹妹也很重要,但是舞剑能和陪妹妹搭配在一起。

“你小时缠着我让我教你剑法,可是那时候是夏日,阳光炎炎,你身体又向来不好,我怕你在屋外头中暑,不敢教你,现在我见你身体好多了,是练剑的时候了。”她对姬莲说。

冬日小院光秃的梨树下,唐倩手持青蚨剑,姬莲也手持一柄木剑,两人相对而立。

“对,就是这样,手在往后拿一点,”隔着两三米,她看着妹妹拿剑的姿势,教导道,“就是这样,保持住。”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很快,冬去春又来,满树梨花开。

唐倩看着梨树下,一身淡红色衣裙的妹妹,持着一把长剑,来回舞动。

白色的梨花落了满面,也落在舞剑的绝代佳人身上。

唐倩看着场中舞剑的佳人,脸上是一个老母亲笑。

一个冬天过去,虽然胸仍旧很平,妹妹却似乎又长高了点,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唐倩发现妹妹虽然是娇美□□,有一手做发型的好手艺,却从来不爱梳妆打扮,也不涂脂抹粉。有一天出门,她特意给妹妹买了一幅明月珰,也不见她戴过,甚至耳洞也未打。

天生丽质难自弃,就算不化妆,妹妹站在人群中,也闪闪发光,简直像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唐倩想起每次,她就算戴着幂篱走在街上,那身段气质,那袖下一截雪般的腕子,那一头浓密的秀发,也引得众人纷纷回头。

落英并发不愧是播音腔找来的剑法,比原主会的难多了,不是很好学。唐倩一个不是天才,又没有老师指导的人,同样感觉到了吃力。

可是她发现,每次教妹妹舞剑,和妹妹对练时,她总能对落英缤纷剑法有更甚的体悟。有时妹妹无意中做的一些动作,竟还让她灵光一闪,纠正了原先对剑法的一些误解。

唐倩:这就是女主光环吗?

这一个冬季,她的收获不少,不仅将落英缤纷剑法学得差不多了,还将《真仙灵本》学到了筑基中期。然而越往后越难,她卡在了这本功法的筑基中期,停滞不前。

国丧几月前便过去,洮阳早就恢复了繁华热闹,夜夜歌舞升平。唐倩忙于练剑,没有出一次门,修炼也到了瓶颈,心中烦闷,这一日,见天气愈发暖和,她索性穿上春裙,带妹妹一起出门走走。

暮春三月,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两人走在街上,看见一列迎亲的队伍。

最前头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马匹和新郎身上都系着红绸,后面是男傧相、持着旗锣伞扇的人等,后面跟的却不是花轿,而是一辆装饰得喜庆的轺车。

唐倩看得兴致盎然,甚至想跟在后面,钻到洞房里,瞧瞧新娘是什么样的,作何打扮。

“在我老家,结婚时新娘还可以穿白色呢,”她凑到姬莲耳边,低声道,“要是在这里,估计要被打死。”她怕被周围的围观群众听到,说话时吐出的都是气声,呼出的暖暖气息拂过他的耳边。

幂篱下,姬莲看着缓缓而过的迎亲队伍,脸红了。

可惜唐倩看不到,还在低声道:“我们那儿叫婚纱,是从西边传过来的,白色代表圣洁,表明新娘子的真诚与纯洁,顾名思义,都叫婚纱了,是纱做的,当然样式各种各样,也有用白绸子做的,你想不想知道婚纱是什么样子的?”

姬莲转过头,也在她耳边吐出气声:“是何样子?”

“是性感的小裙子哦,这里穿出来也是要被打死的,胳膊全露,有些还露大腿,”她用一种说劲爆东西的语气说,垂眼,看了眼姬莲的胸,“还露小半个胸脯,把胸托的挺挺的。”话说,要不要帮妹妹苏一个胸/罩?

“嗯?”他温柔缱绻地嗯了一声,全然不知道唐倩已经想到了给他苏一个胸/罩。

两人就这么低声细语了一阵,引得周围几个人看过来。于是逛街逛到一半,唐倩把妹妹拉回去了。她想展示婚纱是什么样子的,但做一件婚纱对她来说,难度太高了。

走到庭庑时,她转头一看,望见满地飘落的雪白梨花,有了主意。

“差不多就是这个模样。”唐倩看到梨花后有了灵感,用凋零的梨花在庭院里组了一件婚纱。她这些天的学习还是颇有成效的,至少对挪移物品已经很熟练了。

只见两人面前,梨花花瓣汇一起,聚成了一条拖尾型婚纱,带着一条头纱。婚纱散着淡淡的花香。但是院中只栽有一棵梨树,落下的花瓣也仅是全部梨花的四分之一左右,故而不多,所以婚纱的尾巴只能勉强曳地,不能拖成长长的。

“婚纱尾要是再长一点会更好看,要是再多一点材料,可以配个花环,戴在新娘子头上。如果可以,再弄一对翅膀,就很玄幻美丽了,若是再戴一只墨镜,立刻就赛博朋克了。对了,新娘还要捧着一束捧花,捧花是投掷给女傧相的,接到捧花代表下一个结婚的就是这个人。”唐倩操控着半空中这件带着梨花香气的婚纱,飞到两人近前一尺处。

“若是接到的是男傧相呢?”姬莲站在她的身后,伸手轻轻抚过她的发。

唐倩没有察觉到这一动作,她正控制着一些花瓣从婚纱上飞出。

婚纱胸脯处多了两个洞。这些花瓣飞到一半,组成了一条带子。

“这叫garter,是袜带的意思,绑在新娘子的腿上,有些婚纱的裙摆很大,新郎要钻进去,用牙齿把garter咬下,抛给男傧相,谁抢到garter谁下一个结婚。”她觉得婚纱空出两个胸,太不雅观了,便让花瓣重新飞了回去。

“garter?”姬莲轻轻念道。

一个中国古代玄幻背景古早文女主口吐英文,这场景莫名给唐倩带来一种抽离感。

一阵恍惚,她仿佛又看到自己现代的卧室,墙上挂着高中学英语时贴的各种单词条……小区每到春天,也是遍开梨花。恍惚中似乎还能看到那辆疾驰而来的车,听见紧急刹车时车轮在地面摩擦而过的声音,与此同时,好像还能听见妈妈心碎的哭泣。

梨花婚纱骤然破碎,白色花瓣纷纷落地,落在她的脚下。

我还能回去吗?唐倩想。

明明眼前的场景是日日生活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突然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这一刻,唐倩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不是这里的人,自己只是一个异世的亡魂。无依无靠,漂泊无定。

三月暮春的阳光温暖无比,她却觉得有些冷。

这时,一只手拉住她的手。

这手是暖的。

她紧紧抓住了这只手,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落訕潞、阿凌、野生的柠檬君、duzduz、季望宝宝(你看了好多书要好好学习!)的营养液!谢谢这个项目我王多鱼投了和伽小鱼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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