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骤雨(5)(1 / 1)

林服风犹豫了一下,却只是涨红了耳朵,准备换个她看不见的角落坐下来。杜漱之在心底叹气,扯着他的手臂走到沉夜面前。

“沉夜小姐,又见面了。”

她抬起眼眸来,漆黑而浓长的睫毛下清凌凌的一双眼按顺序看过他们两人,红唇翘起来微微一笑。

“是挺巧的,杜先生,林先生。难得一见,不如一起坐下说说话?刚好我今日也没什么安排。”

林服风立刻说了一句“我们也没什么安排!”——但整个人还是傻愣愣地站着,真是像块木头做的人。

杜漱之略微有些尴尬地满口应答:“多谢邀请,实在是不胜荣幸,那么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抽出把椅子,用力将林服风按到了沉夜对面,自己从旁坐下,趁着桌子的掩蔽狠狠捅了林服风一胳膊肘。

林服风这才清醒过来,刚好店老板的七八岁的儿子跑过来,稚声稚气地请他们点单,他才为了疏散羞意,结结巴巴地给两个人都点了一份砂锅馄饨,再要了一碟鸡肉生煎馒头。

小孩子又碎碎念着他们点的单跑走了。

林服风这才听到沉夜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她在好笑什么,只是一味地低着头扣着有点潮的木制桌子,不敢抬头。

杜漱之看着他只知道害臊,简直像个乡下进城的闺秀见到受到文明教育的未婚夫。

不知道怎么的连他自己也害臊起来,左右一看两个人的样子,更是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放到哪里好,只好虚虚地看着墙壁上一道黑色的裂缝,乱想一通。

这时便又听到她笑语:“怎么二位男士倒比我还脸皮薄?——杜先生,我就是从林先生这里听说的你,倒没想到一同见面会这么快。”

杜漱之有点好奇林服风是怎么介绍的自己,在她心里留下的具体是什么印象;但他又很快按下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礼貌地承担起了对话并融洽气氛的工作。

“我同服风是多年旧知了,关系也一向很好,这次刚刚回国,自然是要先跟挚友们叙一叙旧情——昨夜宿醉了,便睡在他家里,今天也是一起出来逛,就巧合碰见了……”

“这样么。”

沉夜用汤匙撩了一下菌菇豆腐鲜鱼汤,素白的瓷匙,奶白的汤,还有她的手也是那么的白,只有丹蔻染的指甲是红红的。

那红色并不纯正,像是偏了颜色的火焰,却仍然烫了杜漱之一下。

他不知为何没法移开视线,叫她注意到了,松开汤匙抬起手给他看了一下。

“怎么样?今早起来觉得天色都是闷青的,就窝在火炉边上,染了染指甲,想取些小乐趣……没想到反倒是被按在沙发里一上午都动弹不了手呢,只能听人给我读报解闷。”

刚染的丹蔻,是不会只乖乖染好指甲的。

那花汁肆意的很,溢出到她的皮肤上,连手指上都吞了一片浅浅的粉。

杜漱之收敛回了视线,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这时候林服风好像终于不再那么紧张了一点——又或许是杜漱之率先说话给了他勇气,他说:“沉夜小姐,你读的报上有没有见到我的诗?给你写的诗……”

沉夜又轻声笑了。

“林先生整日换笔名,我怎么知道你是哪位,写的什么酸诗?”

林服风知道她一定看得出来,就是喜欢瞧他紧张的样子逗他,却也不敢反驳这一点,又羞耻于自报家门,结巴了一下,只好说:“……不,不酸的!没那么酸的诗。”

他的回答不知道哪里讨中了她的心意,让她更有了笑意,连眼眸都闪闪发起光来。

沉夜笑起来也不像淑女们闺秀们一样,喜欢捂着嘴低着头,反而是大大方方地笑,红唇的弧线和洁白的贝齿,还有隐约能窥见的柔软的舌尖。

林服风直愣愣地看着她,见她笑得开心,竟也不由得忘了羞窘,呵呵傻笑起来。

止了笑,她才说:“行了,我知道。负雨亭主人的《月亮》,对不对?”

林服风一下子又高兴起来,连连点头,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若是在诗社里,他能滔滔不绝地说上好久,又引经据典地讲讲先贤们的例作,或者褒贬皆具地讲一讲洋人的文章的事情,总之是灵思妙才疾如乘之天马——

但他现在变得笨拙,害臊,像滚烫的黏稠的药粥,只是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杜漱之不再想这些。

他只是顺势调笑了几句日后一定拜读林服风的大作,脑子里却一直朦朦胧胧地记着那染着一点红的指尖。

突兀地,他说:“我父亲入股了一家专卖洋人的小玩意儿的铺子,那里有不少外国的女人们会用的指甲用的染色油——在外国也是时髦的东西,颜色也鲜亮。沉夜小姐要不要饭后一起去看一看?”

他说完,看了一眼林服风,补充道:“我和服风正好也闲来无事,若能给沉夜小姐做陪就再好不过了。”

林服风轻轻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眼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但他也很快点头,“是,漱之家的店里的东西都是稀奇玩意,定会叫你满意的!”

沉夜含笑应了,之后便各自用餐不提。

……

友情在爱的深情的燃烧状态下都要老实贡献,所以杜漱之就这样把后排的两个位置让给了沉夜和林服风并排坐,他自己同司机一起坐前排。

引擎的轰鸣遮住了他们的大部分交谈。后排仿佛一个独立空间:荒野的一场大雪,一个小小的洞窟,两只动物窃窃私语。几乎所有的声音都被环境悄悄地吸走了。

抬起头看看后视镜,能看到林服风的神态:微微皱着眉,眼眸是沉静的,说话不急不徐,手指比上一二三四的条数——从前在诗社、文学社见到他这样的样子,那么就一定是在讲述他的什么观点。

没有谁的观点会让人永远认可,但是他的观点就算听众不怎么认同,也会觉得有其道理,讲得甚为有趣。

在此之上,他的口才又是甚好的,深入浅出地讲解听众不熟悉的领域,解剖历史的骨骼,赞美文学的肌理——一种超绝的演说的技巧。甚至能让那张无甚出色之处的面容都散发出一种魅力的神彩。

是他渐渐熟悉了与爱慕的沉夜小姐相处吗?倒也不像。

杜漱之把视线投向另一个人。

她并不是完全的听众,有时候她也会反驳,有时候会乘着他的话展开,有时候像是他们在一起辛辣地点评什么人,她露出了混合着轻蔑和好笑的表情,微微一眨眼又收起。

那种灵魂和学识上的高贵,让她的美貌像是一种过于可惜的包裹——可若是没有她独特的灵魂,那美貌放谁身上都会显得娇媚或者蠢笨,实在是暴殄天物的浪费。

车子忽然停了一会儿,前方在封路。

杜漱之听到谈话露出来的一两句,像在夜晚窥见一扇紧闭房门地下漏出来的黄色的一抹光亮。

林服风的声音是低落而沮丧的:“……到处都在流血。整个世界都满身疮痍。……那些伤口都是旧伤,负伤的都如同牲畜……动荡的时候傲慢的人们却仍然拥有强权……”

她轻声说:“……怀着一种莫名的希望,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希望……只是渴望有那么一种希望会在;就安安静静地死去在渴望里……”

他说:“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不喝酒,不吃巴比妥,怎么都没办法强迫自己睡。……”

她便说:“不安和不眠往往相连,但创造和毁灭也是表里一体。”

“……其实你从前的一些文章,还有那部只在文学社里传过的长篇《废港》,我也很喜欢。——好像在创作那些文章的时候,你在撕裂你自己的灵魂。”

车子又发动起来,他们再说了什么便听不清了。杜漱之又瞥了一眼后视镜:林服风抬起手掩住了眼睛,靠在车玻璃上一动不动。

杜漱之悄然地了悟了林服风的状态:他只是遇到了一个完全理解他的心灵的所有的人。

傻傻的人,狂热地一方地爱慕着月亮。

……但月亮,也有看见这想要奔月的痴人。

那家专门进洋人的各种大小东西的店里确实什么都有。一进门就是一股猛烈的香料的气味。印度的,非洲的,美国的,各种各样的香辛料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店主手写的标签贴在上头,密密麻麻地排满了一整排货架。

然后是食材,然后是瓷器、玻璃、金属的小摆件,怀表,小画像,女人用的所有小饰品,翡翠的玛瑙的钻石的玻璃的金的银的铜的,贵的锁在橱柜的最高处,便宜的排在下面几列给人看。

然后是洋文书籍的货架,再往后就是乱七八糟摆了大件的厅堂。灯光不怎么亮,老板躲在柜台后面打过招呼就任由他们自己逛。

沉夜看中了一个不知道哪国来的玻璃鱼缸。整体呈圆形,有着漂亮的弧线,透明得几乎没有杂质玻璃,最亮眼的是顶上开口的地方,像舞女的裙摆一样荡漾出不规则而华美的波纹。

她举起这个鱼缸,对着小店的天窗,吹走了表面的灰尘,仔细看那褶皱的形状。在朦胧的金色的灰尘里,不知为何将那鱼缸套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回头冲着杜漱之微微一笑——

也许是微微一笑。

她的吐息让玻璃从内部蒙了一层雾。叆叇的雾气里只朦朦胧胧能看到绰约的黑发的美人,乌蒙蒙的双眸,大红的嘴唇,苍白的皮肤。

她抬着手举着鱼缸,身影就在那狭小的天窗漏下来的金色的微弱光芒照亮的飞舞的灰尘里。

这样美的一个场景,甚至让他不敢呼吸,心脏捶动得仿佛胸骨都要断裂,一眨不眨眼地盯着,甚至因为干涩和灰尘的刺激分泌出生理性的眼泪。

比子弹更痛。比坠落更急。比死亡更令人恐惧。

——是不懂爱情的人坠入深情的那一瞬间。

表里一体的不仅仅是创造与毁灭,还有动荡与享乐,狂乱与忠诚,淫-靡与克制,暴露与隐秘,嘈杂与静默,恸哭与爱慕——

在秩序崩坏的这一切里,她是与之共生的另一面。

她是灰色的混乱的无序的淤泥里的孳生的野玫瑰。

※※※※※※※※※※※※※※※※※※※※

冲刺啊——!!

daaaaaaash!!

(野玫瑰系白莲花也太矛盾了以后不归类了,内容提要就随便选章节里的句子了。

大家喜欢吗?

我觉得还挺有逼格的。)

顺便推一下我的朋友苏三(爱称蘑菇)的新文,蘑菇的幽默感是我这种角落系生物能羡慕一辈子的天赋!好多梗也是独特氢气!微博也很有趣,关注她和她的文不会亏~

《再渣一次就从善》叫我苏三少

“钓得鱼中皇,方为海上王。”这句话可以说是路之遥人生最好的诠释。

人生的前二十五年她沉迷于谈恋爱,精通凯子心理学,熟背渔场管理,拿下无数霸总鲜肉,情场中无往不利。

各种角色她得心应手,各种套路她应有尽有。

量身定制,蹲点狙击。

这,就是路之遥。

但路之遥26岁时,她突然厌倦了海王生活了。她想安安静静,平平淡淡。这时,前男友告诉她:“只要你通过了这个人造梦境游戏,你会获得一千万美金和一个无人打扰的新身份。”

而游戏的通关规则是:攻略游戏内所有主角。

于是路之遥决定,渣完这次就从善。但她没想到,游戏里全是前男友,但她也没想到,她一进游戏就被强制删除了记忆。她更没想到的是,这群前男友们更是把病态痴狂的可怕本性全部发作了……

#本文又名前男友们的复仇#

*小剧场*

游戏制作人:“就一群人拿钱砸我让我做游戏,一边给我讲女主人设一边说她在他们心里早死了,可我觉得,这女主在他们心里连坟都是粉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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