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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说出王小红的名字,我心惊之下再无侥幸,开门让他上了车,驱车朝郊外驶去。
路上我心不在焉,几次差点和前车上演“死亡之吻”。穆青始终淡然处之,不说一句话,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出城十几里,拐上行人、车辆稀少的乡间小道,我停下车,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穆青目视前方,并不看我,冷冰冰的问:“王小红在哪里?”
“死了。”我说。
“这个我知道,我是问她的骨灰。”
“她是赵家的媳妇,自然是在赵家的祖坟里。”
“你带我去!”穆青的声音冷静而低沉,似乎有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
“好!”一个字出口,我看看周围,这才意识到前方不远就是大头家的祖坟!
我怎么不知不觉把车开到了这里?这是王小红在天之灵的召唤么?
我下了车,穆青背着他的大背包,在身后跟着。
前面就是大头家的祖坟,一个又一个“土馒头”密密匝匝的排列着。这里埋葬着大头的列祖列宗,男性的都姓赵,女性的都有一个共同名字——赵家的媳妇。不论王小红是否愿意,她作为大头的妻子,这里就是她的长眠之处。
在众多井然有序的“土馒头”的最下方,一个小小的茔塚,前面树立这一个小小的墓碑,上面写着“爱妻王小红之墓,夫赵无意泣立。”
这就是王小红永恒的家园了。
短短一年,却如同万世之遥,王小红的茔塚上长满了荒草,在冬日的寒风中摇曳。有谁会想到,“土馒头”下的泥土里的那一把尘土,曾经花样年华,曾经惊艳了世人?
穆青缓缓的跪在王小红的茔塚前,面无表情的从他的大背包里一件一件的往外掏着五花八门的物品:有用过的画具,有一本本厚厚的日记本,还有许多发黄的旧照片,多数是王小红昔日的旧照,还有几张是她与穆青的合影。上面王小红的倩笑美丽而纯净,洋溢着青春的光彩。
穆青把这些东西点燃了,火光映在他的脸上,跳动在他深邃的眼睛里。
“小红,我回来了,你看的见我吗?你还记得我吗?如果你忘了,看看这些照片,你就能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小红,你还在恨我么?这就对了。我也多么恨我自己啊……如果有下辈子,我们最好不再相见了吧?太苦、太恨、太残忍,我受不了,你也受不了……小红,在这个世上,真正相爱的人就不该相逢,不是吗?爱太苦、太疼了!……可是这辈子若是不遇见你,我的生命该是多么空虚,多么苍白啊……”
穆青嘴里喃喃自语着,身子在微微颤抖,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而他的脸却冷如三九寒冰。
火光渐渐熄灭,穆青忽然爆发,扑倒王小红的坟茔上,撕心裂肺的哭嚎瞬间响彻云霄。
“小红,王小红,你就这么去了吗?……呜呜呜……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啊,连忏悔的机会都不给我啊……呜呜呜……王小红,你就这么绝情啊,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么?……你出来啊,我只看看你,只看看你……我不打扰你,不惹你生气,不惹你讨厌……我只看你一眼……你出来啊,呜呜呜……”
穆青哭嚎着,泪如涌泉,一边匍匐在王小红的坟茔上,用手疯狂的刨挖着坟上的荒草和泥土。不一会儿,两手便鲜血淋漓,染红了荒草,染红了泥土!
“小红,是我害死了你,是我害死了你啊……我是罪人,我是罪人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穆青凄惨的哭嚎、伤心欲绝的神情,强烈的撕扯着我的心脏。我拉起他,他又哭嚎着扑下去,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上沾满了混着他自己鲜血的泥土。悲伤就像决堤的洪流,无法阻挡,我只能看着他恣肆的宣泄。
浓郁的悲伤染红了夕阳,它躲在西山后,半边羞红的脸,露怯地俯视着大地苍生。
爱恨都有尽时,再大的悲伤也不会与世永恒。夕阳沉下去的时候,穆青的哭嚎也渐渐停止。他去旁边的小河里用冷水洗去手上和脸上的血污,又回到王小红的坟茔前,望着墓碑发呆。
“小红她不应该长眠在这里,这里不是她的家。”穆青对我说话,眼睛却还是直直的望着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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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赵家的媳妇。”我说。
“每一个生命都是独立的,不是那一张皮上附着的毛,她只属于她自己。她活着的时候,受尽欺侮,死了不能还在这里受屈辱。赵家没有给过她幸福和尊严,配不上她这样一个美丽的生命。她此时应该在沙北的菩萨庙前,在沙北她的老房子里,守着她的家,让菩萨守护着她,不在另一个世界受欺负。”穆青说着,眼睛里流露着奇异的光彩。
穆青的话让我无比诧异:从沙北回来的那个夜晚,王小红曾经给我说过死后要守着菩萨庙和老房子的话,穆青是怎么知道的?他和王小红究竟有什么渊源?
“可是不论她愿不愿意,她都是赵家的媳妇。我们没有理由把她移走啊!”我说。
“我们可以悄悄地把她移走。”穆青道。
“啊?盗墓啊!”我惊得张大了嘴巴。
穆青看我一眼,讥讽的笑道:“我给忘了,你此时已经是市长大人了,再干盗墓这样的勾当,确实是为难你了。那我就自己干。只要你市长大人别抓我就行了。”
不能不说,王小红的死,我也是元凶之一;我就看着她一步一步扑向死亡,却没有勇气拯救她。能亲手帮她完成生前最后的愿望,也许能减少我一些罪过吧?
我心头酸楚,脸上却挤出笑意道:“我这辈子还没有做过这么刺激的事情,我就和你一起做一次盗墓贼吧。”
穆青淡淡一笑,脸上有了一丝温度:“沙市长官越做越大,总算还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人。小红的眼光总算错的不太离谱。”
我也是一笑,鼻子酸酸的,忽然想哭,却没有理由。
我和穆青迎着西天火红的晚霞,驱车回沙城。
路上,穆青出神的望着天边的天边的晚霞,一脸怅惘道:“多美的晚霞啊,可惜小红她看不到了。”
穆青一句话让我心头涌起无限伤感与酸楚,不由得眼泪模糊。
在一家小饭馆里胡乱吃了晚饭。我胸口堵的慌,没有吃几口,一大半都剩在碗里。
穆青微微笑道:“沙市长要多吃一点,晚上可是力气活。”
“堵的慌,吃不下。另外请别叫我沙市长,我总觉得你嘴里的‘沙市长’是一种讽刺。我有名字,你就叫我沙子吧。”
穆青脸上浮出一丝温情,笑道:“有许多人当了官就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你做了官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实在是难得。”
穆青言语讥讽,奇怪的是我听了居然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一丝淡淡的温暖。
吃过晚饭,我和穆青一起去劳保市场买了铁锹、铁镐等“作案工具”,在一家小旅馆里开了一个房间,静等夜深人静,去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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