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1 / 1)

她看着面前写满自己罪状的纸,万分不想画押,可上首大人手拿签筒,仿佛下一瞬就会抽签丢在地上,让人打她板子。

好半晌,在大人的又一次催促下,田氏颤抖着手按了指印。

“此事你儿子知情吗?”

田氏已经画押,一脸茫然抬头,又看向儿子的方向。

杨兴嗣低着头:“回禀大人,我从头到尾都不知此事,否则,也不会放任我娘害了我爹。”

田氏心下一凉,重新低下了头。

秦秋婉因为帮着杨老爷告状申冤,也站到了公堂上。此时出声:“大人容禀,我和杨兴嗣做了五年夫妻,他这个人最会卖乖,凡是麻烦的事他都不粘手,他如今身为杨府的少东家,不可能对府中的事一无所知!”

杨兴嗣皱起眉来:“钱婵儿,我们俩好聚好散,你快见好就收。”

秦秋婉扬眉:“我这是在帮你爹讨回公道。”

杨兴嗣:“……”我谢谢你!

事实上,母亲动手前他发现了不对劲,也有下人禀告此事。

杨兴嗣想要阻止,可想到家里最近添的丁……无论是不是父亲的血脉,父亲都已经生出了放弃他的想法。

所以,他选择默认。

心里清楚,嘴上自然不能承认,杨兴嗣开始磕头喊冤。

他不承认,可他身边的人却想脱罪。大人已经说了,若是指证犯人有功,会放其身契。

杨老爷没了,杨家母子接连入狱,无论杨家之前有多富贵,在这之后都会渐渐没落,而身为杨家的下人,除了被发卖辗转人牙子手中之外,就只有尽早赎身这一条路。

而杨家的所有主子都已经身不由己,他们想要赎身,就只剩下举证一条路。

当杨兴嗣的随从站出来说他得知消息禀告给了少东家,少东家却选择事不关己并没有告知父亲危险时,秦秋婉一点都不意外。

漠视母亲杀了父亲,杨兴嗣虽然没动手,也是帮凶。

田氏为一己私欲谋杀亲夫,被判了秋后问斩。杨兴嗣也被判了三十年。

当今以孝治天下,杨兴嗣知道父亲有危险却选择旁观致父亲死亡,堪称狼心狗肺。三十年还是轻判了的。

前后不过半个月,田氏谋杀亲夫的事就得以落幕,诺大的杨家分崩离析,多年攒下来的钱财被衙门收走,言帮着保管。

也是这个时候,田氏借口庶子克亲,找了奶娘把孩子送走的人也回来禀告:那个孩子,已经病逝了。

也就是说,杨家诺大家财,全部都落入了衙门手中。

杨家人如今只剩下母子俩,田氏即将秋后问斩,只有半年好活,而杨兴嗣三十年后有没有命在都不一定。于是,杨家的债主坐不住了,纷纷上衙门讨要银子。

这里面,许多都是给杨家供货的商人,还有养蚕的蚕农,和帮其织布的工人,只要能证明杨家确实欠了他们,衙门给银子就给得爽快。

杨家多年积累,还剩下来不少,衙门也知道这些银子大概还不回杨家了,便在郊外修了一个慈安堂,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老弱病残。

事情告一段落,秦秋婉也松了口气。

另一边,钱开宏骗人之事被判了十年,连氏一介女流,不太会做生意,先让人把孩子送回镇上,自己也卖了铺子归家。

这府城中关张的人天天都有,大部分的人都平安归家了,可连氏不甘心把大半家财用来还债,拿到了银子后偷溜出城。

被追债的打手知道,那些人也赶着马车追上去。

连氏不想给,便让马儿跑得更快。

她一跑,在后面的人看到银子要飞。于是,追得愈发紧。

一个跑,一个追,马儿脚滑了下,连氏从马车中滚了出来,落在地上后,头上摔了一个血洞。命是保住了,可人也变得疯疯癫癫。

秦秋婉得知这样的结果后,便再没有关注他们。

至于郝婉君,在被接回陈家后,再没有出来过,秦秋婉也想法子打听了,最后得知:陈府中的那个郝婉君和之前的容貌性情截然不同。

也就是说,郝婉君早已经不知何时被调了包。

而这后头的主使,除了陈夫人不做他想。

谭书玉退亲之后,沉寂了两年,后来嫁了一个贫寒书生,那书生才气和福气都不错,没几年就赴京赶考。谭书玉跟着一起,后来就很少回来。

陈亦是城中有名的青年俊杰,读书人中的翘楚。可参加科举之人身子不得有疾,包括隐疾。无论他书读得多好,他终其一生,都只能是个秀才。

心情郁郁之下,整日借酒浇愁,醉得不成人样。

陈夫人担忧儿子,不到五十岁头发就已经花白,那个孩子在长大之后得知自己的亲娘和亲娘的死因,又狠闹了一场。

陈家在多年之后,又丢了一回脸。

这是后话。

杨兴嗣靠在大牢中,看着小窗上透进来的微弱的光,心里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到这样的境地……似乎,这一切都是从钱婵儿离开之后开始。

他……后悔了,当初不应该和离。

早知道自己不能生,还折腾什么?

城中许多年后,都还有人感慨:人一辈子的际遇说不清。

就比如钱婵儿,嫁的时候轰轰烈烈,可惜遇人不淑。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此生被毁时,人家和离后又遇上了合适的人。甚至还儿女双全,那高长瑜在她生完了孩子后重新捡起书,后来还考中了进士,得皇上重用,一步步做到了一品大员的位置。

钱婵儿本来只是商人妇,再嫁之后,跟着夫君还做了诰命夫人。

所以,无论落到多惨的境地,都不要轻言放弃。兴许,花明就在不远处!

第86章第四个原配

钱婵儿脸上满是释然,对着秦秋婉一福:“多谢你满足我爹娘的心愿。”

钱婵儿为爱非君不嫁,如飞蛾扑火一般嫁入杨家,她唯一觉得亏欠的就是双亲。

若不是她非要嫁人,爹娘也不会让钱开宏靠近,进而被算计致死。如今,爹娘得女儿尽孝膝前,还如愿抱上了孙子,钱家子嗣得以延续,挺好。

她化作一抹青烟消散,小半进了桌上的瓶子里。

秦秋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手捏得极紧,还没有记忆,胸腔中却满是怨愤。在她来之前,原身应该正在生气。

面前的屋子摆设齐全,桌上器物不算多名贵,应该只是一般富裕的人家。边上丫鬟满脸担忧:“夫人,日头大,公子已在外面已经跪了半日,您是不是……”

听到这话,秦秋婉就猜到原身应该是被儿子给气的,随口道:“他爱跪就跪!”

语罢,拂袖进了内室。

广安县位于离国北境,地处偏僻,粮食作物产量不高,整个县城辖下,穷苦的人很多。

原身是县城中富商楼家三女,名玉蓉,家中姐妹众多,多的是被父亲送去做妾或是做继室,总之,只要有利于自家,就可结亲。

楼玉蓉运气较好,她是楼夫人所出,身为嫡女,头上还有个厉害的哥哥护着。所以,她到了年纪后,并没有如家中姐妹一般被送去联姻,而是由楼夫人做主,嫁给了出身贫寒的但做生意手段精明的林元铎。

林元铎出身不好,但他脑子聪明,小时候就跟着村里学做账房的一个堂叔四处乱跑,一度被村里人认为游手好闲不思进取。

十三岁时,得堂叔引荐,他进了镇上的一个粮铺算账,他人勤快,又不怕脏累,两年后,就被调入了县城,直接到了东家手底下做事。

三年后成了有名的大管事,得人引荐与楼玉蓉相看,两人一见倾心,半年后就成了亲。

成亲之后,夫妻日子和美。

林元铎拿着妻子的嫁妆银子自己白手起家,加上楼家从旁扶持一二,成亲十八年来,林元铎的生意蒸蒸日上,虽然还比不上楼家,但也是城里数得上名号的富商。

因为此,楼玉蓉也在一众姐妹中颇得脸面,不少人都觉得她命好。

无论外头多光鲜亮丽,日子过得好不好,也只有自己知道。楼玉蓉也是在生下长子后,偶然发现夫君曾经竟然和别人谈过情。

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没能相守,可只要那边有难,他都会尽力帮忙。

后来更是发生了一件事,让楼玉蓉彻底恶了那边。这些年来,夫妻俩但凡提及那边,都会吵架。

林元铎有心上人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可哪家的日子都不能顺心如意。楼玉蓉偶尔也装作看不见,可是,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会看上那女人的女儿,还非卿不娶,甚至到了绝食跪求的地步。

母亲恶心她还不够,如今她女儿还要来给自己做儿媳!

楼玉蓉一气之下病倒,等她有了些精神,却得知林元铎已经找人上门给儿子提亲。婚事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看着劝不回的儿子,楼玉蓉郁郁之下,病得更重,没拖几年,就撒手人寰。

“夫人,外面日头太大,公子中的暑气晕倒了。”

听着丫鬟禀告,秦秋婉回过神。

上辈子林右琅在今日也晕倒了,楼玉蓉也是看出来了儿子非卿不娶的决心,又气又急之下一病不起。

也就是说,就这两日,林元铎就要上门提亲。

秦秋婉虽然同楼玉蓉感同身受,到底不是自己儿子,她虽恼恨,却也不到气病的地步。当下一拂袖出门,吩咐道:“把人抬回房,请大夫来诊治。”

林右琅今年十七,双亲长得好,他自己容貌也俊逸,只是脸上还有些稚气,此时闭着眼睛,面色苍白,看起来挺虚弱。

得知儿子病了,林元铎飞快赶了回来,进门就问:“公子如何了?”

丫鬟福身答:“大夫说是中了暑气,没有大碍。”

林元铎眉心紧皱,到了床前看到虚弱的儿子,没好气道:“玉蓉,你身为孩子亲娘,为何让他晒到晕厥的地步,你就不心疼吗?”

开口就是指责,秦秋婉满脸不悦:“他自己非要跪,晕厥了你却来怪我,你怎么不拉他起来?”

妻子语气咄咄,想到儿子跪求的原因,林元铎放缓了语气:“孩子跪在太阳底下,定然是有所求,你答应他就是。”

“想得美!”秦秋婉斥道:“只要这家中有我在一日,她们母女就别想进门!”

林元铎面色复杂:“玉蓉,我如今的妻子是你,曾经的那些事,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秦秋婉扬眉:“你意思是我小气记仇?要不要我给她赔罪?”

林元铎揉了揉眉心:“玉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就这样刻薄,你既然忍不了,当初你倒是别上门求娶啊!”秦秋婉语气加重:“林元铎,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你敢私底下背着我找人上门提亲,休怪我不给你留脸面!”

林元铎心思被说中,有些心虚地别开眼:“玉蓉,儿子还晕着,咱们能不能别吵?”

秦秋婉眼神直直看着他:“你明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偏偏要提,不就是想跟我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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