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两杯咖啡在车门前蹲着,等了好半晌才见到闻念池从电梯口下来。
弗陵腿脚早已酸软,站不太起来,扶着车身缓缓站起,纸杯中的咖啡撒了出来。
满袖都沾湿了。
看着那深褐色的污渍,弗陵心底不耐烦的情绪更燥。
“您可算下来了。”弗陵取出纸巾擦拭着手上的污渍。
闻念池说:“有点事耽误了。”
弗陵呵呵地笑:“是有点事还是有人?”
瞥见闻念池脸色的迟疑,弗陵故意补充了一句:“不让我上去,是不是因为你约了宋玉书谈话?”
“嗯。”
闻念池摊着手,“既然被你看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继续隐瞒的。”
弗陵好笑不笑:“好歹他也是前姐夫,你见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要是和好,那也是一件......”
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种事,让自己昧着良心来真做不到。
毕竟她也是真不希望看到闻念池再被那脏污不堪的家伙缠上。
闻念池却是急着辩驳:“跟他见面只是要谈关于之前那部电影的事,你瞎想些什么。”
弗陵笑了,看她这一副迫不及待就要解释的样子:“我又没说什么,你跟我解释那么多也没啥用。”
将擦过手的纸巾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去后,绕到副驾驶旁,手指曲起,叩击着车窗户玻璃,那意思是要上车回去。
偏偏余光瞥见那人,眼神一动不动地落在自己身上,仿佛是透过自己要看什么。
弗陵也打大大方方地任由她看。
闻念池挑眉,倒是被她眼下这一副冷静从容的样子所惑。
可宋玉书说的字字句句,一遍一遍渗入心脏,不得不让她心底起了一个防备。
小丫头是杀过人没错。
若不是按照宋玉书的说法不是自卫杀的人……
“真不想知道宋玉书在我面前告你什么黑状?要不想知道我可就真不说了。”
弗陵脸上生起愠怒之色,不耐烦地抱着手,哼了数声讥笑嘲讽那个爱打小报告的小学生。
闻念池将车开向滨海大道。
海风徐徐拂面,海面一眼望过去,湛蓝无比,白色的浪花卷动墨蓝色的裙摆,像华丽高贵的晚礼服裙摆处堆砌的蕾丝边。
车在沙滩上停下。
闻念池将头顶敞篷打开,任由海风肆意妄为。
弗陵将鬓角被拂乱的头发捋到了耳后。
没过多久,禁不住海风的肆意妄为地再次拂乱,弗陵索性拿发圈将头发箍起,绑成一个丸子头。
闻念池:“染染,我想听你说。”
弗陵颇感几分无语:“我可真是服了你们两夫妻,有什么事不能直接点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竟然还跑到你跟前打小报告去,他可真像那种小学生老师眼底的好学生。”
“确实。”闻念池嗤声:“他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弗陵莞尔:“我要是说不想知道你会不会失望?”
闻念池想了想,点了下头道:“会。”
毕竟不问清楚什么,心底始终憋得慌。
弗陵索性配合她道:“那我想知道。”
“宋玉书今天偶然提起,在你之前住的那个地方,你当年还没去少管所之前,他好像见过你。”
弗陵面色微微一顿,点了下头,倒也没打算隐瞒:“确实。”
闻念池顿了一瞬,“之前为什么不说?”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之前那些事只是有所耳闻,的确不是很光彩,但都不是她的错。
老爷子说过想让她重新开始崭新的人生,过去发生的那些事,自己便没有仔细详查。
“你们是有什么矛盾吗?”
弗陵却是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闻念池喉咙口轻轻地滚动着,声音轻了几分。
“他没有提太多,也没有说你什么不好,只是感慨了几句环境的艰苦。”
只是感慨几句?
弗陵自然是不信的。
若只是感慨,闻念池为何从见了他后脸色便差了起来。
唯一的可能是宋玉书隐约跟她提起过什么。
但涉及到他所做的那些亏心事,细枝末节就被有意地遮盖或隐藏,估计已经被裁剪美化成自己的不对了。
宋玉书可真是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将圣父这个人设背负在身上。
闻念池转过头来,淡淡地从她身上瞥过一眼后,便又重新转过头去。
“那你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
弗陵细细地想了一下,说:“演员拍戏也不容易,他当时是随导演外出堪景吧,身边也没带个经纪人,就他和导演两个,住的都是乡下那种土坯搭就的房子。”
闻念池问:“导演,是之前你一起拍戏的那个导演?苏钦烈?”
弗陵点头:“对。”
“有件事蛮有趣。”
弗陵微微侧过身子对她说:“当时还凑巧赶上雨季,那一个星期雨水从没间断过,村子里发了内涝,他们也没办法出去,就同我们一样,被困在村子里。”
闻念池:“那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弗陵莞尔,眼眸底都带了一丝调皮的玩笑:“村子小,出门走走不就瞧见了。”
闻念池似有疑问:“下雨了怎么出门?不是你说的还发内涝?”
弗陵顿时一愣,想听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捧腹大笑。
“你还真是何不食肉糜?我不用吃饭,但我还得去给家里人购置生活必需品,难道内涝了出不了,就必须得一直待在家里不出门。”
“在南方,这种大雨引发内涝洪水的自然灾害多了去,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又不是台风天。”
再多的难受痛苦的经历都被她用大笑来缓解。
闻念池迟疑着问起:“过去他们虐待你了?”
弗陵:“我在那个家里从来都得要做家务的,无论什么原因,耽误上他们吃饭,轻则打骂,重则......”
她语气顿了一瞬,忽然就静了下来,低垂着眼眸,眼底忽然就没有了光。
闻念池觉察出一丝不对经,正欲让她别再继续说下去。
然她很快就恢复了情绪。
“之前我不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小孩,以为只是重男轻女,即便再有很深的埋怨,也无法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做些什么。只是后来......”
闻念池双手按在喇叭上,刺耳尖锐的声音将她的话语打断。
“别说了。”
闻念池抬手遮了遮额头。
“都怪我,不该旧事重提。姐姐错了,跟你赔不是。”
弗陵笑了笑:“不至于,我大方。”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日暮趋黑。
弗陵说:“回去吧,这都几点了,老爷子在家里肯定要坐不住。”
闻念池启动汽车,亮眼夺目的红色迈巴赫缓缓驶上马路,头顶上的车棚被她敞开,任由风从耳边肆意穿过。
手抓在方向盘上,目光聚焦在前方,漫无目的地在环城高速上行驶。
看了眼身旁靠着窗睡去的小姑娘,闻念池深吸了一口气,渐许放慢了速度。
“我总觉得,你这是故意把我的关注点给带偏了。”
“跟你说话你,别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