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蜀山苏从内堂款款走出,“陛下乃我南蜀万重之躯,依儿尚未理国政,乃陛下亲钦皇位继承者,如今天有失,南蜀将会有覆国之凶。请容儿臣随母亲和依儿出宫!”
这蜀山苏,虽说是安皇帝的长女,按说应封为王太女,可是她生性软弱,大多时候都偏向夫家山阳氏,这使得安皇帝直接越过她,封她女儿蜀山依为王太孙。
说起来,这也是安皇帝节制山阳氏一族的无奈之举。南蜀传位向来不管男女,只问嫡长。
如果安皇帝当初不直接立蜀山依为王太孙,而立蜀山苏为王太女的话,以她的软弱,就算她登基为帝,也是山阳氏的傀儡。
而这,是安皇帝不愿意看到的。
立蜀山依为王太孙,又赐她与玛兰彰秀为婚,这样一来,既阻止了南蜀皇权旁落,又能将三大家族捆绑在一起,阻止山阳氏一家独大。
那蜀山苏与宁国候山阳重,无论怎么样偏向山阳氏一族,都不会让他们的女儿蜀山依有所闪失的。
所以,一见安皇帝准了蜀山依的奏本,蜀山苏就吓得再也坐不住了。
安皇帝回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的长女:“哦,你什么时候在朕宫中了?你知道心痛女儿了?”
蜀山苏吓得立即跪下:“臣女无状,冒犯陛下天威。还请陛下不要让依儿涉险外出。”
安皇帝冷冷地看一眼朝堂上,话中有话地哼道:“你现在才知道你女儿有涉险?”
大殿内的宁国候山阳重知道安皇帝的意思,立即趋前几步跪下,额头上浸出汗水:
“我山阳重在此发誓: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可昭日月。今天有谁敢伤陛下和依儿,山阳重愿以全族之命相搏!”
山阳高林叹息一声,端正帽子,弹弹衣角左边,再弹弹衣角右边,跨前一步跪下:“我山阳氏一族愿誓死忠诚陛下。今天有谁敢伤陛下和王太孙,山阳氏必以全族之命相搏!”
一个小太监从角落里拔腿跑出,迅捷向外传达某种不为人知的消息。
安皇帝凌厉的眼光转向玛兰和畅:“玛兰大人呢?”
和畅端正帽了,系紧帽带,跪下誓言:“玛兰氏全族愿以死护卫陛下和王太孙安全!”
屋檐下,一个侍卫侧身闪进阴暗处,急速跑走。
安皇帝的眼光漫不经心地扫地大殿,护国公和他的两个儿子见状,也不得不跪下誓言:“蜀山氏全族愿以死护卫陛下和王太孙安全!”
大殿内,响起山呼:“臣等愿以死护卫陛下和王太孙安全。”
俄倾,一排太监撞响碰钟,吆喝而出:“安皇帝陛下、蜀山依王太孙临幸,跪——”
伊普斯宫,宫门大开,威严的安皇帝携着她的女孙蜀山依缓步走出,前面是山阳重林、玛兰和畅、护国公蜀山肃,身后是文武百官。
在蜀山依旁边,是紧紧跟随的蜀山苏和山阳重夫妻。
在安皇帝旁边,是身材高大的护国公蜀山肃父子。
宫门外,一排排的太监跪道两旁,再外一层,是层层护卫的都城守备队,枪上矛,剑出鞘,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安皇帝率伊普斯宫文武百官外出玄华门,且携有王太孙蜀山依在旁,前面是三位国之栋梁,后面是全国贵族,如有人图谋不轨,自是极易得手。
只是,山阳氏、玛兰氏以及护国公肃都当朝立有重誓,且一路同行,无论哪方想要制敌人于死命,那首先就会伤及自己族人的性命。
这就是蜀山依的建议。小小年纪的她自小生活在伊普斯宫,又得安皇帝细心指导,自然深知朝中局势。
所谓投鼠忌器也。
山阳重林以整头帽和弹衣襟为信号,无奈地向哈里达传送信息:“不得妄动!”
玛兰和畅也以端正头帽和系帽带,向他的暗卫传送信息。
至于护国公肃,他的儿子蜀山骄更是以最快的速度发出信息:勿轻举乱动。
所有的人都在心里想着:只等子武雄这个搅浑水的滚蛋,再来图谋。
因为子武雄承诺了只要安皇帝和王太孙是安全的,他便会返回南都。
此前,不论是谁方人员与子武雄联系,子武雄都一概置之不理,明确表示不会参与任何朝堂斗争。
他是忠于国家,不会忠于任何人,更不会忠于任何争权夺利的氏族。
平民将军子武雄是南蜀万民心目中的英雄,从来说一不二。
现在也一样。
大家既不放心他率兵进城,以免他的士兵搅乱即将成定局的局势,他又不愿意单人独马进城,那唯一的,就是请安皇帝于玄华门城楼上接见子武雄将军,以使他退回南都,安一国之邦。
安皇帝久不出宫,又极少步行,这一步一步走来,自是缓慢。
“安皇帝陛下、蜀山依王太孙临幸玄华门,跪——”
一排排太监撞响碰钟,一队队侍卫在前开道,数十名太监将蓝色地毯铺在安皇帝脚下,等安皇帝和王太孙走过。
随着蓝色地毯不断向前延伸,安皇帝和王太孙一步一步逼近玄华门。
在下跪着的人群中,一个肮脏的大脑袋微侧头偷看,看见威仪的安皇帝和她身边那高贵端庄的蜀山依,轻声咕哝:我要是公主就好了。
这人便是阿蝶,那日与锦绣一同进城,却因遭遇不测失散,现在流落在阿拉米苏街上。
“她们去玄华门?”阿蝶咬着嘴唇思考,“她们去玄华门干什么?难道是接彰秀公子吗?”
我没有帮到彰秀公子,就当不成郡主了。阿蝶有点愤怒地想着,当安皇帝和蜀山依的仪仗走过以后,便悄悄地尾随着往玄华门去。
安皇帝略一踉跄,护国公忙伸手相扶:“陛下小心。”
安皇帝叹口气:“老了,都多久没出宫了。这是走到哪了呢?”
旁边的山阳重恭敬地答道:“这是雪飞路,此到玄华门怕还要半个时辰。请容儿臣背负陛下吧。”
言罢,山阳重鞠躬弯腰。
安皇帝斜睨一眼蜀山苏,就势点头。
这山阳重也是心机颇多之人,眼见两侧街面上鱼龙混杂,如有人伤了安皇帝那倒是好,起码可以让他的女儿提前登基。
可是,现在蜀山依登基就位已成定局,他自然不希望安皇帝有意外。
有他背负着安皇帝行走,旁边是南蜀国三位丞相,一侧显示他的忠诚,二则,谁还敢造次?
山阳重既背负着安皇帝行走,那步速就更是缓慢。
巳时三刻,安皇帝和蜀山依终于走到玄华门,缓步登上玄华门城楼。
“安皇帝陛下、蜀山依王太孙临幸玄华门,跪——”执事太监又撞响碰钟,朝周围及城楼下的子武雄将军吆喝道。
城楼上,一排排的哈里达手下都城守备队跪下。
但城外的子武雄将军却不跪,他朗声道:“本将军需见证是安皇帝陛下和王太孙方下跪!”
山阳重林气喘吁吁地朝城楼下喊道:“子武雄将军你也太嚣张,陛下都已亲自到玄华门,你等岂可不跪?!”
子武雄翻身上马,手搭额前:“臣未看清楚,请恕臣无礼!”
玛兰和畅苦笑:“这子武雄将军也太当儿戏了,安皇帝陛下已至此,请速见礼后回南都吧!”
安皇帝携了蜀山依的手,缓缓走到楼门阳光下,大声问:“子武雄将军可曾看清朕?”
子武雄吓得立马翻身下马,跪伏在地:“陛下万岁,恕臣无状。”
子武雄身后的二百士兵也立即翻身落马,伏跪于地:“陛下万岁万万岁!”
安皇帝挥挥手:“罢了,你平身吧。”
那子武雄将军却并不起身,反倒向安皇帝陛下旁边的蜀山依请安:“臣请王太孙安好!”
众人一愣,遂苦笑:这子武雄也是平民之见识,却也礼数周到,见了安皇帝还不放心,非得听蜀山依说话才算数。
蜀山依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似乎落在子武雄将军的士兵身上。
“臣请王太孙安好!”子武雄将军又大声喊道。
“大都督平身!”蜀山依终于听到子武雄的请安。
“臣听闻陛下的伊普斯宫有奸人为患,请陛下允许臣率兵勤王!”子武雄大声喊道。
安皇帝皮笑肉不笑地看看她的四周:“奸人?有吗?没有啊。朕身边都是忠贞之士。大都督请回南都吧,你等本份便是为朕守好南都,守好这玄丹山。”
“臣谨尊陛下之令。臣再请陛下一令:如有奸人为患,请容臣不召而进都勤王!”
此语一出,众皆哑然,目瞪口呆。
子武雄这话,是在暗指他确信安皇帝和王太孙有生命危险,他要率兵回北都啊。
“驳回。”安皇帝有气无力地说,“朕无虞。大都督速回南都。”
众人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安皇帝一个“准”字,子武雄倾刻便可挥兵进城,阿拉米苏便是血流成河,万劫不复。
阿蝶悄悄地爬到塔楼屋角下,看着还傻傻地跪在地上啰嗦的子武雄将军。
然后,她的眼睛似乎被什么光茫刺激,抬头远望。
子武雄将军跳上马背,他随行的二百士兵也纷纷上马。
“臣这便回南都。愿陛下和王太孙安好!”子武雄双手举额于前,向塔楼上的安皇帝和蜀山依告辞。
恰在此时,一队五彩缤纷的队伍逶逦而来,伴随着整齐而响亮的呼声:“彰秀亲王回宫!”
塔楼上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彰秀哥哥回来了,快开城门!”蜀山依一脸灿烂,高兴地大喊。
山阳重林的脸色铁青,他端端帽巾,又颓然垂手。
玛兰和畅的双手松开,侧眼看着山阳重林。
护国公看看山阳重林,嘴里吐出一口长气。
安皇帝一脸惊讶:“彰秀这小子回来了?那些花花绿绿的是什么呢?这小子怎么喜欢花哨的东西了?”
玛兰和畅苦笑:“老臣也不知道啊,他是越来越大就越不和老臣亲近。”
“彰秀亲王回宫!”呼声越来越近。
众人眼花缭乱中,只见茂朵山侍卫护送,一列绣女撒花开道,盛装的彰秀亲王端坐白马上,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官道上。
子武雄将军退后三步,让出主道,但仍端坐马上。
彰秀亲王乃蜀山依王太孙殿下夫君,依照礼义,子武雄将军需向他行礼。
子武雄的二百士兵分道而立,玛兰彰秀的仪仗队越来越近。
蜀山依突然大叫:“安皇帝在此!本王太孙令你等打开城门,迎接彰秀亲王回宫!若有不从者,子武雄大都督,本王太孙令你屠诛九族!”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城楼下的子武雄似乎早就在等候这道旨令,唰拉一声抽剑出鞘,高喊:“子武雄奉王太孙令!所有士兵听令:护送彰秀亲王入宫,若有不从者,屠诛九族!”
一阵金戈交击声中,二百士兵均已枪上矛,剑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