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日上三竿上午时分,鸣翠楼姑娘的恩客们该走的不等天明就走了,想毕回去必然跟家中母老虎汇报:“昨夜吃酒,张三李四把我灌醉,我心念家中妇人,急急往家赶,昏沉中不料却在睡路边,方一清醒,便发觉不在家里,心急如焚,怕你挂念。”
那妇人红着眼睛,手拿一柄鸡毛掸子,看了看天色,往手里呵了口气,骂道:“睡在路边!怎么不把你给冻死,如实招来”。
那人看瞒不过去,不敢看那妇人,期期艾艾不肯作声。
忽觉寒光一闪,抬眼看去时,那妇人手里的鸡毛掸子已经换成了一把刀,那刀寒光鳞鳞,居然有一尺多长。
那人噗的跪在地下,哭叫道:“不是和那张三与李四,是张三和孙二........在鸣翠楼吃的酒!”那妇人接口骂道:“有那孙二便知在那鸣翠楼了!”
那人又道:“昨夜两人把我灌醉,知我怕你,便用话激我,说我不敢在外留宿,我酒醉的厉害,上起火来,便没回来,却是趴在鸣翠楼的桌子上将就了一宿,不信你待天明过去问问,他二人必定还在那里。”
那妇人把刀一扔,那刀仓啷一声落在那人脚下,被吓的一哆嗦。
那妇人却已转身掩面而去,砰一声关上了房门,那人不敢进去,更不敢立起,天寒地冻也只得在屋外跪到天明。
鸣翠楼随着安乐城的繁华,生意越发的好了,龟公小招子方一开门,便远远跑来一匹奔马。
小招子这名字是鸣翠楼老鸨儿给起的,说是看这孩子圆圆脑袋圆圆脸,看着甚是喜庆,招人待见,“从今后别叫小伟子了,就叫小招子罢”,还顺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昨夜留宿的恩客们还尚未起床便摸着自己腰板,大呼酸痛,那匹马已经冲了进来,小招子正欲迎客,却发现不对劲,此时迎客为时尚早不说,哪有这么着急上火的,幸亏他在这里混的久,被客人和姑娘们支使的惯了,练就的眼疾手快,他一下扑倒在地,抓住了落在地上的马缰绳。
那匹马把小招子像拖死狗一样在大厅里转悠了一圈,“砰砰”碰翻了几张厅里的桌椅板凳,上面的瓜果零食散落了一地,“哐啷啷”又打翻了几个花瓶,那小招子倒也算是尽职尽责,死死攥着马缰不肯撒手,最后翻过身来脊背着地被马拖行,两腿张开撞到了厅中的柱子上。
直撞的他嗷地一声,却不知伤到了哪里,他不顾钻心疼痛两腿死死夹住了柱子,那匹马被他拉的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小招子捂着那里,哼哼唧唧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居然还在笑,笑着说了声:“客官您早。”却又横过身来堵住了门口。
怪不得小招子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招青楼里姑娘们喜欢,小招子深知和气生财,任你来人是谁,他也只负责招待,闯了祸事自有人打理的道理。
这样一闹腾,刘德堂居然没有掉下来,四仰八叉还躺在马背上,看样子甚是安稳,这样骑马久了,和马儿配合甚是默契,心中不免生了这样骑马倒也不错的想法。
刘德堂眼见惹了麻烦,心下也是惊惶,他有这公公的身份在身,再大的祸事倒也不怕。麻烦的是他有伤在身,身份也更是不能暴露。
有心打马便走,发现小招子已经堵在了门口,刘德堂脑袋枕在马屁股上,把头垂下来,倒着把小招子从脚到头打量了一番。
小招子皱着眉头捂着小腹居然还能挤出笑来,他笑着说道:“这位大爷,既然来了不要着急走啊.....来了,都来了......姑娘们接客啦!”说毕用恶狠狠的目光盯向了刘德堂。
刘德堂身边转眼围满了人,鸣翠楼里的姑娘们一个个训练有素,一听说接客,就都蜂拥了下来。
刘德堂想哭,却又哭不出声,因为方才还围在他腰间的黑袍不知道被谁扯去了。
姑娘们围着他一个个评头论足,“哎客官,看您来的匆忙,那家伙是不是留在家里忘带出门了,你这样就来不是让俺们姐妹们为难吗?”
有大胆的居然凑上来仔细查看,更有甚者竟用手拨弄开来看,然后吃吃笑着跑了开去。
刘公公晕过去了,是被气晕的,众目睽睽之下任人指着那里评论换做谁也受不了。
晕过去前把那个癞痢头的小瘸子祝福到了祖宗第十九代,寻到必定将他挫骨扬灰,再诛他九族。
老鸨子雒雁儿终于来了,是闻讯赶来的,当小招子直接闯进了她的屋里,把她从被窝里拖起来时,惹得客人也不高兴了,直接把几锭银子扔在了她的脸上,虽被打得生疼,她却很开心,因为好久没有人肯花这么大的价钱了。
雒雁儿捂着被银子打青的眼睛来到了鸣翠楼下,看到一塌糊涂的大厅,也看到了晕过去的刘德堂。
大吼一声便待发作,却发现了刘德堂那里有些不对劲,姑娘们还在谈论刘德堂是先天后天的时候,支持后天的大大占了上风.因为那人用手指向了刘德堂尚未愈合的伤口。
雒雁儿面上露出诧异之色,她移步过去仔细查看了半晌,高声叫道:“姑娘们都散了吧!”
姑娘们仍叽叽喳喳不肯离开,她面色一变,柳眉倒竖起来,厉声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娘回房,小招子给我过来关门谢客”。姑娘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老鸨儿动怒便都急急回房,回到房中犹聚在一起指手划脚吃吃笑个不停。
“小招子你过来。”雒雁儿附在小招子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小招子面色一变,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刘德堂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在一张床上,床铺甚是松软,躺在上面很舒服,他那里的伤处已经被人上了药物,清清爽爽,在那里晾晒着。
屋里尚算洁净,四处都是柜子,上面摆满了经史子集等各类书籍,看样子像是一所书房。
刘公公闻到了一股香气,举目看去,屋角靠窗处有一小几,几上有一焚香炉,上插一枝熏香正冒出缕缕轻烟。几旁边正有一中年男士,看样甚是清秀,正襟危坐,拿一本书在摇头晃脑,口中吟哦有声。
刘德堂定下心神,轻咳了一声。
那人抬头看刘德堂醒来,便放下了手中书卷,举步来到了刘德堂床前。
拱手一礼,说道:“在下不才张经昊,祖籍为云州人士,皇恩浩荡,任我执掌安乐县大小事物。”
原来,那鸣翠楼老鸨雒雁儿本就出身于上京皇城,见识甚广,见那刘德堂人虽狼狈不堪,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阉人,仔细查验后不敢私自做主,便差遣小招子来到了县衙报官。
张经昊一听,面色大变,这还了得,急急派遣捕快将刘公公接到了县衙自己的府上,把他让进了自己的书房,上好药物等他醒来。
张经昊又问道:“公公来此,卑职实在不知,敢问公公尊姓大名,因何事来此?”
刘德堂一听这是县衙门,心神大定,扬起眉毛傲然道:“杂家刘德堂,德是德高望重的德,堂是子孙满堂的堂!”
张经昊看了看刘公公胯下,任他迂腐,还是忍不住了,他躬身急忙说道:“卑职忽感内急,还请公公稍等”,没等说完就跑了出去。
张县令找一偏僻角落直接趴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大笑了半晌方才停歇,犹在回味刘公公那句话,“刘德堂,哈哈......”德是德高望重的德,堂是子孙满堂的堂。”
张经昊忽然想起了什么,汗毛直竖起来,面色大变,急忙跑回了书房。
进门噗的跪倒在床前,纳头便拜,“卑职不知刘公公驾到,死罪死罪,真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