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弯了弯眉宇,没有说话,点头赞成。然而心里却想着公主的考虑未免太过缜密,心思也极重,日后估计也难以善终。
慕容冲沿着硬冷的高墙快速走到祥和宫,眼眸里充斥着愤怒与阴鸷之气。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燕国的皇子,竟然被一个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现在北国将亡,她文锦一柔弱公主,竟然还眼高于顶的俯视她。
慕容冲越想越生气,内心里一团暗火不受控制的燃烧起来。
绕过一段高墙之后,慕容冲果然是走进了祥和宫。
“见过熙宝公主。”在祥和宫内,慕容冲被客气的迎入正厅。
“慕容公子客气了。”熙宝抬了抬手,柔声道,“请坐吧。”
招待客人的屋内随即被人上了两个炭炉,靠近慕容冲放着。枫凰亲自上的暖茶,摆上甜点,又点上熏香。熙宝自己看着都笑了笑,她这平时都没什么人来,难得来个人,反而连侍女们都觉得不安了。
屋内装饰素雅,没有多余的装饰,侍女退下后,这里显得有些静谧。慕容冲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算是对主人以礼相待的回应了。
熙宝坐在他的对面,缓缓先开了口,“听闻慕容公子是要离开长安了吗?”
“是啊。”慕容冲放下茶水,不冷不热的客气道,“在皇宫里住了那么久,多亏陛下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他是质子的身份留在皇宫的,本就没有自由身,还谈什么照顾了。
熙宝有些窘迫的提了提嘴角,又问,“那慕容公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
慕容冲笑了笑,毫不掩饰道,“熙宝公主消息如此灵通,会不知道我的动向吗?”
“……”熙宝神色微僵,但很快调整了过来,尽量保持着未婚妻的风度,“其实,是想多留公子住两日。这一离去,还不知道何时再见。”
慕容冲风轻云淡着,“公主不必忧心,等到羌族被我们慕容氏拿下,我们自然就会相见的。”这样严谨的战事,胜负难分,被他说得很轻巧。
熙宝也不好说些反驳的话,毕竟他和紫琦、拓跋珪不能比,也点了点头,“哦,那真是太好了。”
“我看公主并不开心啊,似乎对你我相见并不期待。”慕容冲歪头抬了抬眼,他想到了连面都没见到的文锦,心中不免一阵怒意。
他知道,这个女人并不爱她,她早已心有所属。若不是苻坚帝下的旨,她估计也会像文锦一样将他拒之门外吧。如此想着,心中又升起一分恨意。
“不,不是的。”熙宝连忙摇头,低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在想,战火无情,百姓苦不堪言。我们都在这场战争里失去了自己的亲人,难免伤感。”
虽然有这样的因素,但到底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慕容冲从以往起,就跟熙宝没什么交流,况且他的心意人人都知晓,除了五公主文锦,他又搭理过谁了?
坐在这不过一会的功夫,话说就清言冷语的。熙宝也是性情中人,不善攀附尔虞,接待起他难免会有些勉强。
“熙宝公主果然是女儿柔情。”慕容冲也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战争总是要流血的,当年陛下横扫众多大小国部氏,统一了北方,可谓是血染江山。从此后,北国大小战争就没有间断过,公主久居深宫,自然是不知道的。”
“也许吧,人总在害与被害间。不是独占山头,就是臣服在别人脚下。”熙宝眼眸里迅速的闪过一道光,抬头轻问,“慕容公子回去后打算做什么呢?”
“熙宝公主真是忧国忧民,不过这个还请公主放心,我慕容冲既然是北国的准驸马,自然要拥护自己的家国。我会和太子联手,一起镇压鲜卑氏,等到我们再相见时……”慕容冲挑眉看了看熙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熙宝隐隐明白了什么,“父皇又定好了婚期?”
“等羌族打败,我回长安。”慕容冲简单说着,其实具体什么时候,他也没个数。
熙宝内心暗叹,之前是过淝水后让她和慕容冲完婚,现在看来是改成羌族投降了。她的婚姻啊,就像树上的一片黄叶,什么时候飘摇,什么时候落地,都得听风的意思。
望着熙宝神色阴郁的样子,慕容冲也大觉扫兴,懒得安慰她,官腔道,“放心,不会让公主等太久的。”
熙宝也勉强露出笑容,点点头,“但愿吧。”
两人一言一语的说着话,沏上的茶水还未凉,他们已陷入了沉默,变得无话可说。
他们之间毫无情感,只有交易。
也许是觉得分外尴尬,慕容冲也不愿久留,起身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告辞了。”
熙宝如释重负,暗暗松了口气,“我送你吧。”
慕容冲并未拒绝,随着她向屋外走去。
两人左右并肩走着,顺着长廊沉默无声。几株腊梅上长出了红色的花,可惜正值乱世,主人无心赏花,客人也是匆匆而过。它们在最美的年华里,被人抛弃在墙角,任寒风凛冽,无人问津。
走过长廊时,熙宝默默的问了一句,“你去看过文锦姐姐没?”
“……”
熙宝不知道慕容冲已经去过文锦那了,更不知道他在文锦那碰了钉子,如果她能抬头看向慕容冲,一定会发现他姣好的面容已冷若冰霜。
“文锦公主因为妹妹的离去正伤心,熙宝公主有时间不防去看看。”
熙宝和文锦也谈不上熟,或许文锦跟谁都不熟,她就像雪中之莲,孤傲绝世。“文锦姐姐虽然清傲了点,但心地其实很好,一直以来她都挺孤单的。”
慕容冲的嘴角扬起讽刺之意,“是啊,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动她的心。”
“我知道,你喜欢她。”熙宝停顿了一下,冷不丁的说出这样的话。慕容冲脚步一顿,有些诧异的微愣,但还是很快掩饰了过去,莞尔一笑,“像文锦公主这样倾城倾国的婉约女子,谁不怜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