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想亲亲,还有救吗?
青青,你有药吗?
没药啊。
让我亲啊,你就是我的药~”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萧景姒默了片刻,轻叹:“带不走了。”她吮了吮楚彧的唇,退开几分,道,“以后陪她去走山川湖泊的人,不是我们,是凤青。”
楚彧啄了啄她的唇,抱着她蹭了许久,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他说:“阿娆,我背你走。”
她说好。
他拢了拢她的衣领,蹲在她跟前,小心地托起她:“阿娆,你抱我的脖子。”
萧景姒搂住他,将下巴窝在他肩上。
楚彧走得很慢,雪地里是深深浅浅的脚印,山上静谧,偶尔传来雪鸟扑闪着翅膀发出轻响,还有轻微的呼吸声,他的缠着她的。
楚彧唤:“阿娆。”
她轻声应:“嗯。”
“阿娆。”
她扭头,看他侧脸的轮廓:“怎了?”
“无事,就是想叫叫你。”他不厌其烦,小声地又喊,“阿娆。”
“嗯。”
“阿娆。”
“嗯。”
“……”
楚彧不知疲倦,一直一直念着,萧景姒便耐着性子,软声地应他。
他顿了一下,侧着头在她脸上啄了一下:“你会一直一直陪我吗?”
语气带着不敢确定的小心翼翼。
桃花的山川湖泊有凤青陪她走,他要她的阿娆陪,要无数无数个沧海桑田。
她笑着点头:“嗯,会的。”
楚彧勾唇,眼底笑意深深。
真好,漫长的以后,携一人作陪,一直一直走下去。
夜里,微风,没有下雪,阴云稍霁,阴翳散了去,月亮从云层后面露出来弯弯的半扇。
听茸小筑里,开着窗,漏进来一点风,洒下的一层月光交杂着玉石的光,洋洋洒洒,一分暖意,九分清凉,正是好风景。
桃花托腮趴在窗上,扭头看书案前的凤青。
“青青。”
“嗯。”
凤青抬起头,静静地看她。
桃花伸出嫩白的手指,指向窗外高高的天,笑得兴致勃勃:“你看,今晚有月亮。”
凤青起身,走至她身后,望了望窗外半圆的月,问她:“想去赏月?”
小姑娘摇头。
“不想。”她眼含期盼,“青青,我们煮酒来喝吧。”
凤青扣住她的小脑袋,揉了揉:“你酒量薄,会醉。”
她倒是贪杯,每每他煮酒,她便总是软磨硬泡,非要尝尝酒香,醉了,便不安生得紧。
凤青不愿意她饮酒,倒不是怕她醉了闹腾,只是她身子骨弱,不宜多饮。
桃花有些遗憾,不过没关系,她醉翁之意也不在酒:“那我不喝,你喝。”
凤青迟疑。
他若煮了酒,自然经不住她磨。
小姑娘一脸期待的样子,又道:“你若是醉了,便会带我去月亮上飞。”
凤青笑,原来又是她起了玩心。
他看着她,眼里藏着细细碎碎的光,带着宠溺,道:“不醉也可以带你去。”
可是醉了,他才会主动亲她啊。
桃花思忖着,凤青一醉,便会特别乖,会变成原身让她骑,会软软萌萌地看她,还会像上次那样,按着她玩亲亲……
不能再想了,她摸摸有点痒的鼻子,诶,春天了,好想造作呀。
瞧小姑娘眉头越皱越厉害,凤青心有不忍,问她:“要去吗?”
桃花立马点头:“要!”
“好,带你去。”
凤青笑,给她添了件厚厚的衣裳,便牵着她往屋外走。
“青青。”
“嗯。”
她站在听茸小筑的梅园里,旁边是万树梅花,小小的一团挨着凤青,仰头用亮晶晶的眸子看他:“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
凤青沉默了须臾,眼里碎碎的光,与那月儿一般,笼成密密麻麻的网,朦胧而柔软。
他点头:“嗯,只要你好好的,便是月亮也摘给你。”
桃花笑了。
“我不要月亮,”她说,“我要凤凰。”
是你的,一直都是啊……
凤青笑笑,幻成了凤凰,伏在了她裙摆之下。世间人妖兽万千,他只甘愿匍匐她脚下,带她翱翔天际。
半月,一晃而过。
时间过得许快,桃花时常担心,怎就一眨眼大半年便过去了,听茸境学艺的徒弟都只能留在境中一年,一年后她又要以什么理由留下。
二白说,直接霸王硬上弓。
桃花也觉得有道理,可关键是,她在青青面前,会怂,有贼心没贼胆。
期间,爹爹娘亲来看过她一次,娘亲说,暂时不远游,会留在大阳宫,爹爹说……爹爹不说话,还在生她的气,觉着她胳膊肘往外拐了,别扭了许久,而且看见凤青便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杏花爹爹就问了桃花一句:“是爹爹重要,还是凤凰重要。”
桃花一时没答上来,爹爹便狠心晾了她半个月,不过娘亲哄哄,爹爹便也没脾气了。
今日,娘亲与爹爹又来了一次,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花满领兵剿灭蛊虫一族,被困螺髻山。
桃花一整天都像热锅上的蚂蚁,担心花满被蛊虫蚕食了去,除了她,梅花酥也是精神恍惚的。
“酥酥。”
“酥酥。”
桃花喊了两声,梅花酥都没有反应,她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酥酥。”
梅花酥抬头,愣了一下,吱声:“是,公主。”
“在担心满满吗?”
梅花酥自幼在赤练营的精兵营里受训,五十岁便入山风林,一己之力砍杀了十九头凶兽,心性早便打磨得沉敛镇定,遇事处变不惊,便是形影不离的桃花也从未见过她这样心神不宁的时候。
她目光有些无神,像是在自言自语。
“以前在赤练营受训时,他总是喜欢偷懒。”
而她是最刻苦的一个,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是想着,他不学,她便要学得更好。
“酥酥。”桃花凝着眸看她,“你想去螺髻山吗?”
作为公主的近身护卫,第一条铁令便是不得玩忽职守,只是……
良久。
梅花酥双膝跪下:“属下失责,不求公主宽恕,待从螺髻山回都,梅花酥甘愿受任何惩罚。”
她想去,不论代价,想去看看那只兔子,想帮他挡一挡腥风血雨。
“酥酥,我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桃花略带了些试探,不是以公主的身份,而是朋友。
梅花酥毫不迟疑:“公主请问。”
桃花斟酌了一下,问:“你来大阳宫做护卫,你去赤练营受训,都是因为满满吗?”
她看得出来,只要遇上满满的事,梅花酥便会一点儿都不镇定,变成她另外的样子,是不为人知的一面。
“是。”
回答得很果敢,毫不犹豫,她看着桃花,微微停顿后,道:“我的名字,是他给的。”
泼墨的眸,温柔了许多,抹去梅花酥眉眼的英气与阴厉,添了一抹女子的柔情。
她啊,是真喜欢那只小兔子呢。
桃花扶她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塞到梅花酥手里:“这是我哥哥用黑珍珠给我配的药,若是受伤了,可以吃一颗,能护住心脉。”皱了皱秀眉,又嘱咐,“不过你要小心,最好不要受伤了。”
她重重点头,眼眸有一闪而逝的润色:“谢公主。”
翌日,梅花酥便动身了,她走后,织霞与织胥便来了,凤青没有说什么,听茸境外人不得入内的规矩打从桃花落脚之后,便如同虚设了。
梅花酥不在,没人同她玩棋子投壶,桃花很是无聊,从藏书院回来便去找凤青玩儿,欢欢喜喜地一蹦一跳。
“青青。”
“青青。”
她撒丫子跑得快,也没有敲门,掀了里屋的玉珠帘子便进去了:“青——”
脚步募地一顿,眼珠子瞪圆了,桃花目不转睛,张着的嘴巴都忘了合上。
嗷呜!
看到了!半!裸!美!人!
凤青将裤子提起来,难得动作微乱,怒目轻斥:“要敲门。”
耳尖,迅速爬了一层淡淡的绯色,还未来得及穿上上衣,腹部及上便那样堂而皇之地映进了桃花的眼里,大抵因为常年不见光照,极其白皙,略微削瘦,却肌理分明,一旁的一盏暖灯的光铺在他身上,刷了一层淡淡的蜜色。
上天定是极其宠爱凤青,不论是脸,亦或身体,处处都是精致。
桃花咽了咽口水,估计很大声,不过她尽量了,脸发烫,心痒痒。
“哦。”
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收回了视线,退到门边,装模作样地敲了两下,然后眼睛便直勾勾盯着凤青裸露的胸膛。
好生漂亮的锁骨!还有——腹肌!
小姑娘两颊红得不像话,也知道要矜持的,可是机不可失,就是忍不住多瞧两眼。
凤青揉揉眉心,取了屏风上的外袍,背过身去。
身后,桃花突然道:“青青你别动。”
凤青回眸:“嗯?”
他便真不动了,手里的衣袍只穿进了一只手,听闻身后细碎的脚步声,然后热热的呼吸靠近后背,一只凉凉的小手便覆在了他背上。
他微怔。
所有感官都顺着那软软凉凉的掌心蔓延开,她凑得紧,毛茸茸的脑袋蹭到了后背,她问:“这个伤疤,怎么弄的?”
她手掌下,凤青右边肩甲骨下两寸,是一道丑陋的疤痕,很大,她一只手都覆不住。
所有旖旎全部散去,她抽了抽鼻子,看着凤青的背,眨了眨眼,便酸了,这么大的疤痕,肯定很痛。
凤青一动不动,轻描淡写的口吻:“赤练银火烧的。”
桃花抬头看凤青的眼睛,作奸犯科的妖才会被锁入诛妖台,大奸大恶的妖才会受银火之刑,她也知道的。
“那是谁?”她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要用赤练银火烧你?”
他这么厉害,谁有如此能耐?
凤青道:“我自己。”
他转开了头,桃花已经看不见他的眼睛了,只觉得,光听声音便难过得要死,太平心静气,凤青的话竟毫无波澜。
她盯着那块疤痕,用指腹轻轻的摩挲:“为什么?”
“我犯了罪。”
什么罪,需要用赤练银火,他是凤青啊,是上古的凤凰,除了他自己,没有谁可以给他定罪的。
凤青微微低了头,沉沉的嗓音几不可闻,波澜不兴的两个字:“滥杀。”
滥杀……
桃花的手,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
那么多的不为人知、不为人言,是凤青的过去,她从未参与过的,却不知为何,也不敢触碰。
她想,她的凤凰,也曾血雨腥风,也曾颠沛流离,不是生来高高在上,不是生来渡为神佛,他也也曾受过一身的伤,也曾被世俗打磨。
“要是以后你还犯了罪过,不要烧自己。”她轻轻地拂着那个疤,说,“我给你恕罪啊。”
什么罪都可以,什么罪都没关系。
她说:“青青,我也可以不吃肉的,可以陪你吃好多好多年的竹筒饭。”
红着眼睛,她还说:“怎么样都可以,不要再烧自己了,赤练银火的伤我也受过,会痛很久很久。”
轻轻软软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凤青久久怔愣,回眸看她,眼里全是她,在眸底沉沉陷下一团影子,软得一塌糊涂。
这样的她,他如何能不神魂颠倒。
手里的衣衫,毫无预兆地落了地,而他,浑然不知。
许久,身后的她抬头,眨了眨眼,将湿漉漉都散去,问他:“冷不冷?”
“不冷。”
她嘟嘴,不满意:“青青,你要说冷。”
凤青微愕,下意识回:“冷。”
“那我抱你啊。”
她笑了,雨过天晴般,那些过往她一句都不提及,抬起手,便环住了他精瘦的腰,牢牢搂紧:“青青。”
“嗯?”
理智,又见了鬼去,凤青有些失魂落魄,木讷又僵硬,纹丝不动着。
“暖吗?”她把脸贴在他背上,蹭了蹭。
没有衣服阻隔,她脸上的热度从他后背,一直蹿动,渗进皮肤里,骨头都软了。月光洒下,他后背,缓缓染红了一大片。
凤青额头沁了薄汗,声音微微沙哑:“很、暖。”
她笑,清脆悦耳,笑出了声音,抬起头,借着月色的光,又俯下去,把唇贴上去,吻住了那个疤痕。
他僵,肩膀轻轻颤了一下。
“桃花。”
声音又哑了一分,分明冰天雪地,凤青却出了一身的汗,
“嗯?”桃花含糊地应了一句,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凤青后背啄,小鸡觅食似的,密密麻麻细细碎碎的吻,绕着那个拳头大小的伤疤一点一点地嘬。
凤青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搂在他腰间的小手:“乖,回去睡觉。”
“还早。”
她十分固执,继续啄,大有一股要将那伤疤给吻平了架势,凉凉的唇角在凤青后背印了一大滩口水。
痒。
痒到骨子里,钻心,能要了命。
这小丫头,一向对他掏心掏肺,哪里有半点男女之防,殊不知,他凤凰也是禽兽一族。
“听话。”凤青的声音已经嘶哑地不像话,“莫再亲了。”
她抬头,一脸迷茫:“不舒服吗?”
那双眼睛清澈如水,黑白画影,没有半点邪念,干净得能倒影出任何影子,包括她眼底里映出了他的眼,却全是滚烫得快要喷薄而出的欲念。
她才十四岁,不谙人事,不懂兽性本恶。
凤青重叹一声,拉开了她的手,披了件衣服便慌乱地跑出去了,慌不择路,甚至狼狈。
屋里,小姑娘捂着嘴眉开眼笑。
凤青站在雪里,回头看着窗,目光融了月光,红潮未褪,他失笑
早晚有一天,不是他骨头都不剩,便是那小姑娘骨头不剩……
次日,雪仍旧停歇,没有风雪,听茸境却格外冷了,桃花赖在被子里,若是北赢别处地方怕是早就日上三竿了,她才起,抱着鸣谷爷爷给她做的小暖炉去了藏书院。
她找了几本传记来看,她倒想看修炼秘籍之类的,可是青青不让,也嘱咐过了,不准她修习妖术,怕稍有不慎,会损了筋骨,倒是浪费了她一身白灵猫族的血,空有血统,偏偏这人族的身子经不起风吹雨打啊。
是以,她在藏书院大半年了,一本修炼的书卷都没见过,十八定是躲着她看去了。
桃花百无聊赖,有点打瞌睡,便打了个盹,醒来时,二白在同流零师弟说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二白坐在师弟的案桌上,蹬着一双修长的腿,大喇喇地半躺半靠着,像个女大爷。
二白大爷踢了踢桌子:“十八,我饿了。”
流零没抬头:“锅里有包子。”
处了大半年,二白支使流零美人越发顺手了,也不知何时,流零都懒得同她计较,还会蒸包子吃的时候,给她留几个。
哦,流零很爱吃包子,而且只吃鸡肉馅儿的。
可二白大爷吃腻了,胆儿也肥了,挑剔:“我不想吃包子了。”
流零不理她。
她就一直踢桌子,没完没了。
无赖!泼皮!
“……”流零深吸一口气,放下书卷,“想吃什么?”
方才还饿得恹恹的二白立马眼睛放光:“七宝鸭!”
流零瞪了她一眼,奈何生得太过秀气貌美,毫无威慑力,倒像个嗔怒的美人,他起身:“去抓鸭。”
某鸟斗志昂扬,双腿一蹬跳下了桌:“好嘞!”兴冲冲地问桃花,“胖花要不要?”
她分明是瘦花啊。
桃花吧唧嘴:“要!”
“那就四只。”
二白拔腿就去抓鸭了,急不可耐得很,流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总是温温吞吞的。
桃花喊住他:“十八师弟。”
流零折回来,拱手,规规矩矩:“师姐。”
“你瞧上二白了吗?”桃花一脸正色,毫无半点羞赧。
流零美人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顿了顿:“……没有。”
“那你小心点。”桃花眼珠子四处张望了一下,瞧见二白走远了,才打掩护跟她师弟说,“二白她瞧上你了!”
“……”
孔雀美人满脸错愕,耳朵染上可以的绯色。
脸红个甚?
桃花将后半句再告诉师弟:“肯定会抓你去当她的厨子的。”
流零窘,扶额走了。
桃花眯着眼笑了一会儿,觉着这一雀一鸟甚是有意思,趴在案桌上,左翻翻右看看,这才发现,一堆竹简传记下面,夹了一本泛黄书卷。
她拾起来,看了一眼,失神了好一会儿,眸色沉了沉,片刻,又亮了亮,然后张望了一下,正要翻开——
“桃花。”
是凤青的声音!
桃花慌手忙脚地把泛黄的书卷压在竹简下面,用袖子一压,按住,抬头,凤青的脸便在眼前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下:“在看什么?”
她顿了很久:“……书。”
不动声色地、小心翼翼地,她把书面往袖子里塞了塞。
凤青凝了凝眸:“什么书?”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
她死死按住,不松,眼珠子飞快一转后,一口咬定:“是春宫!”
凤青手顿住,眸中黑影略微跳了跳。
她仰着头,舔了舔红红的唇,笑眯眯地问:“青青,要一起看吗?我有不懂的地方要和你探讨。”
说着,她便作势去翻开那本泛黄的老书。
凤青按住她的手:“不准看。”难得他语气强硬,半是无奈半是哄,“你还小,不能看这种书。”
她愣愣地,点头:“哦。”一副天真无邪又迷茫好奇的样子。
“今天便到这,同我一起回去。”凤青牵她走。
“好。”
她把书随手塞在了一堆竹简里,便跟着凤青走了,时不时回头瞧两眼,拧着秀气的眉若有所思。
------题外话------
你们觉得是什么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