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芜说了一半,暮芸就笑了。
人类的情绪一旦有了大的起伏,就很难控制住自己的理智。烟芜作为一个普通人,时常因为愤怒而丢失自己的小聪明。暮芸就利用这一点,设计她说出真相。
她先占据烟芜的主要视角,让烟芜只能注意到她,也就将关注点都放在她的身上,近而忽略所处的环境。这是让烟芜放松的第一步,之后不断刺激烟芜,让烟芜顺着她的思路,说出她想要的。
烟芜果然上当了。
暮芸站起身来,看着季戈说道:
“大人刚才可听见罪人陈烟芜的认罪?”
“听见了。”季戈向一旁已经看呆了的师爷,问他,“记录好了?”
师爷得了季戈的指示,连忙点头,表明自己记录好了。
陈家母女两人,被判罚款五十两银子,二十板子。
袁氏一听,哪里肯。
她抱紧了怀里的布袋子,闪躲着不让衙役抢走。
瞧着冷眼站在一边的暮芸,袁氏猛地扑过去。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临时县令明面上是在审理案件,实际上根本是为暮芸讨公道!只要抱住暮芸,他应该是不会为难他们陈家的。
“暮芸啊,你看在我们曾经救过你一命的份上,饶过我们吧。”
袁氏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些宝贝,如果都赔偿给了暮芸,她可是不甘心的!
暮芸皱眉,推开袁氏。
袁氏紧紧跟着暮芸,当着众人的面跪下。
“暮芸,我给你跪下了!你就放过我们母女吧,这一顿板子下去,我们可是要躺好几天的。你怎么忍心这么对待我们哦,我们可是与你相处了好几个月,喂你汤药和饭,一顿都不曾落下过啊。”
暮芸冷笑:
“你们照顾我?不过是花了几文钱买了最便宜的消热止痛的草药,一顿饭也不过几口米汤,就算是几个月的时间,在我身上花的钱,统共也不超过一两银子吧?可你们从我身上剥去的银两还少吗?你们偷盗我们家的三十多两银子,威胁我娘亲交出的几十两银子,骗我林记的几百两银子等等等等,你觉得我还会跟你们有情分?”
听她说地那么详细,袁氏面色尴尬。
烟芜看母亲败下阵来,挺身而出!
“好,既然你不懂感恩,那我就一命抵一命,算是还了当初我们救你的那条命,你从今后,放过我们陈家。”烟芜作势要撞柱而死。
暮芸冷颜不动。
“五十两银子一条命,你的命可真不值钱。”
烟芜被嘲笑,一时有些迟疑,她是不舍得银子才以死相逼,可她不是真想去死的。
她一犹豫,季戈就抓住机会让衙役将两人架到长凳上,按住。
袁氏手中的布袋也被收缴。
两人被打得死去活来,咿咿呀呀地叫着。
“暮芸你不得好死,你这个狼性狗肺,贪心不足的贱人!”烟芜一边被打,一边还骂着暮芸。
暮芸不想听她啰嗦,转身去了府衙后院。
季戈瞧见,连忙跟上。
没人看着,几个衙役却更加用力。
他们本就不喜欢这两个暗算他人还死不认罪的女人,再听暮芸所说她们之前干过的罪状,只觉得这两人死有余辜,打起她们来丝毫不会手软。
烟芜堕了胎后,马上就勾搭上了县令。这前前后后,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身子也就被她折腾地比落胎时更差了几分。是以,她还没挨到十板子,就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袁氏见了心疼,一边痛呼,一边叫他们住手。
可谁听她的啊,衙役结结实实地打完了二十板子,停手后,直接将两人扔出了府衙。
袁氏身子骨硬朗一些,被打了板子,还能走几步,她颤颤巍巍地将烟芜摇醒。
她一个人,又刚刚被打了板子,如何能背动一个年轻姑娘,她只能先将烟芜叫醒,让烟芜借着她的力道,跟她一起去看郎中。
袁氏本想着去看看沈郎中,因为之前就是沈郎中为烟芜看的病。
可没想到还没到门口,就被门口的伙计赶走。
“你们怎么还有脸来?我们郎中可被你们害惨了!快滚,若是再让我看见你们,定要打得你们见不着太阳!”
那伙计说着,还叫来护院围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周围都是行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原来,县令被查抄之后,很多乡绅也受了季戈的警告。看起来并不是多大的事情,可这些乡绅到底是平民,别说跟季戈唱反调,就连说声拒绝,都要三思而动。可在这之前,他们和县令的关系,那可是对调的,他们说东,县令从来不敢往西跑。
乡绅们自觉倒霉,却又将罪责怪在沈郎中头上。
如果不是听了沈郎中的暗示,他们哪里会为了讨好他而故意将暮芸看押,最终惹得季戈不高兴,将他们的贼窝给一窝端了去!
袁氏正着急,身后一道熟悉声音说道:
“你们陈家可真厉害。”
她转头看去,却是陈家的小姐陈默。
“陈家小姐,你救救我家姑娘吧。”
陈默嗤笑。
“我岂敢再帮你们。你们母女两个,一边和我定下契约,一边却得住机会想要嫁给林锦言。真是一手好算计!”
袁氏惊道:
“你怎么知道!”
袁氏从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但她此时求着陈默,也不能表现出这样的想法,只能装作羞愧。
陈默可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绑架林锦言的事,巧妙回避道:
“我不过是诈你一诈,没想到你们真有这般打算。”
袁氏因为烟芜的缘故,已经失了脑子,这时也没法思考陈默的话有几分真假,她哀求道:
“陈家小姐,你行行好,救我女儿一命吧。”
陈默冷漠,不动声色。
“我可是听了你们的审讯的,你们陈家母女两个,狼狈为奸,行事歹毒,我可不敢轻易救你们。”
她说着,不管身后袁氏如何呼喊,转身离去。
望着陈默决然背影,袁氏忿恨,心想,日后莫要让陈默落在她手上,不然,定叫陈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之后袁氏又问了几个郎中,大多不愿救助她们,总算找到愿意的,要价却太高。
袁氏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烟芜,咬牙应下。
烟芜醒来得知她从县令那得来的银钱都被要走,不禁大哭。她拖着刚刚落胎的身子应付那个丑胖县令,最终却什么也没捞到,反而被人打了一顿,还欠下高额的诊费。
她受不了这样的结果,起身就向墙上撞去。
袁氏拉住她,泪水模糊地说道:
“娘的女儿哦,你别想着做傻事!你如果出了意外,我可如何是好?”
“娘,可是我这样的名声,撑着这样的身体,如何能活得下去啊!”烟芜哭嚎着,“不若直接去了吧,也算是不再拖累你们了!”
袁氏哪里舍得女儿去死,即使烟芜臭不可闻,她也依旧是陈家的女儿,是她袁氏身上掉下的肉啊。
“烟芜,这件事是因为暮芸那个贱人,你为什么不想着报复他们,反而自己寻思呢?”袁氏看自己的劝不住烟芜,转变了说法,“你死了,他们可要欢呼雀跃,高兴不已啊!你难道想看着他们开心么?”
烟芜寻思的动作一顿。
对啊,明明是那个贱人的错,她为什么要惩罚自己呢!
她想明白了,也不愿轻易丢了性命,又瞧见站在一边看她们热闹的老郎中,说:
“这银子先赊着,我们现在就去找银子给你。”
烟芜说的银子,自然不可能是他们陈家的,而是林家的。
林家害得他们这么惨,他们怎么着也得要点回来。
林家。
季戈罚了陈家的钱,一部分扣在府衙中充公,另一部分被他送去林家,当作这些日子来林家的损失费用。
暮芸拿到钱,又将之前存的银两拿出,将林家屋子前后都加固了许多。柴房漏水的问题也一并解决了,还在柴房旁加盖了一间小屋子,想等家里情况好了,将林琅姐回来之后,就让她单独住一个小间。
此时加盖,是为了将林家原来不用的家具都拾戳在这间,给新买的家具腾地方。
黄氏瞧着像是焕然一新的林家宅子,很是欣慰。
幸得当初娶了暮芸,不然林家可等不来这等好时候。
三人正坐在院中说着以后的事情,就见门被撞开。
袁氏气势汹汹地冲到暮芸面前,抬手就想打她。林锦言及时拦住,将她推后几步。
“你这乌龟王八,当得可是开心?”袁氏看着林锦言,快意地说,“你家媳妇跟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打得火热,你这便宜丈夫,真是可怜。”
暮芸听她不仅侮辱自己,还怀疑自己和季戈不清不楚,很是生气。她上前一步,想要狠狠骂袁氏,却被林锦言拦住。
“暮芸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莫要用你们陈家的一般作为,来思考暮芸的举止。她就算是自己吃苦,也想着他人的感受,而你们这只会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人,与他相比,却是连地上的泥沙都不如!”
袁氏被他贬地面色爆红。
林锦言看她还是死心不改,接着道:
“若是你们也认为暮芸与那人有染,那你还敢来林家闹事?你们既然想得出落胎陷害暮芸,怎么会这么不长脑子?不过是来这里讹钱的手段罢了。你如果现在不走,一会我叫人将那人叫来,让你们再次对证公堂,你看可好?”
袁氏早被那场实在的板子打怕了,一听林锦言的话,也顾不上自己的心思被发现的尴尬,转身就想跑。
“慢着。”
暮芸出声阻拦。
袁氏以为她真的心里有鬼,就放下抬起的步子,看着她。
“我看你们也是辛苦。烟芜之前还伤了身子,再经此一役,也是要静养许久的,你们陈家之前又被罚了银子,现在定然是揭不开锅了吧?”暮芸看袁氏的脸色变了几变,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不如我给你们出个法子,不仅能让你们陈家脱离困境,还能好好捞上一笔。”
袁氏本来还漫不经心,但听到最后,不禁立刻接口问道:
“什么法子?”
她真的是穷怕了,之前饥荒时候,她们娘俩差点被陈金卖掉,幸亏有林家的彩礼钱。之后看着林家越来越好,他们陈家却因为秀才季戈的缘故,总是被榨干,她就很是不忿。
虽然她怀疑暮芸是否真的为他们陈家着想,但看她赚钱的手段,定然给她们的法子也不会太差!
“烟芜虽然身子不行了,但是脸还在。她既然勾得上县令那种三妻四妾的人,说明样貌在美人之间,也是不差的。那为何不去钓一钓更大的鱼……比如说,镇上首富——顾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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