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平儿正名了(1 / 1)

挨了一顿打,或者准确说,挨了一下打,贾宝玉得到了家里上至迎探惜三春外加湘云宝钗,下至鸳鸯袭人、晴雯麝月等所有姐姐妹妹心疼的眼泪。那颗小心脏哟,别提多得意了!

惜花郎自诩惜花。让姐妹们每日探望受伤的自己心里颇过不去。伤势一好,立马日日围绕在姐妹身边殷勤小意,温柔周到。连最爱说教的宝姐姐也看在自己是病患的份儿上温柔和顺了起来。好日子乐逍遥,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

然而天不遂人愿,贾宝玉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林家送喜帖的下人来了!

贾宝玉在贾母屋里见到有点眼熟的林家管事还有些奇怪。怎么林妹妹没来?

然后宝钗笑嘻嘻地告诉他:“宝兄弟,我们又要多一位姑妈了!”

王熙凤听见,斜了一眼,笑了笑,又说:“林妹妹要多一位母亲了。皇后娘娘赏了个恩典,做主将陈家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赐给了林姑父为继妻。以后,林妹妹就有了一个妈来疼她了。老祖宗也多了个好人儿来孝顺了!可惜我没福,没早生个几十年,不然,只怕这福气我也享享呢!”说的好像林如海是贾母的儿子,贾母要娶儿媳妇进门一般。

贾母果然开怀:“你这猴儿!”

林丫头最是孝顺,比宝玉还周到两分呢!林姑爷也是个难得的。

乐了一会儿,心底也叹了叹气:说来说去,还是敏儿无福啊!原先她还想在荣府里找一位较亲近的旁支家的女儿嫁给林姑爷,谁知这一拖二拖,让陈家抢先了。

心思翻转处,贾母抚了抚鬓边的头发,鸳鸯见状给王熙凤使了个眼色。

王熙凤见了笑道:“闹了半会儿了,老祖宗也累了。咱们先下去,晚饭时再来和老祖宗说话。”

贾母故作疲惫地眯眯眼,“嗯,是有些子了。你们都回去吧,我歇个晌儿。凤丫头留下,给我捶捶腿。”

鸳鸯使眼色时在场的差不多都看到了,也知道老太太怕是有什么重要话要说。

小辈们退了个干净,贾母歪在榻上眯着眼。过会儿,贾赦贾政兄弟俩并贾琏一起过了来。

以为老母亲又怎么了,贾政急忙询问,“母亲叫儿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心里有事,贾母直接开门见山:“你们也知道,林姑爷要娶继妻了。”

“不是说是什么陈家吗?”相对于在场众人,对外头的事儿王熙凤稍稍灵通。

“琏儿,你常在外走动。这陈家是什么人家?可听说什么了?”贾赦平时不大管事,只和小老婆、红粉知己厮混。今天能来,已经是给了自家老娘脸面了。

“京城里还有哪个陈家?就是前朝出了几任皇后,宠妃的那家。”贾琏苦苦地回答,直接吓了贾赦夫妻俩一跳。

他初听到消息时也是吓了老大一跳,后来也不知是羡慕嫉妒恨了,还是怎么了。鬼迷心窍地就只说是陈家,没提哪个陈家。还是后来听下人回报说大姐元春封了贵妃,正月元宵省亲,才想起来把事情回全了。为此还挨了老祖宗和妻子好一顿说呢!

“不是说要在族里挑个”邢夫人话说了半截,在贾母的瞪视警告中将剩余的话咽回了肚子。

“哎!”贾母今天叹气尤其多。侯门大院出来的姑娘,谁手上没点子心计手段,那位陈氏又才18岁,正是鲜嫩的年纪。谁会不亲自己娘家,亲前头嫡妻娘家的?保不准儿就拢住了林姑爷。两个玉儿的事儿还是要抓紧哪!

“也不知道这个陈氏是陈家哪房的。”贾母问出了心中疑惑。

陈家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族人众多,根基深厚。林家的下人嘴巴又闭的太紧,一口一个“京城陈家”,就是不说是哪房行几的姑娘。想打听都没处儿去。

贾琏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是太上皇和皇上说起了几位老臣,两位圣上就提到了彼此最得意信任的臣子之一林如海。然后当时在场的皇后就说起了好似林如海是已故荣公之婿,如今嫡妻早亡,膝下仅有一女,还是养在外家荣国公府的,甚是可怜。

太上皇动了恻隐之心,便命皇上给林如海找一继妻。然后过了几个月后,皇上说觉得陈家某女甚好,姿容秀丽,品貌端庄,且陈家多子多孙,可配林卿家。

太上皇甚满意,就将事情交给了皇上,而皇后则讨了这个恩典,因为这陈家刚好是其姨表亲的婆家。于是,皆大欢喜!

“太上皇怎么想起这事儿了?”贾赦从来是有啥说啥,反正无论他说啥母亲也不喜欢听,不问白不问。

“打听了。宫里的戴公公身边的小太监传出来的话,说,”王熙凤看了看贾母,欲言又止。“说是荣太妃因着嫡亲的侄孙十来岁的年纪了,还没个差事,向太上皇吹了风。太上皇就和皇上感念当年一道儿走的老臣如今剩下的不多了,才让皇上想起了林姑父。这才有了后头皇后请旨赐婚的荣宠。”

谁都知道,当今皇后是太上皇当年为皇上亲手挑的儿媳。太上皇对皇后甚是满意,哪怕皇后连生二女,至今无子,依旧帝后和谐、后位稳固。偏偏荣太妃出自金陵甄家,和荣府又是老一辈的姻亲,这里头,很难说。

贾母的脸直接黑了。她还不知道这个事故,搞了半天事情原由在这儿啊!闹了半天,拖了自己后退,挖了自己墙角的竟然是自家交好几辈的老亲啊!

心底后悔莫及:玉儿出孝几年了,自己早该动手定下人来才对。3年前玉儿出孝时就应该大办,然后刚好借机给林姑爷续娶一位贾氏继妻。这么好的时机白白浪费了!

贾敏生了女儿后就渐渐和娘家兄弟断了联系,而姑爷林如海又是读书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贾赦和其从来就没啥共同语言。所以对于林妹夫续娶之事是在场众人中最淡定的一位。

自己不也是儿子年幼,嫡妻亡故续娶了一位?只是这继妻比嫡妻家室好的,还真不多见。

“不知道呢!”贾琏无奈回话,“若是本家嫡女,也太显眼了些。陈家的嫡女便是入宫为妃也使得,嫁为皇子为正妻也正常。可若是庶女,也没见陈家将庶女嫁作填房的。别是旁支女吧?”家族里子女多了就这点不好,常有一连几位到了嫁娶的年纪,若非有了准信儿,谁也不知道是哪位办喜事。荣府和陈家又素无来往,更不知道了。

贾母是真累了。姑表亲,舅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林丫头和宝玉真是没话说,相配得不得了。家室、人品、性情、个个儿都好。尤其林丫头还孝顺,脾气好,见识多,宝玉也肯听她的劝。林丫头还有一个很得圣心爹。上哪儿找这么一个合适的孩子!

亲事是拦不下来了。平常人家还好动动手脚,陈家不是一般人家,能出皇后宠妃,历经两朝的家族不是寻常人等能动的。荣府相对于它,只是土鳖,没一处拿得出手的,虽然贾母心中自家永远金陵第一。

贾母的叹气,贾琏夫妻的无奈,王夫人很不以为然。元儿得封贵妃,皇后之下后宫第一。自家也是有爵位的国公之家,如今也算是国舅外戚了。这样的尊贵,这样的体面,是一般人能攀的吗?

可是她也是察言观色,一贯锯嘴葫芦不多开口的。现在老太太明显气不平,傻子才撞枪口呢!

事情发生了,自家又明显无力转圜。众人一阵无力,只好罢手。林姑爷的继妻都快进门了,自家才收到消息。傻子都知道,这事是有意背着荣府,不让荣府知道了。没准儿背后就是陈家的手笔。说不定林家也掺了一手,不然怎么林姑爷刚好这时候病重了?

贾母倒是想仗着自己一品夫人的身份进宫到太后或荣太妃处说说话,可太后和荣太妃几十年不合。要是真进宫了,让太后知道这事背后的事故,到时才是真没脸呢!

贾琏和王熙凤回了内屋,看着妻子明显不好的脸色,贾琏随口问道:“好奶奶,又是怎么了?谁惹你不痛快了,告诉爷,爷替你收拾他去,只小心肚子里的哥儿!”

没错,王熙凤怀孕了。算算日子,刚好是贾琏送林黛玉回扬州,打听好消息回到京城那晚。要不然王熙凤也不可能让婆母邢夫人轻易带走大姐儿,实在是有了身子精力不够。没看一向揽权要强的琏二奶奶连管家大权也松了一半儿了吗?这一胎好容易得来,她精心着呢,半点差池也不敢!

王熙凤冷哼,鼻孔里出气:“还不是我们端庄文雅的宝姑娘。”把白天薛宝钗在贾母屋里对王夫人、贾宝玉说的话说了一遍,冷笑,“毛还没长齐的丫头,倒充起款儿来了。见天儿地训这个,说那个,满嘴的仁义道德,女孩儿规矩。她才多大,见得了多少?那是她哪门子的姑妈?便是我们,还隔了一重儿呢!”

王熙凤松走的一半儿管家权回到了王夫人手中,被王夫人打着“年岁大了,精神头不好”为由分了一半儿给了薛宝钗这个外甥女儿帮忙,还说“好孩子,你姊妹还小不经事,只替你姨妈看看吧!”明晃晃地折了三春国公府姐儿的脸面。

这时候王熙凤看事情分的很清了。也不说什么“我不是王家出来的,二太太,薛姨妈不是王家出来的?我们王家便是扫扫地缝,也够你们贾家过一辈子”这类话了。自己虽也是王家人,可薛宝钗可是薛家的,不过一介商贾女,狂个什么劲儿!

士庶有别!王熙凤自认自己世家女身份出身,有足够的资格鄙视皇商出身之人!

就冲这一点,她也要听老祖宗的,把林妹妹和宝玉拉一块儿,把宝丫头踢一边儿去。不然以后,这荣府哪还有自己哥儿的一席之地?白给人做嫁衣裳了!

贾琏对于林妹妹的感觉很微妙,一面妻子觉得儿子是林妹妹带来的福气,一面林妹妹实在不是一般人。(一般人,自己见了会如同看到□□母吗?除非见了鬼了!)

而对于见面次数也少得多的薛妹妹同样无可无不可,没啥恶感,但也没啥太多好感。不过二房一亲戚,也就面子情,就这么处着罢了。

薛妹妹这模子他也理解,那些文人说什么?哦!淤泥出青莲!先天出身不够,自然要后天勤能补拙了。即便当今对皇商地位提高了不少,奈何真正传承百年的世家或书香门第对于“商”之一字,还是鄙视不屑者居多。

“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不巧,世人眼中,商家连小家且不如。后者好歹还是正经耕读之家呢!

耕读之家传承几代,若子孙争气,尚有可为。一旦背上了“商家”的名号,差不多就子子孙孙无法翻身了。除非皇帝大开天恩,亲自给你家改换门庭。否则,你就准备和同行世代联姻吧!

王熙凤抱怨了一通,抬头看自家爷也没啥不好的脸色,心里也好受多了。

想想自从有了身子便日渐臃肿的自己,再看看一旁布置东西水葱似的平儿,心里微酸。可想想肚子里的哥儿,又平静了一分:

与其管着平儿,不让二爷得手。二爷让外头的狐媚子勾了心,还不如放了平儿。到底自己陪嫁,还怕她做二五仔吗?男人嘛,得到了,即便忍不住多吃几口,一日三餐顿顿不忘,到手的东西总会厌的。到时平儿还不是要听自己的?自己现在又有了哥儿,就算狐狸精狐媚了二爷,要怎么整治,还不是看我二奶奶?

王熙凤对于自己的手段还是很有信心的。

心里又好受了几分,不过看着二爷不时瞟向平儿的眼神,到底也有几分气不平。不吃醋就不是她琏二奶奶了!遂酸酸地道:“我也累了,就不留二爷了。平儿,伺候好你二爷,明儿二奶奶我带你给老祖宗磕头!”

这是要正式定下平儿通房的身份了。平儿说是二奶奶给琏二爷备下的通房,但其一年到头大多有名无实的日子,荣府里无人不知。

贾琏喜的无可,他眼馋平儿好久了。自从老婆大了肚子,他憋到现在,这在往常可难得!

琏二爷贪花好色的名头虽不如自家老子响亮,可也是有名号的。真没见其洁身自好,守身如玉过。

不过到底儿子占了上风,又不好意思起来,深怕王熙凤是一时气话,明儿回过神来又翻脸。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别跟我蛇蛇蝎蝎的。既是与了你,哪有反悔的道理,东西我都备好了。平儿,领了你二爷走,还等你奶奶我伺候你不成?”

说不上两句,就上脸了。她王熙凤还真不是温和柔顺、贤惠大度的主儿!

美人儿在怀,不要是王八蛋!见老婆是动真格儿的,贾琏放心大胆地接纳了!

到了平儿的屋里,果然一切准备妥当。烧好的热茶,换好的摆设被褥,服侍的小丫头,都准备齐全了。

平儿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哭着服侍二爷歇下了。心里对自家奶奶那一点点不满也九霄云外去了!连袭人这个外来户都在宝玉身边站稳脚跟儿了,自己熬了几年也终于修成正果了!

看着平儿离去时窈窕的背影,想着平儿是自己身边第一人,王熙凤不禁又神游天外,想起了另一个尊贵人儿屋里的第一人:花袭人花大姑娘。

往常听丫头婆子碎嘴说什么晴雯有林妹妹的稿子,这袭人有薛妹妹的模子。只瞧好吧!若真顺了姑妈的心思,这俩宝儿成了一家,有这么一个自幼相处着贤惠温顺的第一得意人比着正室嫡妻,那才叫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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