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季明朗的乐趣少了许多,薛南山跟改了邪似的,看到季明朗便绕着走。原来的学堂里,有他们那帮整日惹是生非的世家子弟,季明朗有时还觉得有趣,也挺乐意去上学。现在连薛南山都被自己打服了,季明朗的威名在国子监传了一圈又一圈,没人再敢说他是攀附在太子的大腿上,那日他如何狠揍薛南山的画面,被人传的绘声绘色。
但薛南山不来惹他,季明朗又觉得无聊,于是这天下学,把薛南山给堵了。
他们念书的屋子在后院,屋子前面有个很大的花园,里面假山乱石,小流潺潺,地形还是比较复杂。
趁着大家陆陆续续走了,薛南山磨磨蹭蹭,眼睛四处瞟,却都一直盯着前面季明朗的动作,等到季明朗收拾完,准备出去了,薛南山这才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季明朗早就注意到他在后面的小动作,于是也慢悠悠地在前面晃着,冷不丁地突然转身,对上薛南山的眼睛。
后面的人正想着怎么开口跟他搭讪,心里蠢蠢欲动,又有犹豫,突然见季明朗转过身,双眼带着戏谑地盯着自己,薛霸霸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季明朗站在学舍的门口,倚在门框上,堵住他出去的路:“跟着我干什么?”
薛南山哪有平时嚣张跋扈的气势,不过是被季明朗盯着看了几眼,居然紧张的说出来话,眼神左顾右盼,就是不对上他的眼。
季明朗又笑,抱着胳膊:“你要是不说话,我就走了。”
薛南山不愿意,这好不容易两人单独相处,机会多难得,急道:“别走,我说话。”
季明朗原本已经准备转身,又转了回来:“说什么?”
薛南山支支吾吾,脑袋又开始短路,想起上次说了一句你牙口正好,被季明朗笑了一个晚上,这次好歹也要做出点气势来,于是清清嗓子:“明天我生辰,你能来吗?”
语气里藏着小期待,季明朗心里憋着笑,这小恶霸怎么转起性来,这么清纯,跟小狗似得,又憨又傻的。
薛霸霸哪里会真憨真傻,他早就摸着路子了,在季明朗这儿,硬碰硬是得不到什么好脸子的。
季明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能啊,不就是过生辰么。”
薛南山心里松了口气,心里的忐忑慢慢消除,见到季明朗的笑容,也跟着腼笑。
但季明朗心里憋着坏,见薛南山这样,免不了又想故意挑事,几天没跟他打架,骨头都快硬了:“我去给你过生辰,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去给家人过生日,还问人要礼物的,薛南山确实没见过,但不妨碍为他破例一次,也是爽快:“明日收到的贺礼随你挑,只要你来。”脸上满是兴奋,居然没被季明朗激到。
这都可以?季明朗的眼睛转了转,不正常。莫不是明日在他府里设了什么埋伏等着他。
他哪里懂薛南山的心思,他只不过是答应明天去他生辰,薛霸霸就已经激动不已,若还能受到季明朗送的生辰礼物,估计薛南山别的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
于是,薛南山兴奋期待而满脸开心的表情,在季明朗眼里都变成了策划着阴谋诡计等他入瓮的奸笑。
回到太子府,见孟极还没回来,季明朗一人待着也无聊,便到武场上去练练拳脚。
西城的武场很大,共分为四块,季明朗只去过其中一处,平日在太学里,经常跟着学堂的人过来玩,但他们年纪小,身份又不一般,这里的师傅并不怎么教他们真功夫,都是教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花拳绣腿,耍起来倒是挺威风的。
今日他一个人过来,就是想找人练练手,像薛南山他们那些人,早就不是他的对手,他想找更强的,季明朗不禁怀念起以前在塞外的日子,那时候他的叔叔伯伯们都抢着陪他练武,到了这里居然找不到一个。
怎么能进到其他的场地去,季明朗早已经观察好路线。
他经常进的那个场地看守不严,虽然各个场地之间彼此用高墙隔开,但季明朗已经目测过那墙的高度,并不难翻。
从墙上跳下来时,像一只猫儿一样,足尖先点地,为了减少声音又在沙地上滚了几圈,轻声落地。
季明朗恰好是跳进一块沙地里,应该是他们平时摔跤时用的,旁边还有几个木架,上面摆了些道具,有的季明朗认得,有的不认得。
四处看了看,并未见什么巡逻的人,季明朗继续猫着身子往前走,拐过面前的一堆帐篷时,便看到有个比武场,台上站着两个少年,周围也围了一圈人。
趁着没人发现的时候,混入人堆,心里暗自庆幸,幸好他穿的衣服没那么显眼,他要是穿成薛南山那样,估计一进门就会被叉出去。
赛场上立着的两个少年约莫十五岁,身形黑瘦,目光炯炯,看来都是练家子。季明朗猜测他们应该是校尉营选□□从小就培养的,成年后经过层层筛选,直接供职京城的禁军营。
裁判的红旗一落下,两人便如赤脚空拳,剑拔弩张起来。
季明朗早年刚练拳脚的时候,几乎被他爹大营里的所有人教过,不论什么样的拳法、掌法、刀法和剑法,他都略知一二。
有的他虽然自己没练,但他那些叔伯门怕他以后被人欺负,愣是把自己功夫的弱点都告诉了他,所以季明朗就算学不会功夫,这些功夫的弱点都能记下来,也算是一项技能吧。
场上的两个人实力都不弱,开始是不相上下,但打着打着一人的短处就渐渐暴露,季明朗摇摇头,看来这人是要输的。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对手却丝毫不着急打败他,屡屡置换空招,让这个本处弱势的少年,不仅一点优势占不得,而且还越发狼狈起来。
场上的叫好声一片,季明朗这才发现,原来这台下观战的人是分为两派的,自己方才没注意,这下发现每当那得意的少年狠狠羞辱他的对手时,场上便发出阵阵喝彩,反观若是那身处劣势的少年进行一点点反击,场上必定一阵唏嘘。
挺有意思的,季明朗收回四处观望的眼神,继续盯着场上看,那洋洋得意的少年一边跟着底下吹口哨,一边轻松地就放倒了人。
而被放倒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意志丝毫没有被打垮。
季明朗在心里默默地赞叹了一把,品性很好,但是悟性不够。
那自鸣得意的少年并不是没有缺点,季明朗手指点了点,被粗绳子捆绑的架子,心里蠢蠢欲动。
时间到后,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裁判走上场,将二人隔开后,举起了其中一个少年的手,宣布获胜。
被打到在地的少年,头低着,默默地下了围场,坐到一个偏僻处,喝了口水,涂掉满嘴的泥渣。
看向另一旁被簇拥的少年,眼神平静,并无多大波澜。
这种遇事不惊,喜怒哀乐都能不表于面的性格,很难相信发生在十几岁的少年身上。即使自己活了这么些年,也很难忍住怒。
季明朗带着好奇的心思,主动靠了过来。
少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防备。
季明朗同他一块坐下,先开了口:“你没你想象的那么弱,他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强,你太急了。”
少年深沉的眸子有了些波动,偏头望向他:“你是谁?”
季明朗:“太子的伴读。”
少年以为他是太子平日用的假靶子,也生出一些惺惺相惜的情感来。
少年:“我叫刘戟,折戟的戟。”
季明朗:“想不想赢他?”
刘戟点点,望向那群人的眼里,还是平平静静的,哪怕季明朗想看的憎恨都没有。
季明朗突然想问些别的:“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刘戟轻轻笑了一下:“你看我的眼睛。”
季明朗这才注意到,原来他的眼睛墨中带有一丝幽蓝,有外族血统。
刘戟:“我娘是外族人。”
果然,季明朗也未安慰他,反而爽朗地笑道:“外族又能如何,在战场上是要能杀敌,不论你是何血统。既然他们欺负你,你就打回去。”
第二局,刘戟上场后,台下又出现起哄的声音,但他十分镇定自若。他看了看对手的下盘,果真如季明朗说的那般,有点虚浮。
因忌讳旁边有师傅在场,所以二人并未多说便直接动手。
有了季明朗的一番指点,刘戟从一开始便打的游刃有余,反而他的对手频频出错,季明朗说的没错,一旦破绽被切开了,对方的招数就好变得没有攻击性,不论出什么招式,刘戟都能接到。
季明朗在下面看了一会儿,十分满意,像是徒弟给师傅争气。
本想多看会儿,隔着人群却看到孟极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季明朗心虚,于是往人群里钻了钻,打算找个时机就溜出去。
孟极脱下平日里的长袍,换上一身束腰窄袖的练功服,包臀勒腰的,季明朗色眯眯地盯着,意外发现孟极的身材相当不错。仗着自己在人群里他看不到,于是肆无忌惮地把视线从孟极的脸扫到屁股。
孟极经常来练武场,这些跟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大多有野性,没受到驯服,所以打起来更加有劲。
走到场边,示意跪着的人都站起来,然后继续观看场上的两个人。
刘戟经过季明朗的指点,有了进步,所以对上他的对手时,显得熟悉套路,十分老练的样子,让孟极眼前一亮。
待场上的两人结束后,孟极鼓掌,忍不住也要上台较量较量。
刘戟哪里是他的对手,孟极虽然年纪没有他大,但在身高和体格上完全占优势,平时的功夫都是大内高手指点的,刘戟一分便宜都讨不着。
孟极有些失望,没想到他并没有看起那么艺高。放开被他反扭着的刘戟后,突然意识到,刘戟的水平不可能一前一后差别这么大。
孟极:“刚才是谁指点你的?”
刘戟心里犹豫,看似太子并不知道他的伴读来了练武场,若被自己供出来,有可能会为季明朗惹来麻烦。
但他又不愿意撒谎,只好闷声道:“我不能说。”
季明朗在台下,已经做好刘戟把他供出来的准备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仗义。
于是直接从人群里走出来,笑道:“太子哥哥别逼问他了,是我教的。”
孟极没想到季明朗也在这里,看到他后并未生气,季明朗本就是在军营里混大的,喜欢武场这种地方很正常,但是他现在被风扬了一脸土的样子,身上穿的也不知哪来的衣服,却让孟极十分不悦,这种不悦来自于,他觉得自己没有很好地照顾到他。
季明朗哪里知道太子九转玲珑心在想这个,于是有些讨好地笑笑:“让明朗来陪太子哥哥练一场,消消气好不好。”
太子再生气,对上他明艳的笑,也发不出来,心里隐隐约约也有兴奋,他很早就听闻季将军是无人能敌的高手,季明朗作为他的儿子,功夫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