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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 月夜绵绵(1 / 1)

夏侯宁波书房雕花长窗漏进来的月光,薄凉淡泊地烙印在室内的青砖地上,依稀还看得出富贵万年花样。芙蓉、桂花、万年青,一枝一叶镂刻分明,便是富贵万年了。

午夜的书房商议,并没有理清明晰的线索,只是初步有了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头绪,毕竟一切都只局限于推测,没有任何证据作为支撑。

玄寂大师乃南少林的首座,深入经藏,通晓佛理,弘扬佛教。佛教是外传宗教,追求死后的极乐世界,以佛禅心性论为主导,讲究来世,注重“涅盘”,崇尚轮回,分为前世、今生、来世,及三世佛,主张“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认为人生是苦,生是苦,死亦是苦,并且苦难没有尽头,处于一个循环往复的生死轮回之中,只有实现涅磐,才能脱离苦海,生死轮回。

柳成林出自于昆仑派,隶属于道教分支,山峦幽秀,道术之士接踵前往昆仑山修炼。道家是中原的土生教,崇尚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等“三清”,主张道是“虚无之系,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认为由元气构成,肉体是精神的主宰,要想长生不死,必须形神并养,即有“修内”,又有“外养”的工夫。同时,认为“我命在我不在天”,主张天道循环,势恶承负。

总之,佛教讲究因果报应,追求生死轮回,舍弃现实生活的苦海,主张通过冥想、向善让众生脱离自然因果苦境,过上无罪恶报应的生活。道教讲究五行相克生生不息的自然变化,追求长生不老,向往延年养生、肉体成仙,主张通过一系列的哲学道理及修行方法使众生脱离五行,成仙得道。佛教与道教之间存在的理念差异,时刻充斥着书房商议的热烈氛围。

眼见玄寂大师与昆仑派柳成林之间,又要针对“三世因果”和“六道轮回”发生唇枪舌战,展开一番佛教与道家之间关于追求永生话题的争辩,夏侯宁波留了一壶茶,俯身敬了书房议事的在场诸位几人,便吩咐伫立在门外侍候的婢女,分别送玄寂大师、柳成林、萧正羽等人各自回客房休息。

暮色微凉,玉辉轻泻,一弯冷月如钩悬挂,玉砌雕阑朱扉半掩。萧正羽回到被安排的东厢房休憩。这是一间上好的厢房,窗户正对着山庄繁花似锦的庭院苗圃,进门映入眼帘的是淡紫色的帐幔,随风轻轻摆动,床榻柔缓用色彩斑斓艳丽的绫罗绸缎铺起,手感柔软,纹样精细。桌椅是用檀木所打造,并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浮雕花纹,搁置着一套精致的景泰蓝铜胎掐丝珐琅茶具,花纹线条流畅,胎质厚重,整齐均匀,贴心准备有金银花和碧螺春两种盛夏的饮品。一张金丝楠木瑶琴倚靠在朱漆镂花窗前,琴面浑圆,琴身精巧,面底细密蛇腹断,兼杂梅花、流水断,琴尾浅浅地刻着“风月”两个字,冠角简洁大方。侧畔,柜台上放着一支碧绿色的花瓶,颜色青翠着鲜嫩欲滴诱人心魄,插了一枝花朵繁密的大丽菊,花瓣虽小,胜在形态紧凑,色泽明媚,显然夏侯宁波在安排住宿的时候,对他格外考虑了雅致的环境。

凉风吹起挂在廊庑的虾须帘,入寝亦扣密,则蚊可御,疏漏生凉,似胜于纱。或许是由于胸口的伤势还在隐隐作疼,他并没有立即熄灯就寝,而是通过窗外注视着曲廊的尽处,靠墙筑有一黄花梨苏工如意纹卷足花台,内植松柏和玉茗海榴各一株,正中墙面嵌有“春色人间”砖匾一方。一台、两树、一匾即构成了一幅美妙图画,颇具山水画之神韵,恍然若思。在明亮烛火若漂浮的红光映照之下,他的肤色如新月生晕,双目恰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

夏侯素菲因为山庄白天遇袭和自己被挟持的事情,更是睡意全无,她没有径直回到房间,而是驻步于庭院“圃舍·源溪”的一隅,玉身挺立,静静地望着天空白净的月光映着几丝儿羽毛般轻云,仿佛刚洗炼过的银子,伴随偶尔起伏的蝉鸣之声,述说着夜沉如水的寂寞,思索着黑衣女子告诉她关于大祭司预言之类的事情,想到其与自己临别前还有个约定,并会亲手将一件关于夏侯山庄命脉的信物交给自己,不由得身子陡地一震,一时情绪莫名,不知所谓信物究竟是何物,只知来日方长至少还能与黑衣女子再见上一面,她相信黑衣女子是一个遵守承诺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值得信任。

天空如同漆黑的幕布,夏夜虫鸣,树影花香,伴随清冷的月光显得几分落寞。夏侯素菲沿着青石路慢慢边看景色边走,冷不防抬头,却看见萧正羽正透过雕窗凝视着自己,她疑迟片刻,原本平静祥和的心境,顿时荡起了一圈涟漪,随即俯身屈膝,恭敬福了一福道:“夜已深,萧公子还未睡下,看来是我游园的脚步声吵着公子了,失礼。”

萧正羽盈盈浅笑,轻轻嗯一声道:“我还未睡下是真,不过倒不是因为小姐夜晚游园的脚步声,而是由于白天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代价。”说着,他捂了捂胸口,佯装发出一丝柔弱的呻吟道:“谁叫我与小姐姐乃雅故,原本就有不菲交情呢?”

夏侯素菲知道他在取笑自己,脸上涨起了一层红晕,低下了头,缓缓道:“有劳萧公子不仅出手相助夏侯山庄,还委屈了自己替我解围,让哥哥和在场的宾客、群豪们有所误解,素菲再次赔礼谢过。”说着,她更加屈膝行下礼去,两颊排红,从耳根、连脖子、经背脊连贯了下去,面带羞色和愧色。

萧正羽原本只是一时无聊逗个乐,见她真的放在了心上变着脸红耳赤,便觉得自己言行不妥,翻了脸色道:“我与小姐原本就是相识一场,今日有缘再能相聚,且共同破了北斗七星绝杀阵,也算不菲交情,小姐又何须自责!”

夏侯素菲眼色微微一滞,折下身边一枝洁白的栀子花,放在衣襟上把玩,以此遮掩羞赧道:“哥哥在婚宴上的呈辞多有夸张、渲染、不实之处,恐怕有损了公子的清誉,素菲觉得心有不安。”

“呵呵,男女大防之事,从来都是约束女子言行,我以为你会生我的气把你拖下了水。”萧正羽眉毛一挑,饶有兴味道,爽畅笑道:“少庄主之所以产生了误会,也是因为我的原因,是我考虑不周,言语表达上又给予了他暗示,才让他误以为我与小姐是早生情愫。”说着,他在金银花和碧螺春两种饮品中,择选了一盏金银花冲泡,但是捧起茶盏并不饮,茶香袅袅弥漫过那长精雕细琢般脸庞,恰如缕缕思绪飘飞,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心中有些心猿意马。

“小姐如果也一时半刻睡不着,不防进屋坐坐,一个人品茗实在太闷。”萧正羽有些落寞道。

夏侯素菲蹙一蹙眉,凝眸于他,轻声道:“萧公子,是有比较重的心事吧?”

萧正羽淡淡一笑,眼中掠过一丝诧异,疑问道:“如果我说只是因为白天受了伤,仍在隐隐作疼,睡不着,你信不信?”

夏侯素菲盈盈不语,缓缓走近朱扉,揭开门前湖蓝色绉纱软帘,才轻轻摇着团扇低婉道:“昔日在汴梁马行街夜市上,萧公子仅为店家的一句玩笑话,便丢下了银子替素不相识的人购置了价值不菲的雕骨纱绣折扇,可见落拓不羁;今日在山庄门口对阵之时,萧公子没有半丝利益纠葛的羁绊,便凭借一身侠肝义胆,挺身而出,可见豪气凌云—我不相信这样一个放荡不羁、气度豪迈的男人,会在一个不熟知的柔弱女子的面前,坦言自己因为受了伤而疼痛难忍,辗转难眠。”

听闻后,萧正羽笑生两靥,微微颔首,慨然道:“你我不过才见上几面的光景,你却貌似能把我的性情拿捏着入木三分,当真遇见了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的知己?”说着,他凛然转眸,目光定了一定,重新落在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美娇娘身上,神情颇有几分触动,眼底有淡淡的怅然滑过。

他静静地坐在琴台前,玉指轻舞,仿佛本是怀着闲着无事的惬意,拨弄了几下琴弦,饶有雅致,信手挥就便是一曲《高山流水》,琴弦如丝,悠扬的韵律如同潺潺溪水缓缓流淌。

“寂寥荒馆闭闲门,苔径阴阴屐少痕。白发颠狂尘梦断,青毡泠落客心存。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风酒一樽。醉后曲肱林下卧,此生荣辱不须论。萧萧华发满头生,深远蓬门倦送迎。独喜冥心无外慕,自怜知命不求荣。闲情欲赋思陶令。卧病何人问马卿。林下贫居甘困守,尽教城市不知名。”

夏侯素菲静静侍立侧旁,绞一绞衣角,心潮有些起伏,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踌躇不定,迟迟没有开口。

闲静之夜,何处不起风。萧正羽转轴拨弦三两声,不禁想起了生命中已成定局的那个女人赵璇,不由得心念一动,指尖一滑,原本寂静的一池心事,顿时生起波澜,调子已然乱了。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生平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夏侯素菲抚扇轻摇,一时语塞,最终还是耐不住性子,声如细蚊地低声问道,“昔日,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钟子期死,伯牙辗转难安,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不知萧公子又是为何人而抚琴感怀?”她凭着直觉,隐约感知萧正羽似乎是在为一个女人而弹琴哀愁,心中夹含着几许失落,想要问个明白,又觉得冒然询问这个话题,会显得自己有几分多管闲事,违背女子的矜持和稳重,于是有些羞赧和疑迟。直到萧正羽弹错了调子,才颇有顾虑羞涩问道。

“一曲《高山流水》乐曲高妙,千古流传,家喻户晓,抚琴而奏不过是一时闲弹,你又怎知是我心中有事,被谁羁绊?”萧正羽微微皱眉,停止了抚琴,起身问道。

“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琴曲的引子部分,本应两个八度搓弦

配上颤音,苍劲有力地将高山的巍峨气势与山谷的空旷宁静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后半段曲调则要渐渐柔美清亮,且指间慢慢加快速度,刮奏和按音将高山之下的流水潺潺带入视线—这些,你弹奏的指法都没有问题,但是旋律却不似行云流水般欢唱,只因操琴者的心境并非如同明媚秀丽的山水那般清新自然。”夏侯素菲蹙了眉,幽幽叹了一口气,徐徐开口道:“更何况,水是多变的,既可作滔滔之势,也能化作涓涓细流,所以后半阙的演奏更应丰富流畅,尾声中高山要被再次突出,才能体现奇山异水相互映衬,将山之雄浑与水之轻盈两者巧妙结合。可惜,萧公子在抚琴时旋律却一味求疾,让倾听者觉得原本苍翠挺拔的高山也变得迷离起来,败坏了意境中一幅美好的浓墨画卷。”

萧正羽显然是触动了心事,恍惚看着青翠欲滴的花瓶,揉了一揉太阳穴道:“或许白天费力折腾了,晚上精神不好,没有过多余力抚琴,不如你来弹奏,我来品乐吧。”说着,他缓缓坐在檀木浮雕茶桌椅上,手捧起一杯茶,嘴角蕴着一丝淡然的笑意,慢慢品茗起来。

夏侯素菲也不再多问,顺势将手上的栀子花插入柜台上的碧绿花瓶中,与色泽艳丽、花朵繁密的大丽菊毗邻,素艳相互映衬,花香交织出饱满怡人的芬芳,让人觉得浓郁难抵,又缓步放下团扇在茶几前,拂了一拂足下的裙摆,便微微福身,婉婉落座,恬静地坐在在琴台前,露出纤细白皙的玉指,抚上琴面,凝气深思,琴声徒然在室内响起,琴声深沉却又不失婉转,亦扬亦挫,似青峦间汩汩的山泉,清逸无拘。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萧正羽一边细细品花茶,一边把弄着茶盏,妙目微睁,喃喃自语道,“女人是不是都如同琴弦,看似纤细如丝,却松而不弛,习惯让抚琴的人顺从自己的意愿拉紧蚕丝,才能弹奏出宛如珠走玉盘的妙音。”

夏侯素菲的闻到此处,眉下渐渐微凉,她知道萧正羽的心里已经装下了一个让他有些怅惘又迷离的女人,这种纠结情愫的源头往往是难以割舍的爱恋,她明白眼下自己终究已然没有了机会,心情有些失落,如同廊间的夜色被繁疏有间的树叶所隔离,倒影在地上被筛成了碎碎的斑光。

不过,这种愁离失落的神情在她的眉宇之间一晃而过,因为,她原本也并不奢求能够得到萧正羽的垂青,尽管他的仪表风韵是那么的完美无缺,尽管自己每每与他的目光相遇之时总会免不了面红耳赤,尽管他是她感到怦然心动的第一个男人也可能是最后一个,但是她明白,世间种种聚散终究要讲究缘分,情爱不过是一场遇见,有的只是云水一梦,有的只是烟云一场,不属于自己的缘分就不要奢求,更不要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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