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事永远真正的掌握在人的手里,它只会按照既定的路线一直往下走。
尽管司马玉用尽了全部力量来挽救后梁的国库,可是还是到了杯水车薪的地步,各地的民众起义不断爆发,就连王城周边的城镇,百姓们都自发地开始了往外迁徙。
很大一个程度上,都是司马坤在位时,制度不健全,管理不当造成的。
他喜欢奢华的生活,经常会把王宫装饰的庄重精致,这需要花无数的财力才能维持,而对此,就需要增加赋税,开垦荒地让百姓们背朝天地拼命做活,才能足以维持他的奢侈用度。
国政交到了司马玉手上,在某些方面有了一定的气色。
他极力扭转局面,寻找各种平衡的办法用以压低赋税,同时还辞退了大批量的仆人奴才,将一些早就空置的房屋腾出来,吩咐人将里面的值钱物件全都变卖,然后一点点地增加国库库存。
而葚儿回来后,便是将梓炀托付给了还滞留在后梁的康婉如那里,自己则是带着人去了后梁的边境处,那里靠近大齐的国界,有全国通用的银号,她将自己之前存的所有银两都取了出来,然后托付人将稠韵庄这段日子所营业得来的利润全部尽数贴了进去。
带着三箱金条,和好几大箱银锭,回到了后梁,将这些财力全部交给了他,那是她这些年所有的家底。
司马玉震惊地瞪大了眼,看着这些箱子,继而便是合上盖,跟她道:“葚儿,这是我司马玉欠你的,等后梁重新站起来后,我会尽数还你。”
他也不说废话,吩咐人将这些箱子全都抬了下去,充当国库所需。
虽然这些财力看似很多,如果单单拿出来,确实足够一个平凡的家庭安然生活一生,可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远远不够的,这些只能维持两个大营一个月的生活所需,这之后,他还是需要想办法来补救。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这是葚儿所有的家当了,她重义气,在这个危难时刻帮助自己,他是深受触动的,可是欠的就是欠的,该还还是要还,她走到今天也不容易。
“没关系,你不用记着,我说过,我会帮你,但是我力量不够,竟然帮你帮不到多少。”她苦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便是垂下了脸容。
他轻轻笑了笑,揉揉她的脑袋,“你说错了,你帮我已经足够多,你知道吗,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想尊重你的意愿,你其实不帮我,我也不会要求你什么,只要你平安就好。”
“嗯。”她重新抬眸,柔和地冲他笑了。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低眉顺眼地小宫婢,躬身跟司马玉请示,“梁王,灵溪殿的楼侧妃有请您和娘子过去一叙,她已经摆好了酒菜,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坐下来好好聊聊可以的。”
那宫婢将楼梓箐的话原样带到,便是站到了一旁候着,低垂着脑袋不敢大声喧哗。
这么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倒将葚儿和司马玉搞得懵了,要说司马玉和她是一家子那还好说,可是葚儿只是一个绣娘,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哪里称得上家人?
不过人家来请了,她也想要会会这个楼梓箐,她想到楼梓箐之前看戏时给她说过的话,心里便是有些烦闷。
“走吧,你别怕,反正有什么事尽管推我身上就好了。”身旁的司马玉牵起她的手,蹙了蹙眉,跟她说道。
她低低应了一声,两个人便是由着那个宫婢引着,穿过一处环境优美的假山花园,来到了楼梓箐所住的灵溪殿。
她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六个月的肚子已是显怀,可是让葚儿和司马玉完全没想到的是,桌子的另一旁,居然还坐着另外一个男人。
一个他们两个都没有预料到的男人,楼钊熠。
进得门,葚儿便是愣了,白皙的脸蛋顷刻间失了血色,即使不在他身旁,她还是会止不住地惧怕他,下意识攥紧了司马玉的手。
楼梓箐热络地扶着腰站起来,身后的阿琪赶忙走前一步扶住她,来到司马玉近前,她笑道:“能请动梁王,梓箐着实意料之外,快些来坐。”
她说着,垂目淡淡扫了一眼他们两个握着手,唇角便是含着几分笑意,招呼葚儿,“葚儿也是,快来这边坐,我都吩咐人做好了可口菜肴,就等你们了。”
司马玉从进来伊始,便是沉着脸,他看了一眼坐在那里没动过的楼钊熠,盯着楼梓箐问,“荣王爷什么时候是你的家人了?”
楼梓箐不受他怒气影响,反而柔和地笑起来,她扶着肚子慢慢地坐回到凳子上,那张婉约的面容因着怀孕,瞧着便是愈发地慈眉善目起来。
她给两人都到了清酒,而后抬眸看了一眼楼钊熠,道:“梁王在大齐待了三年有所不知,我与荣王爷虽不是亲兄妹,可也算是同姓表亲,说起来,没有血缘关系,但总也是一家人不是,我在这里举目无亲,现下好不容易来个亲人,便将荣王爷一道邀请过来叙叙旧。”
楼梓箐如此说着,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司马玉听着便是去看楼钊熠的神情,奈何他一直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他就当是已经默认她的这种说辞。
他牵着葚儿的手来到桌旁坐下,便是抿着唇没说话。
桌子是四角桌,一人一个边儿,便是将桌子围得满满当当,司马玉有意坐在楼钊熠身边隔开他和葚儿,这样一来,葚儿便是坐到了他的对面,和他互相对望。
她木着脸色,眼神有些慌乱,一对上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便是有些心烦意乱,现在特别后悔跟着司马玉前来赴约,这个境地很尴尬,她并不想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充当炮火的导火索。
她不知道楼梓箐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但是来都来了,还能有中途龟缩的道理,便只能度日如年地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见着气氛有些尴尬,楼梓箐便是吩咐侍候的阿琪,让她把做好的菜肴一一端上来,然后笑眯眯地拍着葚儿的手,道:“听闻你最爱吃蜜子糕,那东西酸甜可口,我也甚是爱吃,便让人多做了些,待会儿散了你带些回去吃吧。”
她的口吻很是可亲,葚儿诧异于她竟然知晓她的口味,便是下意识地向着对面的楼钊熠看去,就见他的目光没在看她,而是轻微下垂。
视线正好落在她桌子底下的手上,那种眼神淡淡地,他也面无表情,可是去让葚儿莫名地心里惊慌起来。
她记起来,自己放在桌子底下的左手,还被司马玉拉着,便是像触电般浑身颤栗起来,倏地就要从司马玉手里抽回手。
可是司马玉好像没有感受到她的异样,任凭她如何抽动挣扎,他就像固定在了那里,右手死死攥着自己的那只手不放,她一挣扎,甚至还大有越攥越紧的架势。
她挣脱不开,便是抬眸惊惧地去看楼钊熠,发现他不知何时,也正在盯着她瞧,面无表情地的脸容有些沉寂,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愈发地脸红起来,感觉烧到了耳根。
“即是侧妃的好意,玉便代替葚儿先行谢过。”
司马玉的嗓音忽地从耳畔传来,她有些恼恨地瞪了他一眼,并不喜欢他在这个时候替自己拿主意。
楼梓箐笑眯眯地接下话头,忽略怪异气氛,给楼钊熠夹了一块红烧肉,笑道:“荣王爷,怎么说葚儿也是咱们大齐的人,来到后梁,我们便是她的亲人,你说,她在这里举目无亲,我又瞧着她和梁王很是要好,不如这样,咱们就当个媒人,让他俩结为连理,你说如此可好?”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此话一出,在座的司马玉和葚儿便是瞬间愣神,只有楼钊熠忽地沉下脸来,眸光毫无波澜地扫了楼梓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