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倒映在双瞳中，但确实存在至高点。
穿过仿佛水面的那一层之后，周围先是白茫茫一片，云雾逐渐散去，视线恢复清明之后，眼前便出现了本该被远远甩在身后的仙山的青影。
映入眼中的不是理应出现的仙界的景色，而依然是天城。
薛凝薇站在仙山脚下，抬头向上方望去，云霞深处有一点明珠般的光芒闪耀，恰是立于山巅的天云宗的仙殿。
几道流光自上空划过，是星游宗的弟子刚刚自仙殿离开。
“咦？”
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薛凝薇，尚芳华驾驭宝轮从空中降落，疑惑的问：“你们……？”
苗朵茫然的喊：“尚姐姐？”
薛凝薇盯住尚芳华，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在其他人身上一一扫过。
不是乔装假冒，也不是幻觉。明明是前往仙界的道路，却让她再度回到天城。
……
三道流光冲天而起，自青山脚下直往碧霄而去。
薛凝薇、尚芳华和谷嘉露，各自御剑御器，再度尝试由天城去往仙界。其他人在仙山脚下等候，仰头目送流光远遁，神情都有些不安。
花海已经覆满了青山，一朵朵绵延到柔软的云层上。
忽然，花海和云海一起泛起波澜，三个身影先后破云而出，出现在青山脚下。看见青山和旁边等着的人，三人彼此望望，神色变得凝重。
至此情况已经明确，天城同往仙界的道路出了问题，不管怎么尝试，过了某个界限之后，人就会回到天城的云海中。
前往人间的通路倒是没有问题，可也仅仅是在云台山的范围内。
确认过无法前往仙界之后，几人尝试前往人间。到云台山为止没有出现异常，然而以紫色花海覆盖的范围为界限，超出边界之后，便会自动回到云台山里。
出现这样的状况，怎么想，问题的源头也只能是无名仙子了。
凡人受到酒气影响，都倒在花海之中沉沉睡去，紫色的花海在天城之中缓慢延展，在人间则以数倍于天城的速度，将凡间的土壤染成深深浅浅的紫色。
简直就像是要从天城开始，把人间整个划归成自己的领域。
……
朦朦胧胧之间，看见了零星飘落的紫色的花影。
过分浓郁的香气使人头昏脑涨，已经完全分不清是花香还是酒香，半梦半醒的感觉，宛如做了个美梦，恋恋不舍于甘美的梦境，不大愿意清醒过来。
“喝吗？”
突然被问了一声，薛凝薇陡然惊醒过来。
面前一只手端着红漆的木碗，半透明的淡绿色酒液盛装在碗中，不像是酒，像盛了半碗剔透的玉髓。
端着酒碗的是女人的手，手指修长，手腕纤细，没有任何装饰，但不可否认是一只好看的手。
手腕从灰色的袖口里探出来，这件给人以落拓印象的灰衣，薛凝薇记得它的主人，抬头看过去，果不其然对上了无名仙子醉眼朦胧的笑脸。
抬头是紫藤花架搭起的凉棚，花架往前后无限延展，编织成紫藤花的回廊。
廊下是澄明如镜的碧湖，湖面清晰的倒映出花影，也倒映出花架下对坐的两个女修的身影。
从来没有见过，虚幻到不似三界中真实存在的景象。薛凝薇立刻判断出现状，看着无名仙子，问：“我睡着了？”
“是醉了，”无名仙子微微笑着，仰头将手中的琼浆一饮而尽，道，“壶中日月长，这里是醉酒之人才知道的，无比美妙的秘境。”
“看。”
向薛凝薇招呼一声，无名仙子将手一扬，红漆的木碗飞掷出去，飞出花廊，咚地落在湖面。
木碗迅速膨胀，眨眼已经如一叶扁舟，再一眨眼大如画舫，内部漆雕的花纹如植物般向上生长，茂盛如丛林，短短数息时间内，小小一只木碗，完全变成了一座漂浮于湖面上的城池。
无昼无夜，也没有天空的空间，忽然就变成了夜色。
空中一轮明月高悬，花廊之下，澄净的湖中也静静落着一轮明月。
如同木碗漂浮在水上，同样漂浮于湖面，小山一样的城池，在夜色中亮起如同真正的城镇般明亮的灯光。
不可思议的，从花廊望过去，明明不可能看清偌大的城池里每一处细节，但的的确确看得一清二楚。
热闹非凡的夜市，如同过节一般灯火通明，人们也如过节一般喜气洋洋，城中酒肆异常的多，充塞了大街小巷。人们在酒家之中豪饮畅谈，醉了就伏在桌上，或者躺在街边酣然睡去，唇边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痛饮醉去的不仅仅是普通人，薛凝薇在其中很快找到修士的踪迹，然而他们似乎也没有发现这座城池的怪异，和凡人混在一处饮酒笑闹，全无半点修士应有的风度，稍不留神，就会混在人群之中看漏。
薛凝薇明白过来，师尊的判断有误，无名仙子醉后的失态并非无心，而是有意为之。
在酒气中陶然之人来到此境，若不慎再饮下此间的佳酿，在这里大醉入梦的话，怕就是真的要从此长醉不醒了。
手中不知何时也端着一杯酒，将小巧的瓷杯放到桌上，薛凝薇看着无名仙子，问：“将所有人困在这里，你有什么目的？”
无名仙子趴在藤萝盘虬成的几案上，头枕着胳膊，神色不甚清醒，以含混的语气道：“目的啊……”
“不知道呢……”
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姓名师承都不甚明了的仙子这么回答。
“硬要说的话……就当我是在闹脾气吧。”
心情不好，所以把周围的人都卷进来。
跟小孩子心情不好会大叫大嚷一样，相当无理取闹的理由，却能感觉到对方是认真的。
薛凝薇道：“那，等仙子的心情平复之后，能把一切恢复原状吗？”
无名仙子道：“恢复原状又怎么样，被当做牲畜饲养，被作为修炼资源‘进贡’给魔修，那种死法，会比在这里，沉浸在美酒和美梦编织的梦境里死去，更能得到安息吗？”
因为无名仙子的这番话，薛凝薇愣住了。
换一个修士在这里，也许不能明白这番话的含义，但薛凝薇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仙界准备将云台山至天城这一片划分出来，修筑成新的仙城。
天下有志于寻仙问道的凡人皆可进入此城，通过考验之后，将有修士向合格之人传授基本的修行之法。
听起来像是仙门大开，向芸芸众生传授长生之法的好事然而，完全不是这样。
其中真正资质优异的才有机会进入仙门，而剩下的那些，修行数年之后，便会被以“前往仙界”的名义带走，实际上，是被送往魔界。
这就是立于仙界顶点的仙尊们一致同意的，和魔界停战之后，维持两界和平共处的方法。
仅仅是当做修复魔界的能量使用，并不是非要修为多么高深的仙修留下的云晶。普通资质的凡人修炼十年，总也有会有个一品左右的境界，陨落后凝出的云晶虽然力量微薄，但可以依靠数量来弥补。
忘尘仙尊给予的留影石保存的影像中，薛凝薇得知的就是这件事。
其实连设置考验原本也是不必要的，可一点阻碍都没有，未免让凡人疑惑修行太过容易，所以还是设了一道可有可无的屏障。
原本对无名仙子的想法毫无兴趣，现在却不同了，薛凝薇问：“仙子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在生气吗？”
无名仙子懒洋洋的，“呵”地笑了：“是啊，很生气啊，气到想要在这种事情发生之前，把所有凡人都杀光，到了那个时候，想出这种无耻主意的那个人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变得很有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