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将程夜七层层包裹,密密麻麻,直到看不见人影。张万勇大惊,问一旁的李垚道:“他死了?”李垚云:“程兄弟法力高强,不会有事的。”
少顷,藤蔓层层断开,碎落一地。剩余的枝条也开始缩回地缝之中。夜七从藤蔓的包围中飞出,一掌击中了巫妖。巫妖的身体倒飞而出,落地后口吐鲜血。站稳后的他正准备开口说话,忽然一根白色的软鞭勒住了他的喉咙。白衣女子去而复返,不知何时出现在巫妖的身后。
巫妖哑着嗓子,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杀了我,你永远无法得到药丸!”白衣女子冷冷道:“是么,那可不见得!”她从巫妖的衣服里掏出一个瓶子,摇了摇,“我想我们的交易该结束了!”夜七忙道:“不可伤他性命!”白衣女子一拉手中的软鞭,便听见一声脆响,想是那巫妖的脖子断掉了。只听白衣女子道:“这种人活着只会害人,死了干净!”说完一跃而起,竟腾空飞出了树林。
夜七心中暗忖:“此女非鬼非妖,却能飞行,竟属何类?甚是怪异!”李垚和张万勇都是仰头看着天空。李垚喃喃的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女鬼!”夜七从怀里掏出罗盘,递给张万勇道:“我现在去追她,你们拿着我的罗盘跟随。”
两人都疑惑的看着程夜七,暗想:“你准备怎么追她呢?”夜七向空中抛出手中的紫芒剑。紫芒剑在空中飞行了一圈后忽然变成一只老鹰,老鹰在空中抖了抖翅膀,体型迅速变大,竟比草原上的大雕还要雄壮许多。夜七跳上巨鹰背,巨鹰展翅飞出树林。由于巨鹰体型奇大,飞起时形成的一股旋风,将树林里的落叶卷的漫天飞舞,并将两旁的两棵大树撞倒在地。
垚、勇二人俱是目瞪口呆。许久之后,张万勇方道:“刚才那是鹰么,怎么会这么大个?”李垚长吸了一口气道:“那是传说中的苦行鹰,乃是一种仙兽,百年难得一见。据说它食仙山之果,饮云中之水。飞行之能,不输龙凤!自由为家,志在飞翔!奇怪,苦行鹰厌恶被拘束,连神仙尚不可得,为何却甘愿做程兄弟的坐骑?”
夜七骑着苦行鹰升至高空,见白衣女子正向南飞行,飞行速度并不快。苦行鹰加速追赶。白衣女子很快的便发现了追踪的程夜七,立刻加快速度向南飞去。无奈苦行鹰飞行极快。白衣女子见无法摆脱夜七的追赶,掉头向地面飞去。落地后寻见一山坳,便想进入躲藏。忽然,一柄剑从天而落,刺入她前方的地面中。夜七立于剑柄之上。
白衣女子在心里讥笑道:“下来就下来,还摆出这么一个架势,好玩么。”嘴上却道:“人是巫妖杀的,公子何必苦苦相逼?”夜七道:“你是索命女鬼,杀的人更多。”女子曰:“你是不肯放过我了?”夜七道:“是的。”白衣女子从腰间抽出白色软鞭,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决生死吧!”言讫,持鞭而上。
白衣女子的软鞭不知是何材质,可长可短,可刚硬如铁,亦可软如棉絮。十几个回合下来,夜七竟没有讨到任何便宜。白衣女子讥笑曰:“以后大名鼎鼎的宗行者可以改名换姓了,这点本事根本配不上你的名气。”夜七道:“结论不要下的太早。”说着伸手抓住袭向自己脸部的白色软鞭。白衣女子用力拉扯,夜七纹丝不动。女子道:“你这么喜欢这根鞭子,送给你好了。”言罢,丢下鞭子,起身飞走。
夜七正要追赶,岂料白色软鞭如绳子一般捆住了他的身体。夜七发力挣脱,女子已飞入高空。软鞭感应主人的召唤,尾随飞去。紫芒剑化为苦行鹰,夜七紧追不放。
一段时间后,白衣女子瞅见地面上的一条大河,一头扎进了河里。夜七落地后暗自寻思:“此女躲进河里,莫非是水里的妖怪?身上并无妖气,多半是食用了仙丹圣物之类的东西,或是修行了一定的年限,妖气自然消失的缘故。又或是常年混迹于人群,得了人气,把自身的妖气冲散了。”
夜七不懂水下的法术,只能在岸边静等水妖上岸觅食。一个时辰之后,张万勇拿着夜七的罗盘,和李垚两人姗姗来迟。一见面李垚便问:“程兄,那名女子呢,可抓住了?”夜七指了指眼前的那条大河,道:“此女可能是水里的妖怪,极难对付。”
张万勇把罗盘还给程夜七。夜七看着他忽然问道:“罗盘好用么?”张万勇一怔,被问的莫名其妙,道:“还……还行吧?”夜七接过罗盘认真的察看了一番之后,心内澄亮,暗道:“原来如此!”脸上也随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李垚道:“程兄弟,那现在怎么办?”夜七云:“现在我只能逼她出来。但是此女法术高强,等下我未必能将她降服,还需要二位从中协助。”万勇有些为难道:“我们怎么协助啊?”垚曰:“程兄弟尽管放心,等下危急关头,若有差遣,李某在所不辞。”
夜七点了点头。手中的紫芒剑化为紫竹笛,对两人曰:“两位可先捂住耳朵。”李垚和张万勇对望了一眼,然后各自用食指将自己的耳朵紧紧塞住。夜七把紫竹笛横在嘴边轻轻的吹了起来。霎时间,水浪翻滚,河里的鱼皆跃出水面。李垚和张万勇虽然把自己的耳朵塞的死死的,脸上依旧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稍倾,河面上飘起了一层死鱼。垚、勇二人见之大惊。夜七则继续吹笛。河面上的浪涛越来越大,巨浪翻腾如同被煮沸的开水。接下来便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河里飞起一物。三人见之无不大惊。因为河里飞起的不是别物,而是一条白龙。白龙瞪着眼睛看着程夜七,道:“龙女一再忍让,你却步步相逼。程大侠就不肯给龙女留一条活路么?”夜七道:“你罪孽深重,不杀你不足以行天道。”龙女曰:“何为天道?天道便是恃强凌弱,优胜劣汰!”
夜七道:“一派胡言!”龙女长叹一声,忽然腾空飞去。夜七抛出手中的紫竹笛,紫竹笛化为苦行鹰追上白龙,在空中与其展开激战。白龙在空中游弋灵活,口能喷水。苦行鹰鹰爪锋利,攻势猛烈。两物在空中互斗,不分上下。很长一段时间后,白龙的脊背被苦行鹰的鹰爪抓伤。而苦行鹰也被白龙口中喷出的水打掉了多根羽毛。两物互斗着飞向地面。
接近地面的时候,夜七忽然跃起。苦行鹰化为紫芒剑飞回夜七手中。夜七跃上龙头,一剑刺下。岂料龙皮坚硬异常。紫芒剑刺入一寸之后便再也无法前进分毫。白龙吃痛,连续翻滚将程夜七甩开在地。然后龙口大开,一条巨浪从龙嘴射出。夜七一抖手中的紫芒剑,快速舞动剑身,画弧绕行。巨浪还未触及程夜七便反攻而回。这一招,便是夜七“飘红剑谱”中的一式,名曰“血海浮尸”。巨浪反击白龙,白龙被打回人形。夜七持剑而上,岂料龙女的法器“龙须鞭”忽然从河里飞出,正好打在了程夜七的后背上。
夜七口吐鲜血,手中的紫芒剑脱手飞出。龙须鞭回到了龙女手中。龙女立刻挥鞭而上,攻向程夜七。危急关头,李垚捡起夜七的紫芒剑与龙女斗在了一起。紫芒剑在李垚的手中光芒暗淡,威力大减,不到几个回合,李垚便明显的处于下风。一个不小心,便被龙女用龙须鞭击中了腿部,李垚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龙女扬起手中的龙须鞭,正要一鞭击下取其性命时。受了重伤的程夜七忽然伸出右手抓住了龙女的龙须鞭,左手一掌打出。龙女弃鞭而退,避开了夜七的五鬼掌。
接着,夜七伸手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圆,河面上忽然飞起一个巨大的水球将龙女套入其中。龙女挣扎了半天也逃不出水球的束缚。夜七则因重伤使用法术,伤势加重,脸色苍白无比。摇摇欲坠,几欲跌倒!夜七招手让一直躲在远处观望的张万勇走了过来,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现在龙女被我用‘掬水咒’封住,暂时无法逃脱。我和李兄都受了重伤,你现在用我的紫芒剑去刺死她。”万勇面露难色,道:“这个老汉恐怕做不来……”夜七道:“快去!否则等她摆脱掬水咒,我们三人都会没命!”
张万勇捡起紫芒剑,走到夜七身边问道:“你真受了重伤?”不等夜七答话,李垚便怒道:“你这人怎么这般聒噪!再不去那龙女就要出来了!”张万勇道:“好的,我去,我就去!”张万勇的“去”字还未落音,便忽然扭头一剑刺向了程夜七。紫芒剑刺穿了程夜七的身体,剑身穿过了夜七的胸膛,从夜七的后背刺了出来。
这一变故令李垚和龙女都大感意外。两人都睁大了眼睛,吃惊之情溢于言表。张万勇松开剑柄,后退几步笑曰:“没想到吧程夜七,你今天会死在我张万勇的手里?”夜七云:“你不是张万勇,真正的幕后操纵者是你对吧,问灵无牙?”张万勇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无牙?”夜七道:“三个月前,你从我的剑下逃生,仿佛凭空消失了。我四处追查你的下落来到了此地。”万勇道:“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知道我是无牙,太迟了!”
夜七抓住紫芒剑,慢慢的把剑身从自己的身体里拔出。剑身上竟没有一滴鲜血。无牙吃惊道:“怎么会没有血,我明明刺穿了你的心脏?”夜七道:“这么久了,难道你没发现我手中的法器与众不同之处?”无牙道:“它能变成笛子和鹰……”夜七云:“当年我修行的第一步,就是避免自己死在自己的法器之下。也就是说我自己修行的法器是绝对不会伤害它的主人的!”
无牙大吃一惊,又观夜七原本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红润,恍然大悟曰:“你根本就没有受伤,刚才是在给我下套!”夜七淡淡道:“当然,否则你怎么会露出真面目呢?”无牙仰天大笑,然后道:“好吧,败在你的手里我心服口服。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推测出我的身份的?”
夜七云:“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怀疑到你。只是对某些细节感到奇怪。首先,龙女居然能知道我的姓名和来历,这让我觉得很惊讶。即便我的名声再响,在这么一个不与江湖往来的小地方,怎么会有人得知我的名号?这让我猜测可能会有一个我认识的人先我一步来到了这个地方,把我的一些相关的事告诉了他人。其次,是关于‘幽火咒’,这是一种古老的恶咒,懂的人少之又少,为什么在这么一个小地方会有人知道怎么使用?于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件事绝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无牙道:“不错。你的事情是我告诉巫妖的。还有幽火咒,也是我教给他的。问灵的神通虽然有限,但是知识却是无限的。每次我见巫妖时都是蒙面的,所以巫妖直到死都不知道帮助他的人是谁。我知道你对此事绝不会袖手旁观,所以我就想借助巫妖之力将你除掉!但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开始怀疑我的。我好像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夜七道:“一开始的时候,你的确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是我却多留了一个心。我知道如果一个我熟悉的人想要对付我,最聪明的办法就是伪装成陌生人留在我的身边,伺机下手。当巫妖第一次现身时,你便露出了破绽。当时李氏三兄弟招魂,引来了众鬼魂的攻击。除你之外,富林镇的居民悉数被诛。虽然当时我为你挡开了众鬼魂的攻击,但厉鬼何其凶猛,你竟然能全身而退,身上连一道伤口都没有。这怎能不令我起疑。除此之外,你还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这让我立刻开始怀疑你的身份!”
无牙道:“哦?究竟是何致命的错误?”夜七道:“第一,鬼魂进攻时。四周一片黑暗,富林镇的其他居民大多数因为惊吓,发出各种各样的尖叫声。对于没有任何法术的普通人来说,这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而你当时就站在我旁边,我却没有听见你任何的声音。同是富林镇的普通人,为何你能如此的沉着冷静?其二,你趁鬼魂进攻的混乱之际向我发射了一枚占有剧毒的飞镖,想趁我不察之时了结了我的性命。可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竟接住了那枚飞镖,并闻出了上面的剧毒乃是‘雪里香’,这让我立刻就联想到了你,无牙!不过当时我只是怀疑,并没有完全确定你的身份。”无牙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向你发射毒镖的事。你当时为何不杀了我,还把我这个威胁留在身边?”夜七云:“因为当时我还没有弄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并没有完全确立你的身份。”无牙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人太可怕了!”
夜七道:“接着你说起了三十年前的事情。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试想,巫妖三十年前就被人烧死,为何他复仇的计划却要等到三十年之后?身怀仇恨的他为何不在三十年前就开始向富林镇的居民报复?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当时并没有好的复仇计划,直到你的出现。你给了他一个近乎完美的复仇计划,那就是烧死富林镇的所有居民,让富林镇的每一个人都承受和他一样的痛苦。这让巫妖大感兴趣。而你在回忆三十年前的事时,思路过于清晰,娓娓道来,竟没有半点回想沉思之色。试问一个普通的老汉为何竟有如此缜密的思维和逻辑能力?即便他对三十年前的事情再怎么记忆犹新,也需要偶尔停下来整理一下思维,或者说起来零零碎碎的,是一些不连贯的片段。而你说起来是如此的流畅,跌宕起伏,层层深入,引人入胜。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你的身份了。我知道问灵一族能攻占他人的身体,侵入他人的思想,并能对他人的记忆进行修复和整理。我说的对吧?”无牙叹道:“是的。”
夜七接着道:“后来你又犯了一个更严重的错误,这个错误让我明白了你绝非富林镇的居民张万勇,而是另有其人。而且,你是此次阴谋的另一名策划者。”无牙内心一动,问:“是什么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