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自打听了玉林叔的话以后,心潮起伏不定。心里想:“和玉林也处了好长时间了,他那中等的身材,俊美的长相,以及为人处事都好,要是长得再高大豁达一点就更好了。可天下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自己也二十五啦!跟了他也差不到哪去,就这样吧!”
妈妈,在跟姥爷和姥姥商量后。找到玉林叔说:“......咱俩结婚以后,也不能还住在你那门房里呀?”
玉林叔高兴的忘乎所以:“只要是你跟我结婚,一切都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妈妈说:“啥叫听我的,你没主意呀?”
玉林叔,还是乐呵呵地说:“你是俺们的领导吗!不听你的听谁的?”
“让我说呀,咱们找团长商量一下,找个人来替换你看门。再搁城里租个合适的房子,你说行吗?”妈妈问他。
“行!那还不行?就这么办!”玉林叔,乐得像个孩子......
在刘姥爷的帮助下,在他们家附近,租到了一间正房。那是一户老两口,两间房中的一间。一明一暗的两间隔开,原来的里间新开了个门老两口住,外间租给了妈妈。团里的同事们,帮助在门的对面搭了一铺炕,炉子在炕的一头,两三天就把炕烧干了。门的左边,添了一张桌子两个凳子。靠山墙放的是刘姥爷送的躺箱,里边放着姥爷和姥姥,给置办的两床铺盖和几身新旧衣裳。剧团的姐妹们,帮着把屋里屋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还贴上了大红的喜字。可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当时,李团长和妇联的王大姐,他们得知妈妈要结婚,就建议说:“你们的婚礼,能不能采用新式举办?如果用新式办,即新鲜又节省。还能给大家带个好头。”
早就听他们说过,现在部队里结婚,先向毛主席画像鞠躬,再向父母鞠躬,最后,向来宾鞠躬,然后,糖果一撒就成了。妈妈就想:“大家伙本来就困难,又刚刚给玉贵大舅办完婚礼。自己再大操大办很不好。还是按着新法子办婚礼好。”妈妈,就马上答应:“好啊!俺跟俺爹和俺娘说。”
在1951年的秋天,妈妈和乔玉林结婚了。由于参加的人很多,婚礼选在剧团里举行。在墙上正好有毛主席的画像;又找来好几张桌子摆成一排,凳子、板凳摆在两边。买来瓜果、花生和糖,泡上几壶茶水就齐了。剧团的同事们,早早就来贺喜了。姥爷、姥姥、大舅、舅妈和老舅;还有刘姥爷他们一家都接了来。妇联的王大姐,也前来道喜:“恭喜!恭喜!她还告诉妈妈和玉林叔,‘陈书记实在太忙,不能来向你们贺喜,他还请你们原谅!还特意让我向你们道喜那!’”
妈妈和玉林叔,也和她客气了一会,让她回去时,好好谢谢陈书记。在李团长的主持下,婚礼开始了:“各位父老,各位来宾,今天是乔玉林和刘玉梅大喜的日子!婚礼现在开始。首先向我们的毛主席鞠躬!向父母鞠躬!最后,向来宾鞠躬!礼成!”......
行礼以后,妈妈拽着玉林叔,来到李师傅和师母跟前说:“李师傅、师母,你们就是玉林的亲人了,多亏了你们收留了他,......”
玉林叔,早就心花怒放了,他抢过话头说:“是呀!要不是你们,我怎么还会有今天。我和玉梅谢谢你们!”二人说着,向二位老人深深地鞠下躬去。
李师傅和师母很激动,他们一边擦着流下的泪水,一边说:“快别这样!只要你们以后好好地过日子,再生下一男半女的,也就没白疼你们了。”说的妈妈和玉林叔,全都羞红了脸......
一天傍晚,妈妈和玉林叔走出城来,沿着大道一路向南。放眼望去,夕阳染红了天边,村落中升起袅袅炊烟。一路走来,到处是红红的高粱和金黄的苞米,收割庄稼的人们还在地里忙碌着。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中,只用了一顿饭的时间,他们就到了家。来到院门前一看,姥爷坐在院中用健壮的双手,正在剥苞米棒的皮子。而姥姥坐在灶前烧火做饭。
妈妈,亲切地唤道:“爹!娘!”就快步来到姥爷的跟前。
姥爷,惊喜地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问:“你们咋回来啦?”
姥姥,也奔出来拉着闺女的手,看看闺女又看看女婿说:“这么忙,咋还回来啦?”
妈妈告诉说:“团里放假了,让大家下乡帮助收庄稼。他们等明天才能下来,俺俩闲着没事,就赶回来啦!玉贵他们还在地里吧?我们这就去。”
姥姥说:“别急!饭马上就好啦!你们等吃了再去。也好给他们把饭带去。”姥姥,说着转身进屋,接着弄饭去了。
妈妈,见到玉林叔和姥爷,一边剥着苞米,一边唠着嗑。就进到屋里,帮着姥姥做起饭来。娘俩个说着话,饭就好啦!姥姥,一边搬桌子准备吃饭,一边说:“玉梅,你剥几棵葱。”
妈妈说:“娘,你别忙活啦!把吃的都装筐里,我和玉林带上,到地里跟玉贵他们一块吃。”
姥姥说:“那哪行啊?荒天野地的。”
妈妈说:“他也不是公子哥,别惯他毛病!”
玉林叔也说:“没事的,娘!就听她的,我愿意到地里吃去。
姥姥,只好拿过筐来,好好地拍了拍,又拿起一块干净的屉布垫在里面,把贴好的大饼子和一些咸菜、大酱、大葱装在筐里,在上面又盖上一个干净的毛巾。随后,姥姥,又把早装好的一壶水,递给妈妈。嘱咐道:“告诉玉林,干活悠着点,别累着!”
“你咋不说,你别累着啊!?偏心!”妈妈,故作生气地说。
姥姥,只好补充说:“好!好!你别累着。我的小姐!也不怕人家笑话你!”
妈妈,笑着丢下一句“谁爱笑话,谁笑话!”跨出门,同玉林叔一起向地里走去。
玉兔东升,给大地万物洒下一片银色的光芒。家家户户的人们,都还在田间地头忙碌着。妈妈和玉林叔,来到自家地头时,看到玉贵大舅和舅妈正在田间,他们向筐里装掰下的苞米棒。妈妈,向他们喊道:“哎!开饭了!”......
妈妈和玉林叔,看到地头堆着一大堆苞米,显然是他们刚刚收的。田间忙碌的玉贵大舅和舅妈,同声应道:“哎!知道了!”随着,他们就快步向地头走来。等来到近前,玉贵大舅逗道:“呦!领导下乡来啦?欢迎!欢迎!”他们边说边把筐里和口袋里的苞米倒在一起。
妈妈蹲下身,把饭筐放在地上,说:“领导可不敢说,俺们只配给你们送饭!”说着,把毛巾用壶里的水弄湿,然后,递给舅妈。
舅妈擦好手以后,把毛巾递给玉贵大舅说:“擦擦手,快堵上你的嘴吧!”
玉贵大舅,擦着手一看饭筐:“呀!咋带这么多的饭?咱爹,咱娘没留啊?你们吃没?”
妈妈答道:“带少了,怕你吃不饱啊!再说,你们干活的没吃,俺们哪敢吃呀!”她说着,捡起两个大饼子,一个递给舅妈,另一个递给玉林叔。
玉贵大舅一拍脑门说:“嗨!我说呢。”妈妈已经把大饼子递到他面前。四人围筐而坐香甜地吃起来。
舅妈说:“这样有点像共产主义啦!是吧?姐!”
玉贵大舅,抢过来问:“你还知道共产主义?”
“这谁不知道。就是同吃、同住、同劳动呗!对不?姐!”舅妈,一副得意的样子答道。
玉贵大舅,故作惊讶地看了舅妈一眼,之后说:“呦!看不出,俺们这还有位政治家那!?”
舅妈,不知自己说的对不对,羞得她躲到玉梅妈的身后。
妈妈说道:“咋地?你以为就你们男人知道的多啊?现在解放了!俺们女人,一样可以当家做主。”
玉贵大舅,向玉林叔求援:“姐夫,她们合伙欺负俺。你也不说帮帮俺?你还是不是爷们?”
玉林叔说:“现在她们是咱们的领导。何况又是你们家务事,你不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呀?”
玉贵大舅,不无遗憾地说:“唉!到底是夫妻呀!我说媳妇,看见没?学着点。”
玉林叔,改变了话题说:“说真的,你们这一筐一袋的就往地头跑,那样不累吗?”
玉梅妈答道:“能不累吗!叫俺说啊,把四外的苞米,都捡到一条垄里。然后,再装上车往家一拉。完了!”
玉贵大舅说:“早的时候,俺也想那样干。又怕扔的到处都是,天一黑,装车时,就看不见了。还得等天亮了,再费事拣一遍。再说,就俺们俩,装满一车,也拉不动啊!”
玉林叔说:“仔细点不会落下的。一会儿,咱们就这么干。行吗?”
玉贵大舅说:“有你们领导在,还怕啥呀?俺跟李大叔借好车了,俺这就去看看他家用完没!”他把最后的一口饼子,送到嘴里,站起身去了。
湛蓝的天空上,月朗星稀。微风吹动,使人浑身一震,顿时,觉得精神百倍。玉林叔,抬头看了看天说:“这么好的月亮,咱也别干等啊!先去往一块拣拣吧!”
妈妈逗他:“呵!看来,这饼子没白吃!好!走!”
三个人排开,拣着苞米往前走,边干边说着开心的话。等他们从这头干到那头,足有一百来米长的时候,才看到玉贵大舅推着车回来。舅妈怪道:“我说,你偷懒,也不挑个时候?这可有外人那!”
玉贵大舅诧疑地问:“哪?哪有外人?”
玉林叔,赶忙说:“我说弟妹,这话可不该你说啊!你和我都是一样的,咱们都是外姓人,也都算是这家的人。”
舅妈,马上解释说:“呦!姐夫,你可别多心,俺是随口说的。俺知道,俺和你都是一样,俺俩是一伙的。”
妈妈,也不甘示弱地逗她:“呦!我的妈呀!你到底是哪头的?你不怕俺们走了,玉贵欺负你?”转过头来,又教训兄弟:“你也是的,干啥,在俺们在的时候,偷懒呀?等俺们走了,就剩你们俩的时候,再偷懒呀!”
玉贵大舅,告饶地说:“好,好,好。俺怕了你们了!人家都装好车了。俺去了告诉人家:‘把车卸了!让俺先用!’行吗?领导同志!这俺还答应人家,咱们家拉完,我就过去帮他们拉那!”
妈妈,半真半假地说:“呦!这可是俺们错怪你了!你这是为人民服务去了。俺们都得向你学习,向你致敬!”说着‘啪!’向他打个立正。弄得大家哈哈一笑,欢欢喜喜地接着干活。
他们用装满苞米的麻袋和口袋,把板车的四周围上,把车里填满,在顶上再押上袋子。车装好以后,妈妈对着舅妈说:“你一个人在这,怕不怕?要不怕,你留这,俺们仨回去。”
玉贵大舅,驾着车回头说:“别!全靠她出力那!让姐夫留这。”
“俺是想:‘她累了大半天了,让她在这歇歇。’”妈妈说。
玉林叔说:“别说俺偷懒啊!让她们俩谁留下都不行!你们仨回去。俺一个男人,留在这准保没事。”
玉贵大舅说:“好!姐夫留这。走!”如此,拉了六、七车,在天边泛出鱼肚白时,才把地里的苞米全都拉回了家。
当时的粮食,除了供应城区以外,更重要的是前线急需粮食。全国各地响应政府的号召,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快收快打,颗粒归仓,尽全部力量,支援前线的粮食和物资的供应。而东北又是粮食的主要供应地之一。玉梅妈他们几人,急急忙忙地拉完家里的粮食。知道白天还有一场硬仗,趁着天没亮,每人吃了点东西,就各自奔向互助组和分担的组。经过十几天的奋战,地里的庄稼终于收回了家。接下来,各家各户日以继夜地忙着打粮食,村村寨寨到处是噼噼啪啪的打粮食声。
初冬的夜晚,繁星似锦,村寨的窗里泛出橘黄色的灯光,与星辰交相辉映。噼噼啪啪,哗哗啦啦的打粮声,更像是一支美妙的交响曲,在夜风中回荡......姥爷一家人,围在炕上搓着苞米,唠着家常,其乐融融。姥爷和姥姥,每人拿着一把锥子,在苞米棒上,每隔三两趟就攒下一趟,为的是搓苞米粒的时候,省一些力气。妈妈和其他人,挥动双手搓下剩余的苞米。姥姥,一边攒着苞米,一边问妈妈:“丫儿,你桂花姐现在咋样了?”
妈妈说:“前几天来过一封信。她说:‘还是省城好!屋里屋外都有电灯,到处都是亮堂堂的。马路比这宽,天天还有人打扫,不像咱这,除了脏水就是垃圾。搁沈阳走不上一里地,就有一个小卖铺,去街里的百货大楼,还有带棚的大汽车,五分钱能坐好几站地。就一点不好,哪哪都得要钱。就连解手......”
“啥叫解手呀?”姥姥可不懂这新词。
“就是拉屎!在那都得买草纸用,要不,没处找秫秸杆去。(在过去,辽南一代的农村,把秫秸杆一劈两半,解手后做为洁具。)不过还是省城好!咱啥时候能去就好喽!”
姥爷发话了:“你给俺消停呆着!去营口好几年,家里外头,提心吊胆的还没够啊?”
“那是旧社会,现在都解放了,还怕啥呀?再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吗!’”妈妈说。
“我看你是烧的,家里还呆不下你了!”姥爷,未等说完就“咳...咳...”地咳开了。
妈妈,一看姥爷真生气了。“得!得!得!算俺没说。”可在她的心里,依旧向往着大城市。同时,她也知道姥爷最爱听的是,啥时候能让他抱上孙子。她马上把话题转到了舅妈的身上:“哎!桂芬,你快生了吧?”
舅妈带着点羞涩地小声说:“快了。”
屋里的气氛马上变了。姥姥补充说:“再过五十天,就该生啦!”
妈妈,欢喜地说:“爹!这回可高兴了吧?这家伙,有了房子,又有了地,也不用到处跑了,眼看着再抱上大孙子。多美呀!你们看,嗨!俺爹都乐得合不上嘴了。哈哈......”
一大早,灰蒙蒙的天空上,飘扬着雪花。随着微风打到人的脸上,痒痒的,凉凉的。通往乡里的路上,去送粮的队伍络绎不绝。车马之间,还有许多手推车和肩挑背扛的人们。他们欢畅地谈笑着,马儿在响鞭的催促下,欢快地奔跑着。玉贵大舅,所在的互助组,全部的粮食都打完后,几户人家凑到一起,装了满满的一大车粮食,也向乡里送去。等大伙来到粮库附近时,排队的车马足有一里多地。许许多多的人们,正焦急地向大门走去。
玉贵大舅跳下车,跟李大叔打个招呼说:“大哥,你等着,俺也去瞧瞧。啊!”
憨厚的李大叔,应道:“去吧!”
玉贵大舅,随着人们挤到大门前一看,送粮的人们,都在看墙上贴的告示。只见上面写着:
通知
各位送粮的同志:
根据上级指示,本粮站从即日起不再收购粮食,请各位同志将粮食带回。详细
情况由各自的村委会解释。
此致
敬礼!
东方红乡粮站
一九五二年XX月XX日
有些人已经在调转头往回走,也有些人停留观望着。玉贵大舅,带着粮车一脸狐疑地往回走,一路上,怎么也猜不出到底是啥原因不收粮。到家以后,急匆匆地卸了车,就往村委会跑。到了村委会一看,村里的好多人都在那等着。一打听,村书记和村长谁都不在,说是到乡里开回去了。大伙抽着烟相互猜测着,可谁也猜不着该咋样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