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天空,渐渐地变成深蓝色,迷人的夜空,群星璀璨。我在心里问自己:“回家吗?想起昨天的往事,仍然是怵目惊心......不!妈妈打我的时候,还可以忍受,那都是棍棒和笤帚疙瘩。而爸爸气急了,简直能把人给劈了。妈妈挨了爸爸的打,可以到他们领导那告一状。而我挨打,是爸爸打儿子,天经地义,无处伸冤。何况,自己还有错。哎!简直是悲哀!”......
我起身以后,挎上书包,不由自主地顺着原路往回走。当我再次来到西院的东门前时,左思右想之后,还是走了进去。我躲过散步的行人,在树丛里穿行。走出百八十米,抬头一看,已经来到了大礼堂的后门前。我心想:这门厅里倒还清静,可以暂避一晚,其他事情明天再说。左右看看,正好没人。我跑上台阶,推开那厚重的大门,一跨步,钻了进去。借着微弱的光亮,我来到门厅的尽南端,放下书包,躺下身来,头枕在书包上。虽说水磨石的地面有些凉,好在已经不是寒冷的季节。一阵舒缓的号声,传入我的耳中:“哒--哒--嘀--哒--;嘀--哒--哒--哒--。”熄灯号一响,告知我已经九点了。极度的疲惫,促使我合上了眼帘,进入了梦乡......
“......在旷野之中,我独自一人,顶着烈日艰难地走着。汗流浃背的我,极度的疲惫,极度的干渴,喉咙里仿佛在冒火。忽然,我发现在不远处,有一片树林。树林之中的湖水,闪闪发光,照亮了绿叶,小鸟在林中鸣叫着飞翔......啊!水!有水啦!我精神百倍地向那里飞跑。来到水边,我疯狂地扑入水中,炎热和干渴顿时而消。我正在尽情地在水中畅游,四周奔来了无数的小伙伴,他们跳入水中,与我追逐同游。在我尽情欢乐的时候,猛然发现爸妈气冲冲地向这里奔来。我拼命地划水,怎奈却停滞不前。爸妈叫骂着向我打来......”我浑身一惊,从梦中醒来。看看窗外,天已经大亮了。
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时,两个耳朵里,充满了小鸟清脆而又欢快的叫声,室内已经看得清东西了。望着高高的顶棚,跳入脑海的第一个问题是:“今天怎么办?上学去?一夜不回家,爸妈一准在学校里等我。不行!还躲在这里?那要是让人撞见再告诉我爸妈可咋办?......”就在这时,肚子提抗议了,它“咕噜!咕噜!”地叫起来。啊!昨天的晚饭就没吃,我还是出去找点吃的吧!找人要吃的?那可不行!在这院里谁不认识我呀?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到东院的菜地里,找点茄子和黄瓜啥的。对!再不走,可走不出去了。
现在还不到起床的时间,院里除了鸟儿在欢唱、跳跃和飞翔,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我向东大门走去,好在站岗的叔叔们,从不过问我们这些小鬼。可能是,他们也认识我。偷偷地地溜出了西院,再急匆匆地跑进了东院,我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跑去。
东院是通信学院的校园区。除了西北角的一座楼,是学员宿舍外。其他几座楼,全都是教学楼。宿舍楼的对面就是爸爸他们的食堂。好在有一个综合楼在中间挡着,看不到我要经过的路。又是没起床的时候,我大可放心地进去。说到爸爸他们的食堂,让我想起不久前的一件美事......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我到爸爸他们的食堂去玩。总爱逗我的小王叔叔往灶膛里加完煤,看到我说:“哟!儿子来啦?”
我心里来气,一扭脸没理他。到一棵大树前蹲下,我玩起了玻璃球。小王叔叔见我没搭理他,就往前面厨房的操作间走去。在我玩的正欢的时候,又听到他向我喊:“儿子!你看!”
我下意思地瞥了一眼,看到小王叔叔的手里,提着一条新鲜的大鲤鱼,他摇晃着鱼儿向我显摆。“哎!咱有鱼吃!你要是叫我‘爹’,我就给你吃。怎么样?”
我依然没理他。只见他先把鲤鱼放在地上,操起大炉钩子透了两下炉子,灶坑里落了一堆红红的炭火。接着他把炭火向两边分了分,把鲤鱼扔进去,再用炭火把鲤鱼培上。做完事以后,他跨出门来,盘腿坐在地上,一边望着大树的枝头,一边悠闲自在地吹起了口哨。这时,我一边低着头玩,一边心想:“那鲤鱼的味道,一定很鲜,很香,很美......”
过了一会,小王叔叔跳起来,到了灶前。他用煤铲子,从灶坑里扒出鲤鱼来。一边拍打,一边吹着滚烫的鲤鱼,他说:“噗!好烫,好烫!”他来到我跟前,逗弄着问:“儿子!吃鱼不?”
那阵阵的鱼香,毫无阻当地钻进我的鼻腔和肺腑,搅动着我的胃口和肚肠,口水不自觉地,在向上涌动。好像都来不及吞咽。我强忍着,不好意思抬起头来,也不好意思应声,仍然低着头玩着。小王叔叔开始吃了,他用力地吧唧着嘴,还边吃边说:“啊!真香,好鲜那!真好吃!你吃不吃?”
我摇了摇埋在两腿之间的头。小王叔叔走过来,蹲下身子,把香喷喷的鲤鱼递到我的面前。关爱地说:“来!吃吧!不让你叫爹了!嗯!快吃呀!要不,一会让别人看到,该说叔叔犯错误了,非得批评我不可。”
我喜笑颜开地“吭哧!”咬了一口,鲜美细嫩的鱼肉一进口,我就感觉那是天下,最香、最美的佳肴。它会让任何人终生难忘......”
来到菜地前,满眼都是绿茵茵的蔬菜。我匆忙地找到肥硕的茄秧时,傻眼了!茄子还没有土豆大呢。这么小?唉!倒霉!总比没有强,我刚要伸手去摘......猛听得有人喊我:“徐飞!”吓得我浑身一激灵,回头一看,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王叔叔来到了我的身后。我撒开腿刚跑出两步,就被小王叔叔生擒活捉了。他抓住我的胳膊说:“你爹和你妈找了你一夜啦!都快急疯了!你咋跑这来啦?赶紧跟我回你们家去。”
我拼命往外挣着说:“我不回去!我怕我爸妈打我!”
小王叔叔说死也不放手。他说:“不会的!他们说了,再也不打你啦!快,我送你回去!”
小王叔叔拽着我,跨上自行车,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抓住我,回到了我们家......。
爸爸妈妈正要出门,一见到我,他们惊喜万分。走在前面的爸爸,‘唰!’地放下脸。大声问我:“你上哪啦?”他举了举小铺扇似的手,又放下了。
妈妈急忙扑过来,搂住我说:“你动静小点!还吓唬他干啥?”一边抚摸我着的头,一边问:“小儿,你上哪啦?你让爸妈都急死了!快告诉妈,啊!”
“放完学,我怕回家你和我爸再打我。我就去了浑河边......”心中还是怕挨打的我,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切。
妈妈让爸爸给她请假,她要留在家陪我......后来,我听妈妈说:“昨天,我们一看天都黑了,还见不到你的影子,真的慌了神。我和你爸到处地找你。全胡同的人,都四处去找你。从院里到院外,从南湖到浑河,又去铁西滑翔机场,附近的地方都找遍了。我们找了一夜,可还是找不到你,都以为你让坏人给拐跑了。急得我哭了一夜,找了一夜。还一个劲地骂你爸,埋怨他打你打得太重啦!你爸也骂我:‘你没打呀?还不是你先打的他!’......”
当天夜里,我睡下以后,我听到妈妈担忧地对爸爸说:“唉!你说,院里要搬家了,咱要是分到远的地方上班。可咋整?”
爸爸没吭声......妈妈愁苦地接着说:“管的轻了,不管用;管的重了,就不回家。这离家近,还管不好那!以后,咱俩要是离得远了,可咋整?”
爸爸说道:“让我说,咱们把他送回关里去。家里没这儿乱。人也多,准能看住他!”
“送那么远,一千多公里地,想见可就难了!”妈妈有些舍不得。
爸爸气急地说:“那也比让他在这学坏了强啊!让他回去呆上几年。大了,懂事了。再接回来!”
妈妈又说:“咱们正等着分配呢!谁能去送他啊?”
“家里来卖鸡崽的有的是,都还没走呢!找俩个离咱那儿近的人,把他带回去就行了!”......
1969年的夏天,我在两位老乡的带领下,坐了近三十个小时的火车和汽车,回到了河北老家。那是离开沈阳以后的第三天,我跟随两位大爷,下了拥挤的汽车,踏上了河北平原的土地。晴朗的天空,翻滚的麦浪......我们穿行在田野之间,仿佛投进了金色的海洋......
中午时分,其中一位大爷对我说:“‘羔儿’,咱们到家了!”
在几年以前,我就听到过这样的叫法,当时,爸爸说:“这是叫你那!‘羔儿’是当地人对小男孩的叫法。”
我们来到村后,抬头看见翠绿的枣树上,有许许多多的青枣,奶奶家的房子还在原来的地方。陌生的是青砖框架里的土墙没了踪影,呈现在眼前的是醒目的白色石灰墙,靠近它还有淡淡的清香。我看到这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村庄,心中涌起一股亲切的暖流。我撒腿向家里跑去,一进院门,就看到在新盖的东屋灶间里,一位头发花白的奶奶,正在忙着做饭。心里说:“这是我奶奶吗?头发咋白了这么多呢?”我怔住了。奶奶一眼就认出了我,她惊喜地说:“呦!这不是俺小羔吗?你跟谁家来的?”
奶奶说着话,走出屋来。我终于认出了奶奶,叫了声:“奶奶!”带我回老家的两位大爷,也进了庭院,对着奶奶说:“大娘!你孙子,俺给带回来了!这是他的包,里边有他娘给你们的信。”
奶奶连忙道谢:“谢谢你们了!快屋里坐下,歇歇吧!”
“不用了!好啦!俺们走了!”
两位大爷,说着就往外走。奶奶跟着往外送:“慢着走啊!闲了,家来坐!”
“好!你家去吧!”两位大爷走了......。
奶奶转回来,对我说:“羔儿!来!把书包给奶奶。”奶奶接过我的书包,一手拎着包裹,一手拿着书包走进上房。
这时候,玉叔和大我五岁的小姑,扛着锄头先后走进院子。我看到他们和这里的一切,好像自己又回到了5年以前。玉叔和小姑一看到我,就惊喜地问我:“哎!小飞!小飞回来啦!”;上初二的小叔比我大七岁。放学回来后,也惊喜地招呼我:“呦!小飞!”他们仨围住了我,问长问短,我只会嘿嘿地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