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一一回头,却见丁二牛吞吞吐吐,犹豫不决。
“我也说不,不太清,父亲在世,世时,曾听那些老,猎户说过……,唉!不说行不行?”
“说过什么?”龙一停下脚步,仔细问道。
“那,那你不怪我?”丁二牛脸一红,低头轻语。
“不怪你,再说我要是怪你,还给你说这些话做甚?”龙一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
“但说无妨,我也明白你的心思。”
那丁二牛咬着嘴唇,犹豫良久,终于开口了。两人继续前行,这一次走的就慢了些。
白凤镇确实是有一个古老的传说,说起来,还是与那将军有关。
那一年,庆余关危在旦夕,将军自知破城要不了半月,就私底下差人把自己的女儿送回凤郡城。
可官道上时有贼人和青川国探子出没,就这么回去,显然不妥。
当时将军有一心腹爱将,名叫白星,使得一手好枪,堪堪算作归元境修士。
他知将军难处,就毛遂自荐,护送小姐绕路回凤郡城。
那时候前线吃劲紧,也不能派太多的兵士,将军就让自己的一队亲卫十二人随白星同行。
那也是这样一个月夜,在将军发起一次冲锋之时,白星领着小姐与将军挥泪分别。
那一次,走的正好是这条小路。原本神不知鬼不觉,可谁知还是有人走露了风声。
有人在军中谣传,将军自知不敌,早已寻好了退路。
这谣传当真狠毒的紧,等将军得胜回城时,早已在庆余关传的纷纷扬扬。
那时小姐离城已经四个时辰,将军自然是空口难辨。可眼看着庆余关人心不稳,在不做出决断,破城也许就在明日。
一边关乎秦凤国的存亡,一边关乎自己女儿的性命。一时间,就连百战不殆的将军,也没了主意。
此时,军中有谋士献计。说小姐被白星所掠,派兵追回,定可安定人心。
此计甚好,可将军知道若下军令,那那白星和女儿哪里还有命哉。
虽然将军一生未娶,女儿也是多年前路旁收养的弃婴。可毕竟养了十余年,血浓于水,早已堪比亲生。
谋士见将军犹豫,跪拜痛哭,请求将军救万民于水火。
将军自知事不宜迟,只能挥泪下达军令。
此时,距白星离城已过去五个时辰。
那谋士得了军令,急率三百虎狼卫苦追。
路上对众军士又言,副将白星贪慕小姐美色,趁着将军出城迎敌,劫掠了小姐而去。
这一下,虎狼卫军士怒不可遏,发誓要取白星项上人头,以定军心,熄将军怒火。
这一追,就追了六百余里。也是白星命该如此,本来若是一路疾行,定能赶赴凤阴县府。
可途中白星见小姐乘骑苦不堪言,眼看距离庆余关已有六百余里,就下令在野狼谷扎营休息。
等到虎狼卫赶来,除了白星和另外两名兵士还在站岗,其他人早已入睡。
这一见面,白星看是熟人,以为军中有变,急忙追问。
谁知来人不仅不答,反而射来一阵箭雨。这一下,白星大急,急忙护着小姐而去。
他不走还好,这么一走,就让虎狼卫将士深信不疑。
那跟着的十二名兵士,全都命丧当场,只余白星一人,领着小姐逃命。
可夜里山路难行,身后又有追兵。小姐自知今日难逃此劫,就取下胸前玉佩,让白星带去护卫将军,以图后报。
白星岂能答应,将军待他如同亲子,他就是死,也要护小姐周全。
这一逃,就逃到了谷底巉岩之下,真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
等到虎狼卫围了上来,两人早已没了去处。
谋士上前,痛斥白星狼子野心,忘恩负义,竟敢图谋小姐美色。
白星自然是矢口否认,可他也不能说出这是将军的主意,只能说,他自己眼看前线吃紧,想着护卫小姐去凤郡,以免让将军分心。
可这话,那个能信?再看小姐一袭红衣破破烂烂,那还不明白白星的心思。
这一下,白星真是有口难辩,空有一身功夫,却又逃脱不得。
谋士上前道,放过小姐,定会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白星问清缘由,知道将军无碍,点头应允。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最好的结果,谁知恰在此时,那小姐突然起身,护在白星面前,扬言白星若死,她绝不独活。
她本是好意外,可这么一做,白星就更是推不开干系了。
眼看小姐清白难保,白星突然拔剑对着自己当胸刺下。等到小姐回身,他早已是气息奄奄,抬手递过玉佩,微笑着栽倒在地。
谋士虽心有遗憾,但见事已至此,也算万幸,就招呼人领小姐回庆余关复命。
可这时候,小姐却不愿离开,说要亲手葬下白星。
她也不愿别人帮忙,就用一双手挖了一个小坑。直挖的双手鲜血淋漓,十指见骨。
众将士不忍再看,全都转过身去。
突然听到小姐一声尖叫,再回头时,却见她用头顶玉簪刺颈而亡。
这一下,众人都傻了眼,那谋士吩咐虎狼卫中修士救治,却还是晚了。
可这么把人带回去,显然不妥。谋士思来想去,决定把小姐也葬在此地。
等到第二天赶回庆余关,面见将军,什么都晚了。
将军暴怒,本意杀之后快。可一想到后方万民朝不保夕,前线将士伤病累累,他如何又下得了决心?
半月后,青川国大举入侵,庆余关万民上阵,只为报将军血仇。
因为在得知爱女死后,将军下了军令,爱女被敌国探子刺杀,此仇不保誓不为人。
这一战,那谋士领着三百虎狼卫随将军冲锋在前,无一幸免。
这一战,庆余关大捷,阵斩敌军五十万,秦凤国大胜,青川国再无举手之力。
等丁二牛讲完,虽然是几千年前的传说,可龙一仍觉得热血沸腾。
将军的苦又有几人知?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此话真的不假。
他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我也说不清。只是从那时起,野狼谷就成了禁地。”
“禁地,那又是为何?”
“阿浪小哥,我真的不晓得啊,也许,你可以去问问我三叔!”
丁二牛苦笑一声,眼神躲躲藏藏,龙一知道他还有隐情,但也不好再问。
“好,那咱就回白凤镇!”
“你不是要去凤阴县府吗?为何又要回去?”丁二牛有些不解。
“呵呵,我的事不急,但若是不弄清野狼谷的秘密,我走了心也不安呐!”
龙一轻笑一声,回头又望了几眼。
这一下丁二牛有点不好意思,他双手摆弄着腰间的长弓,迟疑好久,这才开口说道。
“阿浪小哥不用管我的闲事,你的事要紧,咱可不能耽搁。要不,要不,我俩循另一条路而去,可好?”
“呵呵,不好!”龙一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
“我觉得这个事,更为要紧。走吧!”
他率先朝回走,一回头,就见丁二牛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
这小子,还真不是个东西。
……
两人赶回白凤镇,已经是第二那天清晨。等到回了老屋,却见屋子里亮着灯。
丁二牛快步走进屋里,龙一跟上时,才发现堂屋的神案前坐着一人,真是丁家三叔。
此时,他面前案上放着那张纸,纸上放着一沓银票。丁三叔眉头紧锁,全然不像白日欢快的样子。
见两人进屋,他怔了一下,偏过头时,龙一才见他两个眼圈呈青黑色,显然是一夜没睡。
丁二牛上前刚要搭话,那丁三叔却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丁二牛身前,扬手就给他脑门上一巴掌。
“你个死娃子,咋才回来,你死到那去了。”
他嘴里说着话,手里却没闲着,抡圆了巴掌全冲着丁二牛的屁股而去,似乎眼前的丁二牛还是一个没断奶的孩子。
“你,你还有脸回来,看我不打死你。你说说,你对得起我二哥吗?你说啊,你咋不说话了?”
他嘶吼着,唾沫星子溅了丁二牛一脸。可他倒好,一动也不动,任凭那巴掌一下下落下,似乎全然不知道疼。
打着打着,那丁三叔就抹起了眼泪,最后一巴掌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还在丁二牛屁股上不断的揉着。
“二牛,三叔把你打疼了吧!唉,都怪三叔没用,送不了你去学堂啊!你饿了吧!莫急,我这就去叫你三婶。”
他匆忙起身,一溜烟,人就没了影子。
丁二牛苦笑着看了看龙一晚,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还是家里好吧?”龙一笑道。
“嗯!”丁二牛点点头。
可他这个嗯字还没落地,就见门外闯进来一个球。龙一眼前一花,就见那丁三婶早已扯着丁二牛的耳朵。
看来,要男女双打了。
“你这个死娃子,长大了,牛气了,还敢离家出走了。你说说,你今后还敢不敢?”
丁三婶揪住丁二牛的耳朵,把他拉倒在地,另一只手却有不依不饶的在他身上乱拍。
龙一算是看出来了,她拍的起劲,可拍打的全都是肉厚的地方,看来是一个单打高手啊!
丁二牛唧唧咛咛的不断求饶,可丁三婶就是不撒手,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那些老话。
骂着骂着,她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你个杀千刀的丁三蛋,看看你这侄儿是个啥东西?我是管不了了,管不了了。你要管就管,不管就给我死一边去!呜呜,呜呜。”
她真是伤心了,哭的声嘶力竭,好几次都背过气去。
这一下,丁家叔侄全都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捶肩抚背。告饶声不绝入耳,就差磕头求饶了,才哄得那丁三婶破涕为笑。
她还想再骂,一抬头就看到龙一微笑着看着他们,一下子翻起身,抹了把脸。
嘴里喊着,“瞧我,孩儿们怕都饿坏了吧!我做饭去!”
她一逃,丁三叔也想走,却被丁二牛一把拉住。在他耳畔低语几声,惊的丁三叔不住回头朝龙一望来。
等到丁三婶端上来两海碗鸡蛋面,看着碗里的荷包蛋,龙一鼻子一酸,低头吃了个痛快。
丁三婶在一边不停的说,“慢些,慢些,别噎着。”
可龙一二人哪里又慢的了啊!这一下,丁三婶又不停的擦眼泪,小声对着丁三叔嘟囔着。
饭罢,丁二牛跟着丁三婶去出摊子,屋里独留龙一和丁三叔二人。
他匆忙的递上一盏茶,眼神飘忽,坐在桌子的一角,一声也不吭。
龙一想了想,决定单刀直入。
“三叔,二牛对你说我吧?我是阿浪,浪花的浪,嘿嘿!”
“嗯,说过,他说你人好得很呢!”
丁三叔说完这句,端起茶盏猛喝了一口,呛得直咳嗽。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三叔都知道了,我也不客套。我就是想问三叔打听一点有关野狼谷的消息!”
龙一刚说出野狼谷三字,丁三叔手一抖,一盏茶就倒了个精光。龙一知道,自己是问对人了,默默的干笑了一声。
“阿,阿浪,那野狼谷的事我可是一概不知,你别听二牛胡咧咧。”他急急的摆着手,有点手足无措。
“三叔,不急,既然二牛说了,你就说给我听听,我权当听故经哩!”龙一又是一笑。
丁三叔突然起身,几步跑到神案前,拿起那一沓银票,递了过来。
“这钱,我不能要。再说我家二牛还是个孩子,哪里能帮上你的忙。你要是想歇,就在这个待几天,我得去摊子上看看。”
他把一票放在桌上,起身欲走,看来是要送客啊!
“呵呵,三叔真要走,你们家二牛可是厉害的很,杀了两匹狼呢?”
龙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说的若无其事。
可那丁三叔却如同定住一般,折身坐了下来,给龙一续上水,嘴里干笑着。
“仙长那是说笑话哩,我家二牛就一个孩子,哪里杀的了狼?”
他顿了一下,盯着龙一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仙长可不能胡说呀!镇上人都知道那狼杀不得。”
“哦,果真如此。”
“嗯,果真如此!”
“那要是杀了呢?”龙一起身上前一步。
“杀了也是没杀。好了,我该忙去了。”
他脸色铁青,说着要走,人却坐着不动。
“好,既然三叔不愿意说,那我就去镇上找一个肯说的人!呵呵。”
龙一做势欲走,这一下,丁三叔慌了。他突然伏倒在地,对着龙一就拜。
“仙长,饶了我丁家老小吧。二牛他年少不更事,你就权当他在放屁。要还不行,我这儿有些银子,算是孝敬你老了。”
他这明明是知道却不愿说,龙一有些气恼,冷笑一声,回身坐了下来,来了一剂猛药。
“三叔,我看二牛这孩子不错,更何况那匹能人语的青狼,我俩都见过了,你还有什么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