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浮现出端木凌雪的容颜,还有两个将他折磨得苦不堪言的小恶魔,嘴角微微上扬,他笑的低沉而邪魅。
脸上是如沐春风的笑,眼底却拂过一丝伤楚,渲染着他心中的苦楚,他的爱转移了,而她的爱依旧在那人身上。
“信不信我叫人。”看着大大方方躺在她**上的甘力雨,这家伙有没有危险意识?这是敌军的军营,不是将军府的后院。
西门疏的话打断沉浸在纠结的甘力雨,敛起思绪,笃定的说道:“你不会。”
西门疏蹙眉,甘力雨蹭的一下坐起身,头枕在她肩上,说道:“因为我是你二哥。”
西门疏默了,看着眼前这个萌的男人,很难想象,他将木夜的大军挡住,在边境与他耗了两个月之久。
如果她现在杀了他,木夜能顺利进苍穹国境内,她心里清楚,边境由他来守,就已经动用了他这张王牌,甘力风对守不擅长。
可是这样一来,一场更凶残的屠杀真正展开来。
苍穹国失去了甘力雨,一大损失,很可能会引来其他国家觊觎。
“太子病危,是真是假?”西门疏清冷眸染着一丝朦胧的担忧,忽明忽暗。
甘力雨不回答,反问道:“安安才是你所生。”
西门疏心一震,脸上的镇定一点一点的瓦解,甘力风答应过她,可他还是......
“大哥没出你,是我猜的。”甘力雨露齿一笑,一双黑眸绽放着得意的光芒。“大哥那么爱你,对你生的女儿视而不见,却热心肠的帮温絮照顾儿子,真是因他是苍穹国太子那么简单吗?这么一大股猫腥味,别人闻不出,我还闻不出吗?”
“真的。”是他猜,还是甘力风告诉他,这已经不重要。
甘力雨敛起慵懒,一脸严肃的点头,西门疏脸色煞白,身子压抑不住的颤抖。
端木夜大胜而归,没有去庆祝,急不可待的朝自己的营帐跑去,在战场上,他就心神恍惚,心没来由的隐隐作痛,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要发生。
远远的,便见被点了穴的凤焰如雕像般立在营帐外,心一颤,担忧的眼神落在他冷酷无情的脸上,来不及为凤焰解开穴,急切的冲进营帐。“蕊儿。”
帐内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显然不是被掳走,阴冷的目光落在桌面上被烛台压着的纸上,拿起一看。
凤眸微眯,眸中的冷厉更胜,紧攥着手中的纸条。
“甘蕊儿。”冰冷的嗓音充满了失落与阴霾,苍凉的压抑在半空飘荡,久久挥之不去。
一个月后。
苍穹国,将军府。
三匹快马停在将军府大门外,西门疏坐在马背上,抬眸看着将军府的牌匾,夹着一丝隐忍的思念。
“你们回去。”话一落,西门疏翻身下背,迈步朝大门走去。
甘力雨派来护送她的两人什么都未说,拉紧缰绳,轻夹马腹,鞭子一挥,掉头狂奔。
西门疏白衣胜雪,蒙着面,站在门口,风吹衣袂飘飘,犹似霓裳羽衣舞。
“请问你找谁?”守卫问道。
西门疏什么也没说,拿出一块令牌,守卫一见,立刻恭敬做了个请的手势。
西门疏收起令牌,跨过门槛儿,延着青石铺的路走去。
甘力风的院子要经过后花园,湖边杨柳树叶在婆娑起舞沙沙作响,各种花香在空气中飘散开。
突然,如风铃般摇晃的清脆娇笑声传进耳畔,一听便知是小孩子可爱的笑声,西门疏忍不住寻声望去。
远处,两个与笑笑一般大的孩童在花园里欢蹦乱跳,而陪在他们身边的女子,看着两个玩耍的孩童,脸上有着化不开的温柔。
阳光下,两个孩童如琉璃一般精致,女子美丽无边,美目流转透出慈爱,脸上温柔的笑,仿佛刹那间盛开的雪莲,美到及至也美到荼靡。
看到两个孩童,让她想起笑笑跟安安,也想到安安病危,清眸染上了浓浓的担忧。
一回帝都城,她没进宫,而是回到将军府,她渴望甘力风是故意用孩子骗自己回来。
视线与女子相对,西门疏是清冷,端木凌雪是淡然,随即,端木凌雪优雅一笑,西门疏却不回以一笑,加快脚步。
书房,甘力风斜斜的靠着椅背,放下手中书,抬手揉了揉眉心,驱赶掉那一份疲惫,余光瞄见走进来的一抹身影。
“小妹。”甘力风惊喜的叫着,西门疏清雅至极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很可笑的掐了掐自己。
“哥,安安病了,是真的吗?”西门疏急切的问道。
甘力风比她离开时更瘦了,流露在他眉目眼神之间的苍凉,让她心微微的抽了抽。
他对甘蕊儿的爱,并未因时间的流失而淡忘,反而越酿越浓。
“安安病了?”甘力风一脸茫然。“谁告诉你安安病了?”
西门疏黛眉一拧,目光犀利看着甘力风,哪怕有一闪而过的蛛丝马迹,都会被她捕捉到。
顿时,西门疏有种觉悟,她被甘力雨骗了。
“哥,从今以后,我会是楚南国的王妃。”西门疏淡淡的说道,又那么的坚定。
她只说是王妃,却未说明是谁的王妃。
甘力风一愣,紧盯着她,深邃的眸子里沉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薄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脑海里回荡着。
从今以后,我会是楚南国的王妃。
楚南国,她选定了楚南国,是不是意味着......
在西门疏转身之际,甘力风拉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气,问道:“传言,真属实吗?你跟端木夜......”
西门疏回头看着他,眸光里染上坚定,说道:“哥,我爱他。”
甘力风身子一僵,深入骨髓的悲愤蠢蠢欲动,厉声吼。“你不是爱木夜吗?”
西门疏心中闪过一丝犹豫,木夜就是端木夜的事,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淡然的说道:“两者不冲突。”
“小妹。”胸口堵塞的厉害,窒息般的疼痛让甘力风浑身颤抖。“小妹,你是甘蕊儿,将军府的六小姐,怎么能为了一已之私,掀起两国战争。”
“端木夜是何许人,如果不是他有心,纵使我说破了嘴,也不可能怂恿他领兵南下。”西门疏甩开他的手,仰头吸了口气。“我这次回来,除了找东方邪报仇,还要将安安带走。”
“不行。”甘力风断然拒绝,他不敢想象,若是她将安安带走,恐怕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见到她。“安安是苍穹国太子,你不能将他带去楚南国。”
“安安不是,安安是我跟他的儿子,你没资格说不行。”话一出口,西门疏愣了一下,她的身份不方便照顾安安,孩子一直都是甘力风在保护,在照顾,她居然将话说得如此之重。
东方邪疏远安安,温絮利用安安,她只能远远的看着安安,甘力风将安安照顾得无微不至。
甘力风大受打击,脚下跄踉后退,用一种失望至极,也复杂万分的目光看着西门疏。
自嘲一笑。“是啊,我没资格,我没资格......”
他有什么资格呢?安安非自己的儿子,他们也没一点血缘关系,连这个大舅都是假的,若是告诉她,她不是甘家的女儿,估计她会将他们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哥......”道歉的话,西门疏怎么也说不出口。
让甘力风恨她,比爱她都轻松。
明知道甘力风对甘蕊儿的感情,她还利用他,享受着被哥疼痛的感觉。
在那时候,西门家的人被灭,余党都被铲除,甘蕊儿活得又如此卑微,除了甘力风,她找不到任何人助她。
“为了一个木夜,你到底变得有多铁石心肠?”吼完,甘力风一把将她推开冲出书房。
等西门疏站稳脚步,甘力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御书房。
“铁石心肠。”望着门口,西门疏喃喃念着。
他那么爱甘蕊儿,她居然硬是从他口中逼出铁石心肠这四个字,心到底有多痛,承受着什么,才能逼出他对甘蕊儿说出这四个字?
如果甘蕊儿在天有灵,她会怪自己吗?
霸占了她的身体,现在又伤了痛她爱她的大哥。
甘力风跟端木凌然一样的命运,都爱上自己的妹妹,而两人都死了,只是甘蕊儿没死彻底。
西门疏走出书房,路过花园时,忍不住寻找那两个玩耍的孩童的身影,不见孩子,只见那女子坐在亭中,失神的望着某一处,美丽的眸中满是思念。
西门疏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边境,她在思念战场中的丈夫甘力雨。
女子的身份不难猜到,穿着不似下人,又带着一对儿女,在将军府,只有甘力雨才有一对儿女。
“你是?”端木凌雪抬眸,看着挡住自己视线的人,刚刚与她视线相对,又匆匆离去的女子。
西门疏一愣,这才意识到,她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亭中。
“你在担心他?”西门疏开口,语气不确定,因为她只在端木凌雪眸中看到思念,却没有担忧。
端木凌雪皱眉,茫然的望着西门疏。
“甘力雨。”西门疏停顿了下,迟疑了一下,说道:“他是我二哥。”
端木凌雪震惊一愣,猛的站起身来,打量着西门疏,她蒙着面,隐约能看出她是个绝色美人儿。
“你是蕊儿?”端木凌雪问道,将军府的女儿,原本三个,死了一个,只剩下两个,甘甜儿她见过,只有甘蕊儿没见过。
西门疏不排斥她叫自己蕊儿,反而觉得很亲切。“二嫂。”
对这个二嫂,所知并不多,只知她是公主,叫雪儿,却不知她是哪国公主,姓氏。
“比起二嫂,我更喜欢你叫我雪儿。”端木凌雪拉着西门疏的手,落坐在石桌前,帮她倒了一杯茶水,她有一个习惯,无论几人,她都会拿一套茶具。“尝尝,这是我亲自泡的花茶。”
“花茶?”西门疏接茶杯的手一顿时,清眸里泛着浅浅的波浪,说到花茶,让她想起端木凌然,特别钟爱花茶,别的茶他不会泡,却会泡花茶。
一个大男人,喜欢喝花茶,还加有红糖。
“不喜欢?”见她不接,端木凌雪问道,花茶不是谁都喜欢喝,甘力雨就不喜欢,将军府除了她,没人喜欢,所以她泡的茶,无论多好,都只有她自己品尝。
“不是。”西门疏摇头,接过茶,优雅的泯了一口,花香味带着甜味在口中散开,几乎甜到心坎里去了。“加有糖?”
这是巧合吗?
“是啊。”端木凌雪淡淡的笑了笑,清雅洁白的脸上漾着浅浅的柔光,端起茶杯泯了一口,说道:“我受不了那苦涩,所以喝什么茶都会加糖。”
父王还是王爷时,她是府中唯一的郡主,万千恩**于一身,父王很爱她,只是,在她与五哥之间,他选择了五哥,放弃了她这个疼爱的女儿。
她不恨不怨,因为她辜负了他对自己的痛爱,给他蒙羞了。
“你去过楚南国吗?”西门疏突然问道,这巧合太诡异,仔细看之下,她的眉间的神韵有几分像端木凌然,精致妖娆。
端木凌雪拿着茶杯的手一僵,瞬间一愣,顷刻间恢复了惯有的淡雅,否认道:“没有。”
西门疏没质疑她的话,甘力雨娶的妻子,是谁他比谁都清楚。
避开楚南国的话题,两人聊得很有缘,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西门疏很少与人聊天,却破例跟端木凌雪聊了很久。
每次西门疏将话题扯到甘力雨身上时,她从端木凌雪的表情中,除了关心,却无任何的爱意。
她们聊得更多的都是孩子,两人都是疼爱孩子的母亲。
离开将军府,西门疏直接去皇宫,在宫门口,手中有甘力雨交给她的令牌,没亮出自己的身份,侍卫直接放行。
为了安全起见,甘力雨派了两名亲信,秘密将她护送回来。
西门疏急着去看安安,到了太子府,没惊动任何人,这时候,安安在午睡,甘力风坐在**边,西门疏一愣,没想到她将他气走,跑来安安这里。
她看得出,他真的很疼爱安安,这就是传说中爱屋及乌。
确定安安没事,她没怪甘力雨欺骗自己,在路上时,她甚至希望甘力雨骗自己,对她来说安安的健康最重要。
不忍心打扰他们,西门疏转身离去。
安安,她是一定会带走,况且,木夜也不会同意将自己的儿子留在苍穹国,当东方邪的儿子,他要让安安认祖归宗。
御书房。
“帝......帝君......”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忘了规矩,趴在案桌前,颤抖的手指着门口。“王......”
今日是他守在御书房外伺候,一见西门疏便将她挡下,西门疏二话不说,扯下面巾,小太监一见她的真颜,惊得魂不附身。
传说,晋王妃被君帝暗中处死,尸骨无存。
东方邪眉头微微地一皱,双眸微眯,眸中寒光一闪,顿时小太监吓出一身冷汗。海凌个堪邪。
小太监这才意识到自己趴在案桌前,立刻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的头。“君帝恕罪,奴才该死。”18goc。
“何事?”东方邪冷冽的声音冰冷的寒骨,伸手端起一旁的茶杯。
“回帝君,晋王妃出现了。”
闻言,东方邪手一抖,杯子瞬间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茶水四溅,打湿一旁的奏折。
晋王妃,没人比他更清楚是谁?
一丝清新的淡香浸入鼻翼,仿若清冽的冰泉轻泻而过,使人神清气爽。
西门疏长长黑发直直垂下,高挑清瘦的身子柔美而娇贵,惊艳容颜优雅迷人,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肤白若雪。
一阵清风从敞开的门吹进,衣衫飘扬,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如墨绸轻舞。
震惊从深邃的眸子里退去,眼光里带着一道淡淡的酸涩,东方邪看着她,薄唇微微张开,良久才吐出三字。“回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西门疏目光怔了怔,以前,他每次回王府,她都会对他说。“回来了。”
其实,她想要的生活很简单,有爱她的丈夫,可爱的孩子。
然而,从执意嫁给他,这些对她来说就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丈夫不爱她,就算她爱得毁天灭地,平淡和谐的生活也离她越来越远。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东方邪来到西门疏面前,眷恋的目光溢满深情,大手一伸,压住西门疏的肩头。
而西门疏却如惊弓之鸟般,反射性的跳开一步,清冷的眸光里还闪过一丝厌恶。
东方邪心一窒息,看着这张原本不属于她的脸,苍凉在半空飘荡,仿佛坠入了冰天雪地之中,寒意冰冻的彻骨。“近四年了,你对我的恨,还没消退吗?”
忽略掉她在楚南国的事迹,只要她愿意回来,所有的事,均既往不咎。
近四年?
西门疏冷笑一声,他给她的伤害,别说短短四年,就是四十年都不可能消退。
她不是善类,甚至可以说是记恶如仇。
清眸一抬,西门疏清冷的嗓音平淡极致。“敢跟我去个地方吗?”
说完,没给东方邪拒绝的机会,转身迈步,东方邪没有丝毫迟疑的跟上,别说只是去个地方,就是跟她去龙潭虎穴,他也不会迟疑一下。
城南外,十里处有一间破庙。
破庙,因常年无人经过此地,四周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若不是西门疏脑海里记得这地方,恐怕她也找不来。
两人一路上都沉默,见她翻身下马,东方邪也跟着下马,见她准备往前走,东方邪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蕊儿。”
“怎么,怕了?”西门疏甩开他的手,抬眸凝望着他,清眸里闪烁着恨意昭然的光芒。
东方邪陡然语塞,心狠狠的抽痛了下,淡漠的脸上笼罩了一层哀戚。
在这世上,他真不知还有什么是自己所怕的,怕她杀人灭口吗?
除非他甘愿死在她手上,她是杀不了他,她没武功,毒对他又无用。
西门疏转身,继续迈步,东方邪又将她拉住,在她挣扎之前,说道:“这草太深,不注意容易踩到毒蛇。”
手往腰间一摸,软剑握在手中,手扬剑舞,在茂盛的草丛里斩出一条路,直通往破庙门口。
看着熟悉的破庙,西门疏百感交集,她的心遗失在这里,也将她打入万丈深渊。
推开门,灰尘扑鼻而来,西门疏被呛得咳嗽几声。
破庙内,到处结满蜘蛛网,铺满厚厚的一层灰尘,房檐大有一碰就倒塌的趋势。
西门疏迈步,东方邪又将她抓住。“别进去,里面危险。”
“危险?”西门疏冷笑一声,甩掉他的手,自顾自的走进去,一步一个步印,走到损坏的佛像前,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摸着佛像,擦掉一层灰尘,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
嫁他为妻。
东方邪也看到了,目光闪了闪,惊讶的问道:“这是?”
“我刻的。”西门疏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却也淡漠如冰。
“你?”东方邪诧异的眼神里带着一股震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西门疏,问道:“你来过这里?”
话一问出口,东方邪便觉得这么一问显得多余,这里很隐蔽,如果不是来过,根本不知道此地有这么一座破庙。
四年前,她出事的破庙也不是这里。
西门疏掠眸,冷冷的看着他,幽幽说道:“七岁那年,我遇险,有人将我救到这里来,昏迷时,醒过一次,没看清那个救我的人的脸,只是一道背影,只是一眼,却深刻进我脑海,在又深入昏迷时,我起誓,若不死,便嫁他为妻,我没死,苦苦寻那道背影多年,最终皇天不负苦心人,让我寻到了,不择手段嫁他为娶,却也毁其一生。”
后来,她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相府。
她问爹娘是谁找到了自己,爹爹说是有人将她放在相府门口,至于是谁,他们也不清楚,她便猜测肯定是他。
对她遇险又被救之事,相府的人三缄其口,甚至封锁了消息。
东方邪心蓦然一震,微颤的手指着西门疏。“那小姑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