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多的时候胡畔开车拉着秦也去了医院,秦也没骨头似的靠在副驾驶上。
半分钟后成功领略到了女司机的威力,转向不打转向灯开雨刷,倒车不放手刹开后备箱。
一路上好悬没把小命搭上。
好容易到了医院胡畔还不让她下车,说对面是她妈林萍萍女士,等她妈走了再让秦也下车。
林萍萍女士正和胡畔的后爸王先生站在一起和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聊天。
胡畔趴在方向盘上眯着眼睛贼兮兮的看了半天下结论道,“唉,小也,你看那个男的是不是有点眼熟?”
秦也,“废话,你都把人鞋都给踩掉了能不眼熟吗?”
胡畔转过头来,老花眼似的眯着眼睛琢磨了老半天,猛然间睁大眼睛像是终于把那根纳鞋底的细线穿过针眼了,“啊,我想起来了,叫什么…什么酱来着?”
“………”秦也无语的叹了口气,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人家叫李弜好吗?木子李,双弓弜!”
胡畔胡乱的“啊”了一声,“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又把头转过去继续观测敌情去了。
秦也抱着胳膊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胡畔看了一会儿,居然坐直了。
她斜了眼秦也道,“好像出事了,我下去看看。”说着就把车门打开下车了。
秦也的哈欠又一次没有圆满的收场被迫半路合上,赶紧跟着胡畔一起下车。
秦也跟在胡畔的身后离得有些远,人离一群人有些距离的时候一眼就会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人。
她第一眼看见不是李弜也不是林萍萍,是胡畔的继父。
那是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明明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一张面孔却对他浑身上下所有的部位都眼熟很。
秦也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即使这个人背对着自己,她也能一眼就认出他来,可他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一个都答不上来。
秦也离那人越来越近发觉自己身上那种本能的抗拒愈发强烈起来,一身冷气直接从走后跟蹿到了头顶,吓的她打了个哆嗦。
她没往前走,一直站在胡畔身后的不远处等着她。
没什么大事,胡畔妈妈开车的时候不小心追尾了秦然的车,正好让下班的李弜碰上了这件事,连警都不用报直接当场就处理了。
刚才林萍萍女士是在说要给李弜介绍女朋友的事。
这个……女朋友也就是胡畔和秦也……
说完了话,林萍萍女士拉着王先生就过来了,一脸兴奋的表情好像是秦也刚从植物人状态中苏醒过来,拉着秦也给王先生介绍道,“这是小也,畔畔的好朋友,特别优秀的女孩子呀!我跟你讲,别看她年纪轻轻的,是个博士哦!”
她说的话秦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心跳鼓噪如夏日蛙鸣,那根心中关于过去的神经绷得死死地,像是一张薄膜随着胡畔继父的靠近一点点的拉伸变薄了。
男人伸出手来,嘴一张一合的,秦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秦也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浑身上下如同变成了一层已经龟裂的水泥一碰就血肉剥离碎成一摊肉泥。
那种不知名陌生而熟悉的恐惧如同不知来处从天而降的一场沙尘暴让人丝毫没有招架的余地。
除了逃离别无他法。
看着秦也仓皇逃离,胡畔在后面追她的身影。
男人笑了一下,低声道,“改名字了。”
秦也拼了命的跑,身边的一切风一样的向后退去,世界仿佛在她身上加了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子困住了她,除了心中那颗擂鼓一样跳动的心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无边无际的恐惧像是一头野兽在她身后长着血盆大口,等着她停下把她嚼碎了咽下去。
秦也发了疯的跑,胡畔竟然一时没能追的上她。
终于到了十一楼,胡畔找到了她。
秦也瘫坐在在安全通道的白色铁门边上,脸上的汗雨一样往下流,整张脸全是不正常的惨白色,汗水像是给她整个人镀了一层不真实的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眶四周被汗液浸的像是发炎了一样的红。
整个人和周围全是格格不入的诡谲。
胡畔看着她心里一震,她的脑子蹦出一个念头,秦也会随时离开这个世界。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李弜走了过来,他像是没有看到胡畔刚刚看到的一样,几个箭步蹿了上去。
低声喊着秦也的名字,伸手探了探秦也脖子附近的动脉。
她整个人像是没有了意识,瞳孔涣散只知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胡畔低声道,“氧气中毒。”
李弜没听清,“什么?”
“我去找医生,你别乱动她。”她说着打开那扇门走了。
秦也躺在病床上,两个人一左一右像举行什么古老的仪式一样站在床边上。
过了一会穿着警服的站不下去了,他有点尴尬的轻咳一声,“咳,那个……怎么称呼?”
胡畔一直在想事情被他打断时吓得一激灵,她有点茫然的“啊”了一声,又反应过来“啊”了一下却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指了指秦也又指了指自己,“你问哪一个?”
李弜瞪着大眼睛,眨了眨,“不是……你是觉得她在这躺着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胡畔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指了指秦也道,“看好了。”
说罢提了提裤腿蹲下去,凑到秦也耳边低声道,“第六惰性气体是什么?”
秦也,“氡气。”
李弜,“………??!”
胡畔在秦也床的上空冲李弜伸出手,“我叫胡畔,第二次见面了。希望你不记得上一次。”
李弜握住她的手上下摇晃了几下,“李弜,幸会。咱们上一次在哪见过面?”
下面传来一个声音,“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爱因斯坦雕像前面。”
李弜瞬间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僵硬的将眼珠往下看,下嘴唇上的肉因为紧张有点发抖,“………这就有点吓人了。”
胡畔,“不吓人,她已经醒了。”
秦也顺着床头的枕头一路蹭了起来,坐直,看着半空中握着的手。
往左看看,往右看看,“你们俩手是上了锁了吗?”
李弜赶紧松开胡畔的手。
脸瞬间从耳根子一路烧了起来,连带着整个脖子都红了起来。
李弜顶着个烧的发烫的大红脸站在原地愈发尴尬。
秦也又不嫌事大的加了一句,“你不会没牵过女人手吧?”
胡畔瞄了眼李弜那僵直的哪哪都不敢动的样子,心下明了估计是连女朋友都没找过,她抿嘴老流氓似的笑了笑。
装作一脸正经,认真道,“那我是第一个拉过你手的女人,那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负责啊?”
李弜脸红的都快要滴血了,他赶紧连连退后摆手道,“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胡畔皱着眉认真的点了点头,强忍住笑意,“你是不是嫌我长的不好看?”
李弜急忙摆手,“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胡畔点了点头,“嘶…明白了,觉得我差钱是吧?刚才楼下那女的看见没?她前夫龚州首富。”说完拍了拍自己,“在下没什么才艺,比较会投胎,恰好就进了她前夫这家。”
李弜被胡畔戏弄的无路可退,每个毛孔都写满了拒绝,浑身上下都是抗拒。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死猪不怕开水烫,“行,你要负责是吧?那你就负吧,你是刷卡还是现金?”
胡畔往前走了几步离李弜进了点,背着手道,“这位男同志,您是在公安局工作的,不是在全聚德好吗?”
李弜,“啊?”
秦也继续不嫌事大,“她说你是为人民服务的却有一颗想当鸭子的心!”
李弜,“………”这都什么人哪?
这地方就跟个女妖精待的盘丝洞似的,他没了办法,只能仓皇而逃,留下一句,“我有事先回单位了。”转身撒腿就跑。
胡畔歪着脑袋往外瞄了一眼,又回头冲着秦也眨了眨眼睛,“人清走了,说说吧,刚才看着我那后爹跑那么快干嘛啊?”
秦也坐在床边早就把被子叠好放一边了,板板正正的坐在床边脚搭在自己的鞋上,她坐的笔直看着胡畔笑着一字一顿道,“我没有跑啊。”
“睡糊涂了吧你,你刚才跑的都氧气中毒了。”
秦也盯着胡畔的眼睛,依旧是一字一顿道,“我说,刚才跑的人不是我。”
她的声音跟往日里并没有什么区别,死盯着人的眼睛却让胡畔心里一阵阵的发毛,长的再漂亮的眼睛一直盯着人看也会让人有一种无路可逃的错觉,感觉自己像是已经被抓进陷阱的猎物,随时都会被她开膛破肚。
胡畔心里咯噔一声,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试探的叫到,“小也?”
秦也的脚搭在鞋上,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胡畔,不是看见朋友开心的眼神而是看见猎物时野兽心情激动的神色,“第二次单独见面了,还不认识我?”
是罗斯?怀斯特……
胡畔强撑着笑了一下,“小也,你别闹啊!我们不是说好了一会儿要去看你哥吗?看完他之后你陪我回学校看老师,你不是还说要顺路买一大束的迷迭香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