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轻悠挑眉,就凭夏楚嫣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她还拿什么资格跟她谈条件?
她不屑的翻了翻白眼,往下看去,正要对夏楚嫣冷嘲热讽一番时,却对上她那冰冷而又阴鸷的目光,仿佛被毒蝎子蛰了一下,姚轻悠收缩了下瞳孔,眼神涣散,隐隐约约藏着丝恐惧。
那战栗的感觉来得突兀,却让回过神来的姚轻悠顿时恼羞成怒,她狠狠掐紧孩子身上的包裹,不愿意承认那一刻的怯懦。
她强颜欢笑,冷冷盯着展辛眉,突然高举起手边的孩子,大风起,将孩子的哭声吹得支离破碎,但依旧声声牵动着展辛眉的心。
展辛眉昂着头直直看着那苍穹下金红色的襁褓,一动不动地睁着酸涩双眼,似乎惊怕就在眨眼间就错过了孩子的生命。
姚轻悠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轻悠悠的落入展辛眉耳里。
“夏楚嫣,如果不想孩子睡到冷冰冰的江上,那就跪下来求我吧。”
那桥栏下方是奔流不息的江河,即使江面上闪着温柔的波光,可是那底下的深浅足以使人溺亡。
转瞬间,展辛眉就明白了姚轻悠的用意,她直觉摇头,拒绝那样可怖的后果,她无力地伸着手妄图阻拦着,“不、不……”
姚轻悠面带冷笑,故意反问道:“不跪?”
她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夏楚嫣在世人面前,展现的那一铮铮傲骨,明明就是个表里不一的狐媚子,却总端着一副清高孤傲的模样。
而现在,她就要一步步摧折了夏楚嫣的傲骨,就是要让她这么个高傲的人在她最憎恨的人面前下跪,那种无法洗涮掉的耻辱,想必足以让这个女人耿耿于怀一生吧。
姚轻悠想得兴奋,刚才的畏惧早已抛到云霄之外,只想看着这个苟延残喘的女人在她面前受尽折磨。
也许是坚持了太久,展辛眉刚才即使趴在地上也高昂起的头颅此刻却是重重磕在地上,看不见她的神情,却听到她低低的说道:“我跪。”
她整个人趴在地面上,两掌与地面相抵,费力地撑起上半身,缓缓折叠双腿,膝盖头依旧伏低做小地紧挨在地面上,折腾半天,终于是个跪坐的姿态。
而姚轻悠见此却是冷笑一声,似嫌弃展辛眉的动作不够标准,作势想要扔了孩子。
“不要!”
展辛眉的眼睛直直盯着孩子的位置,咬着牙缓缓直起上半身,只有她知道为了坚持住这样挺立的姿态她要费尽多少的气力,她面色苍白,眼瞳亮得惊人,身体却还虚弱地喘息着。
孩子入江不过是个抛物线的距离,姚轻悠似乎作势上瘾,乐得见展辛眉一惊一乍越发苍白的面孔,她脸上掀起玩味的笑容,对展辛眉说道:“夏楚嫣,你就是这样求人的吗?”
见展辛眉蹙眉咬唇,反添几分柔弱气质,姚轻悠收起面色笑容,冷冰冰开口:“也对,有顾安澜在,谁敢让夏小姐受半点委屈呢,宝宝,你说对吧?”说着那鲜红的长指甲便沿着孩子的脸颊轻轻刮划着。
展辛眉握紧拳头,眼睫轻颤,口齿清晰的大声道:“求求你,放过我孩子一命!”
姚轻悠听得惬意,眉眼间的戾气也舒缓了些,却还是掏了掏耳朵,淡声说道:“没听到。”
展辛眉干脆将头磕了下来,连带动作又再次大声开口:“求求你,放过我孩子一命!求求你,放过我孩子一命……”似乎是怕姚轻悠再拿借口搪塞,展辛眉干脆无限循环了下去。
空旷的地方一时只回响着女人清泠的求饶声,姚轻悠的红唇不知不觉勾了起来。
而远在五十米内,一辆车从远到近急速飙来,阿诺远远看不清那方的局势,却也心急如焚的加快车速,渐渐,五十米,三十米……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猛然伸手拍向他的方向盘,沉声道:“不要打草惊蛇,停下!”
“刹——”
不到十米的距离,足以让车内的几人大致看清那前方的状况,还未停稳,刚刚才沉稳出声的顾安澜却突然跳下车,如火箭一般冲了出去,那被对手故意设置的维修防护栏密密匝匝的截断了路面,难怪无人经过这道路,原是误以为前方坍塌均都折返了,而顾安澜却如百里冲刺的田径高手般直直跨过横栏,突破了那些重重关卡的包围。
车里的人面面相觑,阿诺沉着面色吩咐道:“叫手下们将这片地区包围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是!”
姚轻悠居高临下的看着展辛眉低头跪下,仿佛在俯瞰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突然她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神态极尽癫狂。
这一刻她等待得太久了,久到日思夜想里都尽是将夏楚嫣踩在脚下的场景,将她的那一身傲气狠狠碾低到尘埃里。
可真正见到了这场景,姚轻悠除了浑身畅意外,对展辛眉的恨意也越发汹涌起来,她恨这样低贱的女人怎还能讨去顾安澜的欢心,一心一意的维护起她来,就连爷爷的死因也任由他们是非颠倒!
姚轻悠的笑声在这茫茫苍天下戛然而止,她猛地看向依旧跪伏着求情的展辛眉,眼中暴戾之色愈深,她缓缓举起手中孩子,将视线移向下边波澜壮阔的江流。
“呜哇呜哇……”
连孩子都察觉到了来自女人身上满满的恶意,一直心系孩子的展辛眉,怎会辨不出这沉默中的怪异之处。
展辛眉心里一紧,急忙抬头望去,就看到姚轻悠唇边绽着一抹恶劣的笑容,眼神冷漠,却闪烁着报复的快意。
看穿了姚轻悠意图的展辛眉顿时惊叫道:“不——”
说时迟,那时快,孩子腾空之际,一旁闪过一人飞扑上来将孩子揽了过去,尚未等姚轻悠反应过来,那人迅猛出手,姚轻悠已是措手不及地摔了出去,地上粗糙,蹭伤了女人细嫩的肌肤。
姚轻悠倒抽一口气,捂着被击打得生疼的心窝怒眼望去,只见前方背对着她的高大身影正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已坚定地探向展辛眉将她扶起。
他修身玉立,身上的深咖色风衣高高鼓起,里边灌满了无所不在的清风,周身气势却凌厉如宝剑,仿佛略不世出的英雄豪杰,让姚轻悠顿时看怔了去。
顾安澜只觉得有把刀子在自己的心上刻着,每时每刻都在滴着血。
他颤抖着手,想要摸摸面前这个他最爱的女人,嘴唇翕动着,有种如鲠在喉的痛苦让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怎么就把她弄丢了呢。
顾安澜在收到宅里保安的讯息后,整个人暴跳如雷地摔烂了办公室一桌的东西,秘书办里的人无不战战兢兢,可是片刻后他却怒极反笑,下令让那些手下都别去管夏楚嫣的死活了。
秘书好不容易将办公室的物件整理好,却见总裁只阴森森的坐在那,半天了连面前的文件都没过目过一眼,明显心里堵着气呢,却没人敢劝。
阿诺与顾安澜相处久了,也摸出几分顾安澜的脾性了,知道他此刻不过是嘴硬心软,还是自作主张偷偷派手下去继续寻找夏楚嫣的去向了,果然不到片刻,顾安澜就开始坐立不安了,直到手下打来电话与阿诺汇报把人跟断了。
阿诺心里一咯噔,顿觉不妙,严肃了面色冒着受训的风险三言两语,就将这事给顾安澜交代了。
顾安澜一听,死死抿着唇,脑门青筋虬起,一开始还以为是夏楚嫣故意使计摆脱他们,但终究还是担忧占据了心头,连忙几个电话下去,又是吩咐交通局的人定位车牌号,又是派人去盯梢那几个招惹过的仇家,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等着那固执女人安全的消息。
那时候他还在想着,真要找着她了,他肯定把她晾一晾,且让夏楚嫣先过上几天逍遥自在的日子,到时候他就亲自将她抓了回来,宣告她的逃离结束,只要老鼠时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那猫又有何可着急的。
可是顾安澜左等右等始终没盼来想要的消息,最后却是等不及了,扔下手头工作,带着阿诺就像外边跑路的小弟般漫无方向的在道路上巡逻起来。
后来,终于有机灵的小弟察觉出不对劲来,这往日在公司和生意场上来回奔波的高傲女人今日却不见半个身影,这才灵光一闪,发现姚轻悠也不见了。
这盯梢终于盯出个线索来,却让阿诺一等人都寒了心,不安均在心里蔓延开来,就怕离家出走的夏楚嫣被心狠手辣的姚轻悠给惦记上了,一个带着病的女人还带着一个不足岁的孩子,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阿诺想到的,顾安澜自然也考虑到了,更甚者连姚轻悠如何围困夏楚嫣的方法也猜出了几分,幸而后来在找了几遍的监控里终于定位到了夏楚嫣那车的方向,而在夏楚嫣那车一百米后,却跟着好几辆同款外形低调隐蔽的可疑面包车,这无疑加剧了顾安澜一等人心里的不安。
排除几条路线后,他们用着最快的速度朝那条人迹罕至的道路开去。
而顾安澜在疾驰的车上狠狠闭了闭眼,从来不曾信仰宗教的男人此刻却开始有了想要向神佛祈祷的心情。
他握紧了拳头,用最虔诚的心,祈求着,一定要让夏楚嫣好好的。
可是,神明在听到他的心声后又让他看到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