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看见了,十岁的白子卿,初见的时候,虽然瘦弱,却满脸的老成。
白子卿是被江御风收养的,那个时候,他奄奄一息,刚从上一个狼窝逃出来,遭受了各种毒打的他身体早就承受不住了,江御风一时心软,便捡回了那个可怜巴巴的白子卿。
从那个时候开始,白子卿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的变化,江御风待他很好,也曾经想过要教他习武,可偏偏白子卿受了这么多的苦,体质早就已经被糟蹋的不适合学武,江御风也就只能教教他药理,不论江御风对他再怎么好,给他吃很多的好东西,白子卿看起来还是比同龄人要瘦弱不少。
江湖人易容易声,江御风为了让他能保全性命教了他不少变声的方法,从此,他就爱上了唱戏,十岁那年,他第一次上台,就深深地吸引了十五岁的霁月,那个时候,霁月的师傅仙逝,临走之前,嘱咐霁月一个人出门闯荡,他身上处处藏毒,这一路上,倒是没吃什么亏,可唯独见到白子卿的那一瞬间,他觉得,他中毒了。
霁月偷偷的跟着白子卿进了后台,一眼误终生。
白子卿在萧何回来之后,就鲜少回到听雨山庄,以至于,萧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白子卿的存在,白子卿不出现,就是怕自己的出现会影响江御风和萧何父女二人的感情,直到认识了萧何,白子卿才慢慢地放下了心。
白子卿这一生都为了别人,鲜少有为了自己的时候,就在死之前,也是为代自己如亲生子女一般的江御风挨下了一刀。
霁月手里拿着短匕首,一刀一刀的刻上给白子卿的话,一眼误终生。
他们熬过了别人的非议,熬过了生离,唯独熬不过的,是死别。
霁月认真的理了理白子卿的头发,“等等我,我去陪你。”
萧何在那一刻,真正感觉到了绝望。
经脉断了,并不是没有救活的可能,可萧何知道,无论一个多高明的神医,都救不会一个一心想死的人。
霁月也死了,萧何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萧何一个人静静地在灵堂守了七日,亲手将两个人合葬的棺木钉死,看着他们两个人还像生前那样温和的笑意,萧何真的感觉她自己就站在崩溃的边缘,整整七日,萧何已经哭不出任何眼泪,甚至连脸都有点麻木,就算是砸到了手,她也是那样面无表情。
慕初然在门外静静的看着,萧何却突然提高的音量,“慕初然,我恨你。”
萧何将两个人下葬,看着土一点一点盖上了棺材的最后一角,眼泪竟然又流了出来,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流眼泪的能力。
慕初然没有再跟着萧何,他罢朝七天,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谁都没有想到,在皇上娶亲的大好日子里,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七日过去,慕初然还是没有出现,皇甫槿迫于无奈,穿上龙袍坐上皇位替慕初然面对这些大臣的责难。
萧何把自己关在听雨山庄,拒绝见所有人,慕清绾,成千秋,都被拒之门外,萧何将自己的父母接回了山庄,请人在后面的山中开了一条密道,山体之中温度低,再加上冰棺,可以保证他们一直就是这样。
皇甫槿的书信,于她来说不过是一张废纸。
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么容易,那皇甫槿为什么不出手,救他们两个人呢?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也挺好的,起码能让自己知道,霁月和白子卿离开之后,自己的父母还能陪在自己身边,哪怕裹着厚厚的冰层,她连触都触不到。
慕清绾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毕竟自己也是皇室的人,萧何现在,肯定不想见到自己,他们几个再三商讨,还是决定让成千秋去看看萧何。
听雨山庄损失惨重,虽然剩下的人不少,可大多也都负了伤,成千秋武功高,想要进去,还是比较容易的。
成千秋敲了敲门,没人应答,他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萧何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就好像死了一样,面色苍白,成千秋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她,毕竟自己也曾经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成未央的死让他绝望,经历过那一切,他真的不能完全不去恨慕初然,如果没有他的话,或许未央就不会死,甚至不会在自己的面前暴露了拼命都想掩盖的身份。
未央死的时候,还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子。
现在的萧何,就像当时的自己。
三个月,他就陪在未央的身边,那个时候,未央说,不想长眠于地下,而是想一直守在自己身旁,未央的吊坠上,被注满了他的血,那个时候,未央告诉他,他想一辈子都陪在哥哥身边。
萧何一下子失去了这么多的亲近信任的人,真的不知道她需要用多长的时间,才能走出这一切。
成千秋靠近萧何,却发现萧何在下意识的躲避他,或许她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天,也终于是撑不下去了吧。
“我想,这件事情皇上一定会做出解释的。毕竟婚礼的那天,你们两个不是整天都在一起吗?怎么可能分心来做这件事情呢?”
萧何开口,却并没有看着成千秋,“他是一国之君高高在上,何必他亲自来做,只要把令牌交给身边的人,不就可以做到了吗?”
这一次,萧何是怎样都不会原谅慕初然了。
难道他就是看不得自己一家团圆?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么他之前难道都是在演戏吗?难道是听雨山庄,或是自己父亲的江湖势力威胁到了皇权,难道从始至终,慕初然的目的,就仅仅是要灭了自己的父亲吗?
成千秋没有进宫,并不知道事情,现在就能发展成什么样子,也不清楚慕初然是否已经调查清楚了整件事情,现在他也没他也没有办法向萧何解释什么,只好缄口不言。
“你看,现在不是连你也说不出什么吗?你也经历过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如果说你的心里对慕初然没有半点怨恨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你能做到,说明有君子的胸怀,能够将所有的事情分析的清清楚楚,将罪责都归在右相身上,可我不同,我不是君子,我的心里只有我的小家,就算这件事不是慕初然指使的,也和他逃不了关系,毕竟,只有他身边的人才能拿到他身上的令牌。”
萧何一股脑说了这么多的话,觉得嗓子很干,走到了桌子前面,这几天以来,她都没有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存活下去,如果自己再这样的话,恐怕才是让那个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称心如意了吧。
萧何日手脚都没太有力气,却非常坚定的拒绝了成千秋的帮助,“你回去吧!你可以和清绾好好的过日子的,完全没有必要,掺和到这件事情了。”
慕清绾和成千秋两个人离开了听雨山庄,或许这一次,比慕初然亲手拿鞭子抽她还要疼,无论如何,这一次我,因为他,自己的家也毁了。
待在听雨山庄的,不止慕清绾和成千秋,还有一个非常担心萧何的人。
萧何感觉眼前迷迷糊糊的,不辨日夜,站起身来缓了好久,才看清眼前,她缓缓地点上蜡烛,一步一步的挪到床边,坐了下来。
“如果说你听不进去他们的话,我是否愿意跟我谈谈呢?”熟悉的声音在萧何耳边响起,铁心默默地在萧何的窗口守了一天一夜,直到刚刚萧何起身,他才敢开口。
萧何的心很脆弱,她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脆弱。几天以来,他并没有喝多少水,让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哭的出来。
铁心推门走进去,“如果说,你不能相信他们,难道连我都不相信了吗?”萧何和铁心之间唯一的牵绊就是摄政王,现在已经证明了萧何不是摄政王的女儿,可铁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对自己非常关心。
说起来,萧何现在想想身边的人,也就只有铁心,还值得自己依赖。
“我想离开这个地方,都是因为我,所有人才落得这样的结局。全都是我害的……”
铁心就像小时候那样帮萧何整了整鬓边的碎发,“起码我还在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没有害死我,你没有让我变得很惨,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怎么能怪你呢?或许,霁月和白子卿,已经在天上相遇,继续他们的感情了……”
萧何一头扎进铁心怀里,“可我害得你毁容,还失去武功,那你变成了现在这样,你难道都不会怪我吗?我不是因为我,你不会擅自动手去弑君,你就不会变得这个样子了。”
“说什么傻话呢?”铁心拍了拍萧何的后背,“你看我现在,都已经不用戴着面具出门啦。霁月留下的药也很好用,我的功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一切都跟从前一样啊,不过是经历过的事情多了些,那也算是,这一年之中,咱们两个人的成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