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儿子不听话,李父气呼呼的站起来。
“管家,村里传小狻和谢姑娘是怎么回事?”
管家笑道,“真没事老爷。二少爷就是好心让她坐了一回顺风车。”
“不止吧?我听说,小狻还去当什么谢家分家的公证人了?”
“哦,那个是几个月前的事啦,那会少爷还没去参加州试呢。当时谢姑娘病重,被谢家老太太放庙里去等断气,没想到过了两天生龙活虎的回来了。据说还像变了个人似的,回来大吵大闹说她叔伯们欺负她。少爷遇见了,就去当了一回公证人。”
李父冷笑,“谢家人就这点出息。原来谢老三还算个人物,周围几个村的人,就他我看得顺眼,没想到短命还无子绝后。”
“小狻这孩子喜欢人家姑娘,照例说娶过来当个偏房也没什么,偏偏谢老三给找了个上门女婿。也是那姑娘活该命苦,不然嫁给谁也有饭吃。不用拖着一个像弟弟的未婚夫,讨生活都难,造孽哦。”
管家笑道,“少爷迷恋那姑娘,是因为少爷大半时间在外游学,不知那姑娘和她来我们家念书时不一样啦。要是他在家呆得久些,知道那女子现在的德行,一准儿就不喜欢了。老爷放心。”
李父疑惑的问,“哦?那女子德行有亏吗?我也得了几个月不回村了。”
“也不是说什么德行亏。她呀,隔几天都要往城里跑,哪还有正经人家姑娘的样子。还有人说,看见她赶着张麻子的驴车在大街上飞奔呢。”
“这话听着她倒像个明白人,人穷为了活命就顾不得面子里子了嘛。不说她了。我听北门楼的何武说在浦城见到了卢无常了。”
管家立即惊得结巴起来,颤声问,“他……他没死?”
李父瞥了他一眼,平静的说:“当年剿匪,打进他的老巢,谁也没见到他的尸体。对外宣称死了,不过是知府大人为了向上邀功,向下安抚百姓罢了。”
管家哆嗦的说,“要是真的没死,他躲了15年回来,肯定来者不善。老爷,您当年是背叛他的……”
李父突转过身来,厉声喝断他。“放肆!我是知县大人亲自点名的剿匪指挥之一,什么背叛?哪来的背叛?”
管家吓得一颤,连连给自己甩了三个嘴巴。“老爷息怒,奴才说错了,奴才错了!”
李父白了他一眼,“多增加晚上巡逻的人。入夜后关紧大门,谁也不得出入!”
“明白。”
管家得了李父的命令,连忙去传达给下面的人。
不料守门的人却笑嘻嘻的告诉他,二少爷出门去了。
管家狠狠跺了跺脚,“那么晚还出啥门。他说了去哪,什么时辰回来吗?”
“少爷的事,我们当下人的怎敢过问。管家,你莫非是怕少爷被王家打黑棍报复?放心啦,量他们不敢。”
“你们懂什么?”管家抬头看看夜空,天上的星星多而明亮,正是要下霜的时候。
他哆嗦了一下,拢了拢衣服,“先把大门关上,等少爷回来让他自己敲门,你们别睡死,警醒些,知道吗?”说完就走了。
其中守门人在昏暗的灯笼下,伸脖子往大门外瞧了瞧,立马缩回来,拉上沉重的大门,“你不觉得这几天夜里格外安静吗?”
他的伙伴懒洋洋的说:“狗死了的缘故吧。以前狗老叫唤,我还嫌弃它们吵呢。老爷的狗一叫,隔壁老全的也跟着叫,一会全村的狗都叫起来。现在一个都不剩。”
“我觉得太安静了。早几天狗叫得格外疯狂,都冲出大路上去叫。现在看来不知是不是有人特意引它们出去药死的。”
“说得那么邪乎。不过是走夜路的人罢了。你那么胆小来守什么夜呀?”
“你以为我愿意啊?管家说要增加人手,一时找不到人,先让我来凑数。”
“守什么夜。保长甲长天天闲的没事连人家来个亲戚都过问,有小偷坏人也是村里内部人。你没听那些妇人家,今天这家骂丢了一个鸡蛋,明天那个骂不见了一个瓜。要么就是骂谁谁谁不检点偷人。十多年来,哪还有什么大事么?”
“也是。那我回去睡觉了,你在这守着?”
“只要你不怕被管家打死赶回家,你就去呗。”
“嘿嘿,不是你说没什么可守的吗?诶,你说少爷大晚上的去找谁玩呀?别人白天累死累活做农活,都想早早睡觉,他一个大闲人谁有空陪他夜谈啊。”
另外一个人笑道,“说不定是和姑娘们钻小树林呢。”
“不会吧?和谁呀。王姑娘他都看不上,把别人退婚了,还有谁能入他的眼呀?”
“这种事谁知道呢?一定要姑娘么?寡妇可能更香呢。或者哪家老公不得力的嫂嫂,嘻嘻。咱们二少爷细皮嫩肉,知书达理,那些村妇对比下自家的大老粗,立马愿意倒贴。”
“诶,有道理有道理!”
两人猥琐的说着主人家的八卦,然后各自打着灯笼沿着高墙大院走动。这能下霜的冬夜,走动起来实在比偷懒蹲缩在一处暖和。
第二天保长果然挨家挨户来询问最近有无客人来访。由于表叔出生地敏感,所以奶奶让大家都统一口径说没有。弄得阿香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事情有些凑巧。
不过日子一天天过去,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白天,阿香到路边铲土皮,谢文俊去上学。晚上,他俩就在田间燃烧土皮,给蔬菜造烟御霜。顺便在土里埋上芋头当宵夜。谢文东和谢杰友他们两个有时也来凑热闹。
不知不觉过了十多天,阿香的蔬菜长成了,她托张麻子大叔从街上给她捎回一个大缸,打算挑个晴朗的日子,把菜砍了,晒一晒去水分,然后腌酸菜。
是夜,阿香睡得迷迷糊糊被尿憋醒了,爬起来开门去厕所,却发现门栓没有栓上。
是睡前忘记栓了,还是谁也正起夜呀?这带治安好,她也不害怕,抹黑往外走。
忽然被拉了一下,她被吓地整个人清醒了。
“奶奶?你也起夜呀?“阿香拍着自己胸口长舒出一口气。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原来杨氏正站在大门口。
她“嘘”了一声,并指了指远处的天空。
阿香顺着一瞧,咯噔一下,“不会是我燃烧的土皮被大风刮到人家屋顶,燃起来了吧?”
夜火映红了半边天。
这天夜里,风很大,吹在人脸上像刀割一样。
土皮虽然在稻田里烧,远离村民的房屋猪圈,反而离阿香家才是最近的。但这风刮得没个方向,要是把火星刮到哪家屋顶也是可能的。
阿香有些腿软,心脏怦怦跳,剧烈得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她仿佛能闻到物体烧焦的臭味,能听见哔哔啵啵的燃烧声。要是真把人家房子烧了,她拿什么赔呀?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嘘——不是你烧土皮的地方,要更加远。”
火光在杨氏眼珠里晃动,她从嗓子里勉强挤出完整的话。
“是土匪,是土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