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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不同以往的是,这次,飞烟没有睡懒觉,而是早早的就起了床,带着她的手工作品去了西城寺。
临行前,她嘱咐小唐看紧君慕然。
小唐想要跟她一起去,可见她如此认真的将那个大个子托咐给自己,虽然小唐满心不满,可却也不再觉得自己是一个无用之人,乐意担当照顾木头的责任。
将两人成功安抚在家中之后,她便起程赶往寺院。
阴暗、潮湿,腐烂的气味和痛苦的呻吟,充斥着整个破败的庙宇,从门外到内院,从露天院落到佛堂,这让逐渐习惯眼前情景的飞烟,依旧如同第一眼看到那般,恶心作呕。
痛苦的呻吟声,横七竖八躺着的病人,飞烟心情有些沉重。
来到后院,躺在这里的病人竟然比寺院大厅的病人还要多,飞烟四处寻看着,一地躺倒的病人让她举步维艰。
忽然,院内佛堂走出一个青年男子,他身穿紧缚在身的灰色布衣,正端着一个黑褐色的瓷碗,径直的向厅外走去。
终于看到一个健全的人,飞烟心中大喜,连忙窜了上去。
“你好。”
眼前突然窜出的她,让他下了一大跳,男人一脸惊愕的向后退了两步。
瞧他被自己吓倒,飞烟不好意思的轻吞粉舌。
见她如此表情,男人微怔,复而紧凝的望着她的脸颊,嗓音清冷的说:“请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平正的四方脸,微挑的眉眼,樱红般的唇,那张脸并不出众,极其的普通,甚至走在大街上都会被淹没在人海之中,他的脸部线条有些刚硬,显得整个人有些严肃。
飞烟问:“敢问,你可是这寺院里的医……呃,大夫吗?”
男人轻瞌双目,表示认同,他的目光再从上到下细致的打量她一番,开口说:“姑娘,这地方并非久留之地,还是快些离去吧,在下还有要事,就不送了。”
说完,他不愿与她多说一句,转身便要走。
飞烟好不容易才瞅到一个健全之人,她哪肯就这样放过。
不由分说的,她一把揪住了男人的绦条紧绑的袖子,那健壮的手臂和身躯微微一震,他下意识的想要甩掉她,可见飞烟一脸恳请,他放下刚抬的手臂,黝黑的脸颊微微透着一抹红光。
“姑……姑娘,在下不知你有何事,如果……如果你亲人有生病的,你稍等一下,我去后院给你拿一副汤药。身处此地极易可能染上瘟疫,拿了药你还是快些离去吧。”
他原以为她就此就放过,甚至投来感激的目光,哪知,她却耸肩轻笑。
“谁说我要你的药啊?我是来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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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要开玩笑了,你能帮我?呵!你能帮我什么?就只说一点,恐怕你也不合格。”
后院,男人推开紧闭的禅房大门,径直的走了进去,他走到放着草药的架子旁,拿了一些草药便来到一旁的木桌上,举着手中药草,冷笑的问她:“你可认得我手中药草叫什么名字?”
说完,动作利落的碾起草药来。
飞烟随他之后走了进来,见他用碾药的器皿,细心的碾压着,还不屑的嘲讽自己,飞烟抑起头颅,一脸坚定却诚实的坦白:“的确,我一个药草也不认识,但是,那也不能否认我是个无用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用处。你将我留在身边,肯定是有用处的,你可不要小看我。”
他斜睨她一样,骨骼凌厉的面部,在有些阴暗的禅房里似隐似现:“姑娘还是莫要与在下说笑,你连最基本的药草也分辨不清,怎么能够助我?在下是因为常年服药,身体已成药人,瘟疫已经对我构不成威胁,因此才会在这里救人,如果你硬是要在这儿逗留,不出一日,你必然会受到传染,甚至丧命,你还是快些离去为妙。”
见他依旧满脸不相信。飞烟口气趋于严肃,她说。
“的确,我不是不懂医术,可我也明白一个道理。”
“说来听听。”
飞烟道:“中药虽然效果显著,可见效十分缓慢,纵使你有神丹妙药,如果想要百姓完全康复,至少也需要十天半月;然而,瘟疫的速度可在一天两天便传染全城百姓,如果,我们在这样用十天八天的慢慢的治疗,不止庙中这些病人,就连东城的那些康健的百姓也会受到牵连。”
飞烟继续说道:“我刚才四处观察了一下,我发现,你所做的事情并不完善,如果想要救治这些病人,环境是首当重要的事情,必须要有所改变,不然,依照这样下去,病重的病人减轻了症状,可病轻的病人却加重的病情,这样一来一回,你有多大能耐,也无法在一个月之内让他们完全康复,你我都知道,眼下的情况是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了。”
他终于肯拿正眼来看她。在凝望她许久之后,男人忽然觉得,眼前,那一张连基本的清秀可人也谈论不上的相貌,绽放出另外一副异样光彩,让他为之心惑。
男人轻笑,问起:“那,你就和我说说你的办法?”
“我刚刚看了一下,你将病人全部笼统的放在一处,治疗起来不仅麻烦,而且很有可能会加重病人的病情,如果,我们能够腾出一块地方,要将重病病人与病轻较轻的病人完全隔离起来,防止交叉感染,这样治疗起来,轻便了许多。”
“第二:要加强.卫生管理,瘟疫的发生有多种可能,但是,最直接、最有可能造成瘟疫的原因,还是因为卫生环境不达标。”
男人好整以瑕的瞅着她,说:“朝廷将染病之人送往西城,而这座寺庙便是他们应该待的地方,如果将大量的病人挪出西城,势必会被朝廷遣送回寺,到时,又该如何?至于第二个办法更是难以执行,加强.卫生管理?呵!这事又当谁去负责?眼下西城已成空城,你能期盼东城那些健全之人全过来帮忙?呵,说实话,这一个月来,除了你,还没见过哪个脑袋残了的人敢来此帮忙?!”
他双手环胸,笑看她的异想天开。
飞烟笑,自顾自的说:“这件事情你完全不用担心,首先,我们要组织群众积极自救,虽然他们身子有病,可自身护理能力还是应该有的,这就可以解决无人的难题,提倡搞好个人卫生,人人都有责任。再者,救回的病人对瘟疫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抵抗性,让那些病人自发的救助自己与同伴,我相信,他们曾经染过此病,应当知晓其中苦痛,不会见死不救,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昨日我四处寻探,并没有发现朝廷之人介足西城,如果我们在四邻建下临时的治病所,我相信,以治病为由,朝廷也不会说什么。”
飞烟笑,自信表露无遗。
当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飞烟将做好的口罩交给了他,说明口罩的用处与好处。
男人眼敛之间透着对她的欣赏。
其实,早在她说出第一个办法时,他就感觉很意外,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娃能够想出什么方法,看着手中的做工差强人意的所谓“口罩”,男人想。
听她那样一说,也许真能够改变什么。
“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黎歌。”飞烟将剩下的口罩放进荷包,别在腰间,随即反问:“先生大名?”
男人笑,顿言道:“在下白浮。”
刚毅的脸上扬起狂妄不羁的笑,飞烟微微一愣,只是恍惚觉得,那副神情似乎不应该属于他。
那张国字脸犹其明显,让人选择忽视也很困难,那双清亮的眸中仿佛繁星镶嵌在内。
男人勾唇一笑,颊边梨涡微隐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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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烟相信,即使再怎么发展,也不会向眼下情势这么糟糕了吧!
经过细致的商讨,白浮最终决定与她试一试。飞烟负责卫生管理,他负责治病救人。
两人在西城寺旁边的一个小村找了落脚点,村镇与寺院相隔不过十分钟的距离,寺院伤重的病人足有三十位,因伤重无法移动,只能将其留在寺院。
然,较轻的患者则有五十多位,全部搬迁至村镇民房中。
忙碌了一天。
回到府中已至傍晚。
天就快黑了,白浮将她送到飞烟落户的民家,便要与她分离。
看着那张菱角分明的国家脸,飞烟笑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要那么客气。”白浮笑回,他打量着这住民宅,许久,眉头轻皱,问起:“姑娘是住这栋宅子?”
“嗯,刚来这里,没有落脚地儿,只能暂时住在这儿,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看他一脸严肃,飞烟心情立马不安起来。
白浮微扯唇角,声音微沉却面带微笑:“在下奉劝姑娘,还是另寻住宅为好,在下看此宅凶险,不出半月,住在其宅中人必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
飞烟脸色微沉。
原本以为她会害怕,哪知,却见她噗哧一笑,反而问道:“你还会占卜啊?”
“那……那个,我曾经拜过一位师傅,他曾将占卜之术传授一二。”他见她笑,脸颊瞬间红了,有些不自然的回答。
这让飞烟有些疑惑不解,可她也没多想,只说。
“放心吧,我这儿也住不了多久。”
住在这里又不止她一人,飞烟从很小的时候就不信算命之说,只是,她依旧听进了他的话。
“姐姐,你回来了?”忽然,门口传来一声高呼。
飞烟回头一看,便见到一身弄满污渍的小唐向她飞奔而来,在距离她仅有两米的位置停下,一脸警惕的盯着白浮,问:“姐姐,他……他是谁?”
飞烟道“他叫白浮,是治疗西城瘟疫的大夫,白浮,他是小唐。”飞烟转而向白浮介绍小唐。
小唐依旧对白浮充满警惕。只是,在飞烟下一句提问他时,他才立马收回了目光。
飞烟见他一脸黑渍,又好气又好笑的问:“小唐,你……你怎么搞的?这身上弄的什么啊?”
小唐低下头,轻声说:“姐姐,你……你让我看着那个大个子,可是,从姐姐走了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让人接近,也不吃饭,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别了白浮之后,飞烟便急匆匆的跑到后院。
她一脚踢开君慕然的房门,见他没在房间,她有些疑惑。小唐哼哧哼哧的跟着她,还未等他说明白,便见到飞烟一脸气匆匆的向自己房间走去,小唐又赶忙追了上去。
她推了推房门,发现门被从里面落了栓,飞烟正当大叫,便听到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飞烟微惊,连忙就要死硬的推开门。
“开门,快点开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