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那年斐清(1 / 1)

我不知道我是醒着还是在做梦,我看到的廖斐清还是青涩的少年模样,至多不过十五六岁。

他斜靠在花园中间的小凉亭里的栏杆上,一边拿着花洒给一株兰花浇水,一边跟旁边的小丫头说话。

小丫头很小,一双小眼睛一笑就眯成了两条缝,圆圆的小脸皱在了一起。

我认得她,她是小时候的依兰。

”公子,我听外院的花匠说,这盆兰花是他花了好大功夫找来的,说是很名贵的品种,叫什么名字来则.....”依兰歪着脑袋苦想,两条眉毛纠结在了一起。

廖斐清莞尔一笑,他这个笑是真真正正属于少年的笑,明艳干净。不似长大后的廖斐清,虽然也会笑,但是仿佛脸上挂着一个面具,笑容永远不痛不痒不深不浅。

他伸手往依兰头上一敲:‘依兰,你怎么老是不长记性,我不是和你说过,叫做堇色兰么!\"

我一愣,堇色兰!

堇色和廖斐清居然认识了这么多年了,不是说他们是在山洞里认识的么?

我如今目睹的一切就像是一幅幅会动的画,我看到的廖斐请和依兰他们都看不到我,我像是站在另一个世界里窥觊他们的一切。

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太过于奇妙,突然又回忆起我意识朦胧间看见的那个紫色身影,如今细细想来,这才确定那个就是堇色。

堇色本就是一缕精气,御妖剑遇妖杀妖,剑气穿透了我,堇色受伤,灵体涣散,可能飘飘荡荡间附在了我的身上。

一这样想,心里一惊,立刻下意识的伸出手,却看不到自己的手,瞬间有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袭到头顶。

我心里很清楚,在什么情况下会看不到自己,比如若是我现在是一缕魂魄,我就看不到我自己。

我现在是一缕魂魄吗?

我死了吗?

我觉得我要哭出来了!

我记得唐初的御妖剑一直和我不对盘,小的时候,只要我一碰它,它就框框的动个不停,而幺三拿他就没有任何问题。

还有一次,唐初练剑我和幺三在旁边偷窥,御妖剑居然脱离了唐初的手直直的朝我刺来。若不是唐初收剑快,我的小命只怕在那时就已经终结了。

所以我一直不待见唐初的那把剑。

虽然他是唐初口中的上古十大神兵里排名第一的宝物。

如今想来,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日后会死在御妖剑下。

宿命这个东西我一直不大相信,如今在我身上验证了,真是悲凉无比。

可是,我死了,师傅怎么办?

我死在他的手上,他会很伤心很自责吧!

虽然他老是说我笨死了,嫌弃我没有用,总是在我兴高采烈的准备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泼我冷水。

但是我真的死了,他一定会很伤心的,就像我老是说讨厌他讨厌他,但是只要一离开他就会无止境的想念他一样。

何况我还是这种死法!死在他的手上!

还有幺三,看到我会无视我,没有看到我又会到处找我的小师弟。

如果我不在了谁还会陪着他玩,谁还会帮他做红烧肉......不.....幺三最喜欢吃的是鸡腿。我在死后终于记清,幺三最喜欢吃的是鸡腿。

心酸得不行,伤心的不行,我真的不想死。

“六月!”

我辨别不到声音的来源,但是我听得清,那是堇色。

“堇色,你是堇色吗?”我现在是个魂魄,先时一直认为像堇色那样的妖灵若是死了,一定就魂飞破散了。原来堇色和我们人一样,死了也有魂魄。

堇色的声音又传来“六月,你很伤心,我感觉到了。”

我道:“我死啦,我不想死,我要去找师傅,我要去找师弟,怎么办?堇色,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晓得魂魄有没有眼泪,若是有的话,我估计要哭出一条长河。

“噗!”堇色在笑。

我不理她,我这么伤心,她还笑。

“六月,我不晓得我的精气怎么会附到你的身上来,我也不晓得你的身体到底受损成什么样子,但是至少你现在还是没有死的。”

堇色继续道:“你为什么会认为你死了?”

我伸出自己的手,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说话间不自觉地带了一丝绝望的味道:\"不必想法子骗我了,我现在是一缕魂魄对不对?我连自己都看不到。”

堇色又道:“我从不骗人,我看到了唐天师的剑气穿过了你的身体,也觉得你大概时日不多了。但是你现在意识这么清醒,至少现在是没有死的。”

“我不懂,什么意思”

“你不是魂魄,现在和我说话的是你的意识,我们现在都在你的脑海里。只要你死了,现在的你也就没有了。我刚刚......\'

堇色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只要知道自己还没有死就好。

这种喜悦真是没法用任何词语来形容,如果我现在没有死,那么后面唐初一定也不会让我死。

我道:“堇色,你刚刚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你都看到了么?”

我一愣。

堇色半响无语,良久才道:“你一定看得到的,我和斐清,我们的一切。六月,我受了很重的伤,再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你能帮我一件事情么?”

堇色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甚至和廖斐清隔了三年再见,说话的语气也是平静无波,可是现在她这样哀伤。

我拒绝不了她,不是因为我同情她,而是因为像她这样的女子,不应该被任何人拒绝。

我在和堇色的谈话间,又看到了很多。

就像是我亲身经历过得一般,一幕一幕,清晰得好似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庭院深深,浓荫如盖。

廖斐清自从得了堇色兰,就再也没有好好的睡一回午觉。

每日除了泡在书房里,待得最多的就是后花园。

如果出太阳了,他会担心,那盆堇色兰会不会被晒死。

如果没有出太阳,他会担心,没有太阳,堇色兰会不会停止生长。

最痛苦的是下雨,他会傻乎乎的在雨天里为堇色兰撑一把小伞。

若是遇上雨水泛滥的季节,那么廖公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的画面便日日上演。

这样的事情在文人雅士的嘴里可能叫做情趣,可是在我看来,廖斐清纯粹是脑袋转不过弯来。

与其撑着把伞在雨地里受冻,还不如直接把堇色兰抱到屋子里来。

但是这也从侧面看得出,廖斐清对堇色兰不是一般的喜爱。

人有时候痴迷一样东西,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十五六岁的廖斐清饱读诗书满腹才情,对父母孝顺,对师长恭谨。

除却喜爱摆弄花草,没有一样不良嗜好,当然摆弄花草这一样,在大升的贵族圈子里是很受追捧的。

唐初说艺术源自于生活,我们看的那些话本子有很多都是根据真人真事所改编的,比如富家公子哥一般都会早早定亲,而定亲对象就是万年不变的表姑娘。

廖斐清的定亲对象正是是他表舅家的小女儿,年方十五,姓方,名青离。

方青离姑娘年纪虽小,但是长得五官精致,一张小嘴又会说话,很得廖府老夫人的喜欢。

那一年,酷暑。

廖老夫人想念未来的儿媳妇,于是托人带了口信要青梨姑娘到廖府来小住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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