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含着一抹淡笑,恭谨回道:“尊贵如娘娘,皇上待娘娘自然百般不同,有没有时间,自然是要看皇上的心思。”如玉笑意如同温暖的初阳,出言却是讥讽,“纵使是奴婢也能赏赏建章宫的景致。倘若小主还似以往,指不定今日也能遂愿。只是事殊事异,娘子已不是从前的人了。”
冯簪眼角一飞,已有几分薄怒,她平日最记恨拿她身世说嘴的人,她冷笑一声道:“是不是从前的人有什么打紧?你不还是老样子,见不得你有多尊贵,倒来与我说这样的话!也不瞧瞧自个儿的身份。”
“再不济,奴婢也是从六品掌仪,小主不过是从七品娘子,”如玉目光一扫,“若真计较尊卑,只怕小主要自取其辱。”
冯簪面色难堪,如玉往日就是大丫头,处处压她一头,如今熬成了小主,照旧脱不了这身份!冯簪一口气堵在喉头咽不下,只得瞪着如玉不置一词。如玉亦不躲闪,只摆出一份上位者的神色直视冯簪。
安檀心底一笑,面上不露。只意味深长的看了冯簪一眼,转身走进建章宫。
冯簪失魂落魄走在永巷,薄薄的嘴唇已被上齿咬的渗出血色,身边的侍女不住的劝着:“小主,不可再咬了,仔细着流血。”
冯簪一恼,将侍女的扶着的手狠狠格开,道:“有什么要紧!有什么要紧!终究是没人疼惜的鄙薄之人!”
侍女身子一歪,忙稳住了。只是顾不得手中的食盒,那食盒本是几节楠木拼凑,禁不得摔,竟哗啦一声摔在地上摔的稀烂,里面的雕花瓷盘也摔的碎了一地。冯簪气急攻心,又伴着近日里的委屈,食盒一摔竟哭出声来。扑上去就要捡:“这是我做了三个时辰的呀…”
“小主!小主!”侍女拉着冯簪,“咱们不要这些了,小主仔细您的身子!”
正闹着,只见一个宫女服制的女子捡起食盒拼凑好提起来福了福身道:“冯娘子莫急。”
冯簪定下神来,往侍女身后一瞧。心底厌恶被人瞧了丑态,草草行了一礼道:“参见江贵人。”
江姝玉笑意盈盈的站在冯簪面前,温声道:“什么样的稀罕物也值得冯娘子这样在意,宫中人多眼杂,别叫奴才们瞧了笑话。”
冯簪脸上还有泪痕几许,只一哂,似乎很是不屑道:“嫔妾从前也是奴才,不怕别人笑话。”
“原是不同的。”江姝玉声线细细,如同一沥清泉,“从前是不是奴才不要紧,既然如今是小主,自然与宫中嫔妃无一二般,娘子无须妄自菲薄。”
冯簪抬起眼,盯着江姝玉的面容,心底悸动。冯簪原十分瞧不起江姝玉,只因她入宫至今并未侍寝,倒是时常身子有疾,大不过是担着一个贵人的名声罢了。如今一番话,区区几个字,竟能说进她心底,由不得让她欢喜。
江姝玉始终含着和煦的笑意看着冯簪,冯簪被看的有些羞臊,又觉得面上挂泪十分失礼,于是举起帕子抹掉泪水,重新恭恭敬敬行礼:“嫔妾冯簪请江贵人安好,江贵人长乐。”
江姝玉点点头,道:“娘子今日之举有失身分,早早回去歇着吧。”
冯簪深知,恭恭敬敬道了是,也不再多话,告退后转身离去。
江姝玉望了望冯簪离去的背影,对春柔道:“春柔,你说这是如何的一个人呢?”
春柔觑着江姝玉的神色,缓缓道:“奴婢看不懂这位小主。奴婢只知道,元妃娘娘百般厌恶这位冯娘子。”
江姝玉点点头,道:“我知道。姐姐憎恶她是人之常情,咱们与她无冤无仇,平白去给人脸色做什么,”江姝玉念起那日凤凰台冯簪的情景,又想她平日对待昭贵姬的神色百般从容,不卑不亢,心底便生出一分探索之意,“纵使是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与她些恩惠,于咱们,于姐姐,都是有益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