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元塔之巅等了很久很久,那个女人始终没有来。我心宗的宁静渐渐变成了烦躁。但是我没有放弃,依然执着地等待,如同过去漫长的岁月。因为我始终坚信她很快就会来的,这也不是我的幻想。也许一个约定的美好,不在于天长地久,而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我会继续等下去的,就算黑暗降临,我也不会放弃。
这时候天已经将近黄昏。太阳转向西边,依然不舍离去,仿佛眷恋着这座城市,将最后的光芒洒向这座城市。
我又绕着塔身走。从东走向南,茫茫的田野变成了一片黑压压的房子。在更南边是南渡河。这是一条玉带缓缓地穿过那边的田野。我又从南转向西,看到了更多的房子。这座城市正向西边不断地膨胀。那边有更多的高楼大厦,东边的老城已经渐渐衰落。雷州城的繁华都跑到了西边的新城。这时候夕阳依然眷恋着这座城市,为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堕落都涂上了一层朦胧饿金色。最后我走到北边,望向北方遥远的天空。也许那边天不会有尽头。所有的希望与苦难都从哪里吹过来。几千年来,这片土地上的人都仰望着那片变化无常的天空。渐渐地,我也沉迷那片天空。我仿佛要看穿那片遥远的天,从那里寻找我的理想与执着。然而我失望了。那里已经被黑暗所占据,那逼光明还要深渊的黑暗已经占据了北方的天空。黑暗化作一片乌云,慢慢地扩散,从北方的天空不断地袭来。
仅仅眨几下眼的时间,整个天空都被乌云笼罩,那是黑暗的天,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越来越深远,越来越浓厚。天的黑暗太沉重了,开始往下压,压向大地,压向这座城市,压向繁华与堕落。我看到了惊慌,看到了恐惧,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大地上的人四处逃亡,渺小的身影在迷茫中呼喊……
而我依然站在三元塔之巅,孤独地站着,静静地看着天上地上的一切。黑暗的云离我越来越近了。我伸手可以触摸黑暗的天。地上的人都逃离了这座城市。这座空城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三元塔之巅。黑暗已经彻底包围了这座城市。我在黑暗之中仿佛看穿了一切。我知道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那是沉默的季世最后的爆发、最后的疯狂,也是最后的沉默、最后的宁静。
很快狂风吹起,暴雨袭来。这座城市在风雨之中摇曳,在摇曳中掏尽繁华与堕落。繁华与堕落散尽,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这是黑暗的世界,这是黑暗的城市,这是黑暗的一切。
我却依然麻木地站着,为了那份执着的等待。我知道那个女人一定会来的,很快就会来的。所以我不理会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堕落,也不理会这个黑暗的天地,更加不理会已经来临的季世。我只有等待我梦中的女人,等待她的笑颜,等待她的明眸,等待她圣洁的吻。
在黑暗之中的等待,我真的找回了我的宁静。就像一个很遥远的梦,曾经看穿了太多的失落。但是每一次都是不屈的眼神,渐渐地沉淀着执着的信仰。终于在这一刻,我拥有了这一切。那是我太多太多的希望,在无数的黑夜曾经流过泪。没有人看见,没有人知道,只有我在宁静中沉迷,不断地沉迷……
我已经沉迷在遥远而孤独的梦里面。梦里的世界同样被黑暗所笼罩。我就在黑暗的重重包围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我仿佛只剩下麻木的灵魂。我已经放弃了挣扎。我的心更加沉默。
然而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道闪电一掠而过,紧接着一声轰雷巨响。我猛然睁开了眼睛,看到的依然是黑暗。但是我知道这片不屈服开始抗争,向那黑暗的天顽强地抗争。这片土地真的愤怒,真的爆发了,真的疯狂了。
电闪雷鸣……一道道的光芒闪过,仿佛要刺穿无边的黑暗。一声声的巨响轰动,在驱逐深远的黑暗。雷电与风雨相交融,这座城市变得更加恐惧,天与地仿佛都在摇晃之中。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世界的毁灭即将来临。
但是我等待的人在哪里?她为什么还没有来到我的身边?难道她也已经逃亡了,还是已经被黑暗所毁灭?
我的心开始剧痛。我艰难地捂着胸口,倚着塔身的栏杆。我依然不屈地看着这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世界。我很想开口大声喊道:“我永远都不会屈服——”但是我仿佛没有了一点力气,无法再动弹一下。我渐渐地倒在了地上,虚弱的躯体渐渐没有了知觉。最后只剩下我的心还在跳动。这颗跳动的心永远都不会屈服的。就算这个世界要将我毁灭,我也不会屈服的。
想到了这里,我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缓缓地站了起来。我依靠着摇晃的墙,伸出右手,指向无边的黑暗。我用尽我的愤怒,疯狂地喊道:“我永远都不会屈服的——”
这一声长嚎在一瞬间刺穿了黑暗,刺穿了孤独。但是这座城市的风雨更加激烈,这座城市的雷电更加凶猛。我的声音已经被淹没,仿佛不曾呐喊过。这个世界的黑暗依旧。我的孤独依旧。我缓缓放下手,低着头,眼神如一片死水。
我已经彻底地麻木、彻底地绝望。我的心已经在死亡的梦里。但是我还能拥有什么?我的生命还要怎样挣扎?
突然一道亮光从我的心掠过,掠过心灵的最深处。我绝望地抬起了头。我看到了一道雷电闪过,向我袭来。我却麻木地看着这一切。我的眼睛没有眨一下,这道雷电已经将我击中,击中我的肉体,击中我灵魂。
在这一刻,我已经醒来,从遥远的梦里醒来。但是恐惧已经笼罩着我。我已坠入了痛苦的深渊,这是一个无底的洞。我在不断地堕落,堕落是无尽的黑暗。我还要挣扎,痛苦地挣扎。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屈服?我永远都不会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