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炟对父母说去建康游学,他不敢讲走太远,更不敢说出刘昭的手记,如果李炟告诉他们要去三千多里的建安郡,李天一夫妇肯定不会同意的,甚至连建康都去不成。
为保证儿子路上安全,李天一托熟人认识了汝南府开源茶庄的上官掌柜。开源茶庄每年都要两次去建康购买茶叶,一次在五月份,一次在十月份,他们主要走水路,虽然时间长些,但相对安全,不太辛苦。
开源茶庄派人通知李天一,5月15日从悬瓠渡口上船,让李炟提前赶到,不要误了行程。
李天一接到通知后,就让单娘为儿子准备行李,单娘把李炟穿的衣服,用品、吃食收拾了三大包,还不满意,唯恐忘记了什么,一边收拾,一边不停地唠叨:“在家百日好,出门一日难。”“游什么学,走这么远的路,让娘怎么放心。”
李炟对着地图,又一次确认了线路。从重阳到建康,既使走水路远了一些,但也不足千里,沿淮水顺流而下,一月之内即可到达。
李炟偷偷跑到重阳书院藏书楼上,取出师傅宋昭的手记和《神火秘笈》,小心用油布包好,与王君君送他的古箫,王孝勇送他的汉剑一起贴身携带。
15日一早,李炟辞别奶奶、母亲,和父亲一起座上马车去渡口乘船。单娘和两个姐姐跟着马车走一阵说一阵,有交待不完的话,最后,还是车夫将母女三个劝了回去。
悬瓠渡口,上官掌柜正在安排装船。开源茶庄租的是一艘中小型客货两用船,吨位不大,除了装货,还配备有三四个船舱。上官云单独用一个船舱,李炟和开源茶庄的两个伙计张东,丁五住在一个船舱,船老大和两名船员一个船舱轮流休息,还有一个船舱用来做饭、放杂物等。
他们去时装上芝麻、汝南豆干等当地特产,运往建康贩卖,回来时装茶叶,船不走空,最大限度地降低运输成本。
五月的汝南,正是多雨时节,李炟他们在烟雨迷蒙中起锚了,父亲李天一站在码头上,不停地挥着手,直到看不见货船的影子都没有离开。
这时,李炟的眼睛湿润了。
货船沿洪河顺流而下,三天后到达洪河与汝河的交汇处,新蔡顿岗。船老大让船停靠岸边,补给水和吃的东西,派出两个伙计上岸采购了一些猪肉和青菜,当晚在顿岗休息,第二天天一亮起航。
十天后,货船到达淮滨境内,在这里,洪河与淮水主河道交汇,河面顿时宽阔起来。由于五月是梅雨时节,雨量充足,河水上涨,水流湍急。
“上官掌柜的,今晚上只能住在这了,明天白天才能过南朝的关卡。”船老大过来对上官掌柜的说。进入淮水主干道不久,李炟他们在三河尖镇进行了休整,船老大与船员一起检查了货船。看得出这应该是他们经常的落脚点,船老大与镇上卖货的小贩都很熟悉,特别是卖烧鸡的老板娘与船老大眉来眼去的。
南朝与大魏当时以淮水为界,南梁借助淮水天堑,阻挡大魏的金戈铁马。刘宋初期,南北朝是以黄河为界的,但以步兵为主的南朝难以抵挡鲜卑铁骑的进攻,节节败退,丢掉了河南和山东大片地区。南朝几位有作为的黄帝也组织了几次像样的北伐,无奈,步兵在骑兵面前的先天不足,或北伐失败,或勉强占领几座城市后,又被大魏反攻抢占更多的地盘。现在只能退到淮水以南,整个豫州都成了大魏的地盘。
第二天,货船继续前行。船老大向大家交待:“大魏和北宋关卡前后不足十里,大魏是出卡,官兵不会上船检查,南朝是入卡,南朝官兵要上船检查,都是厉行检查,大家不用害怕。”
润河镇大魏关卡前,当值的兵士认识船老大,船老大上前打声招呼,往兵士口袋里塞几两银子,顺利放行。
再往前十里就是南朝关屯卡,接近关屯卡时,从上游下来一段木头,由于水大浪急,直接撞上货船尾部,货船受外力冲击,快速旋转,几近倾覆,并向南朝关卡冲去,站在船头甲板上的上官掌柜被甩入江中。
船老大情急之下,一面让船员下锚,一面控制货船躲开关卡。但水流太急,货船旋转惯性作用力太大,货船像失控的野马,打着转急速下行。
“有人冲卡”南朝兵士紧急拉起钢索,拿起兵器。
正在船舱看书的李炟,听到一声撞击,消防队员职业的敏感,让他意识到船上出事了。他束紧随身携带物品,忍住胃里的翻腾和呕吐,跌跌撞撞爬上甲板。
看到眼下一幕,李炟也惊呆了。
上官云在水中拼命挣扎,一会被水流卷入江底,一会又被大浪抛上水面,看样子撑不了多久。开源茶庄的张东、丁五拿着绳子往水里扔,江中不像平静的湖面,扔出的绳子很快被翻滚的江水卷走,根本到不了上官面前。
船老大与两个伙计使出浑身解数,努力想让货船停下来,无暇顾及上官云。但货船不听摆布,打着旋往下游冲去,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这时货船离南朝关卡不足千米,以现在的速度撞上关卡的拦江铁锁,肯定是船毁人亡,就是不死,南朝一队手持枪予的兵士,对冲击关卡者也绝不会手软。
李炟快速分析了险情。上官云很快就撑不住了,救人要紧。他跑到开源茶庄的两个伙计面前:“把绳子一头拴到我的腰上,另一头固定在船舷上!”
张东、丁五不知道眼前这个孩子要干什么?没有答理他。
“快,再等会,上官掌柜的就没命了!”李炟吼道。
张东、丁五本已无计可施,听到李炟的吼叫,就按他说的绑好绳子。
李炟作为消防中队长,受过专业的水下救人训练。但因为他生前所在城市属于北方,很少发生溺亡事故,没有在水中实际救过人。所以此时的李炟心中也没有底,但在紧急情况下人命关天,至于危险,他顾不了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