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事件可以说让整个京华市都笼罩着一层阴霾,可在西山半山腰的庄园里却一片安逸,没有一丝嘈杂。虽然十七已经成为了京华大学的特聘讲师,可现在还正处于暑假期间,所以每天都很清闲,不过也很规律。早晨起床到地下一层的健身房锻炼,然后吃餐;上午看些书,或者在院子里转转;下午偶尔和申乐山谈些商业话题或者闲来无事开车兜兜风。但今天不一样了。
夏天,感受着的燥热的阳光都忍不住让人眩晕,虽然别墅在山上,可京华市的夏天,那里都差不多。除非窝在屋里吹着空调,不然炎热感如影随形。十七坐在院子的一处树荫下,看着今天的报纸,吴管家在一旁守着。十七把手里的报纸放下,然后端起一杯冷饮看着远处的山林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为了不引起怀疑,七十三口棺材都是从外地运来的,二十口上好楠木,五十三口上好的梓木,今晚八点,准时送来。”
“让他们分批进市,送到北城的村子里。”
“知道少爷。”
“恩。”看着远处的山林,十七又想起了在封人庄的一幕幕:“去屋里把画具拿过来。”
没多久,吴管家就带着几个佣人,搬着画架,颜料等工具过来了,然后在十七面前摆好后离开了,独留吴管家一人在身边照看着。十七起身把颜料盒打开,然后一点点的调色,十分用心。片刻之后,十七左手托着调色板,右手拿着画笔,看着画板上的A2白纸发呆,好像无从下笔一样。
愣了许久,十七开始下笔了,纸上随着十七的勾勒,慢慢出现了一张颇有威势的脸,虽然已经满脸皱纹,一头白发,但那如同虎目一般的双眼散发着抖擞的神采,让人望而生畏。仔细观察会发现,在那双眼神的深处更流露着一丝和蔼、慈祥。一旁的吴管家看到十七画出来的脸庞,眼神顿时有些湿润,嘴里不禁呢喃着老爷二字。
当一个人全神贯注的时候,就会发现时间过得很快。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就会觉得一堂课45分钟很快就结束了;可在下面走神,或者左右其他的时候,就会感觉一节课的时间真的很难熬,好像感觉秒针停在那里很久都没动一样,也不知道这种事情怎么解释。十七就这样在大树下一直站着,一直不停的画着,除了中途,吴管家抽换纸张外,十七手中的画笔就没有停过,一句话也不说。眼睛却随着跃然纸上的一张张熟悉而又亲切的面容而变得湿润,通红。哪怕是泪水模糊了视线,也没有停下手中的画笔,任由泪水滑落,因为他知道,这些画不是自己的亲人曾经在封人庄里的生活写照,而是遗像,至亲之人存留在自己记忆里的最后一份美好的祭奠品。
吴管家的看着那一张张的画像,还有十七那泪雾蒙蒙的双眼,早已心如刀绞。更是在无声的责骂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如此的残忍。难道真的好人没好报吗?封人一族七十三口,一夜之间遭人屠戮,这就是好人应有的结果吗?
一下午的时间,十七就这么站在画板前不声不响的挥动着画笔,让一张张久违的容颜出现在眼前,他感觉都要窒息了,痛,侵入骨髓;每一次下笔就如同在承受着千刀万剐一般,终于,第二十张画像完成了。画纸之上,一个清雅唯美的妇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对面,眼中那带着浓浓的关怀和慈爱,如同一个母亲在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那对孩子关怀备至的情怀都融入了眼神中一样,淡淡的笑容,如同兰花一样,仿佛花香就在身边。她就是十七的母亲——秦婉儿。
最后一张画向完成了,十七丢下了手中的画笔和调色板,泣不成声的看着画像,然后已经有些嘶哑的声音轻轻的喊了一声:“娘...”
嗵的一声,十七倒下了,倒在了那铺满熟悉脸庞的画像之间。屠管家心中一慌,立刻跑了过去把十七抱住:“少爷..少爷。”
熟悉的院落里,一个宋装的柔美妇人正在满是鲜花的院子里浇花,样子和十七画像上的女人一模一样。然后一个唇红齿白的八九岁小男孩跑了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娘。”
妇人转身蹲下满含关心的看着男孩:“十七,练完功了吗?”
男孩连连点头:“恩。”
“看你的脸,都花了。”妇人从腰间拿出一条手帕,然后一点点的帮孩童把脸上小片污渍擦去:“今天都学什么了?”
“爷爷教了我好多武功,还有射箭,可是弓太重了,拉的我手都肿了。”男孩把收摊开,白嫩的手掌上有着一条显眼的红肿痕迹。
妇人一看,眼睛瞬间变得湿润,满脸的心疼之色,慢慢的握住孩童的右手让在嘴边轻轻的吹着:“疼吗?”
男孩摇了摇头:“爷爷说我是男子汉,男子汉不怕疼。”
“怎么会不疼呢,你看都要出血了?”
男孩看着夫人,一脸天真的说道:“不疼,我要好好练功,我要当男子汉,这样我就可以保护娘了。”
“傻孩子。”听到男孩的话,夫人的眼泪直接溢出了眼眶,然后紧紧的将男孩抱在了怀里。
突然画面一转,依旧是熟悉的院落,但已经没有了鲜艳的花朵,到处都是四处蔓延的大火,耳边传来一声声的熟悉而又悲惨的叫声,一个妇人从满是大火的房间里冲了出来,身后还有两个拿着兵器的男子在追着。妇人像是看到什么一样,嘴里大喊着:“十七,快跑—”
拿着兵器的男子追了上了,然后狠狠砍在了妇人的身上,哧——鲜血喷洒而出,妇人的身体慢慢的倒了下来,可嘴里已经在喊着快跑。这时另一个拿着兵器的男子走到已经倒地的妇人面前,举起长刀,然后狠狠的落了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画面...
“不——!”十七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布满了汗水。
梦,噩梦,在梦里他看到了他的母亲被人杀死,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忘不了梦里母亲被杀时的那一幕,他甚至在深深的自责,如果哪一天自己没有去后山的山洞,那结果又会是怎样?
咔,门开了,一脸担心之色的吴管家走了过来:“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十七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吴伯,告诉我,如果那天我也在庄里,他们就不会死。”
“不,少爷,结果不会被改变,顶多是多留下一具尸体而已,少爷躲过了那一劫,或许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为什么是我,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吗,为什么,为什么。”
屠管家看着面色苍白,一脸痛苦的十七说道:“少爷,不算来到这个世界,老奴在封人家已经伺候了快五十年了,没有老爷,说不定我吴命已经死在那场饥荒中了,是老爷救了我,收留了我,还教我武功,可以说老爷就是我的师傅,我的再生父母,如果没有少爷你,我早已随老爷而去了,我在老爷身边伺候了五十年啊,我怕老爷在下面没有我伺候过不惯啊,可是封人一族还有少爷在,我就要好好的守在少爷身边,不然我死了也没脸见老爷啊...”
“还有我在,封人一族还有我在!”
听到屠管家说的封人一族还有自己在,十七猛地抬起头,两眼散发着希望的神采。吴管家看到他振作起来的样子,抹去脸上的泪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少爷,棺木已经送来了。”
十七看着外面已经落下的黑幕,收起了一脸的悲痛,然后起身下地:“准备一下,我们出发。”
“我已经准备好了。”